他走后,叶初晓看着地上残存的血迹,沉沉叹了口气。
看来这个恶梦,还远未到醒的时候,齐禛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初晓,初晓你怎么样……”随着急促的喊声,门被撞开,陆正南冲了进来,见到她,一把便将她拉进了怀里,焦急地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她勉强笑了笑,安慰他:“齐禛已经走了。”
“这人真是个混蛋!”陆正南眼中冒火,攥紧了拳就要往外走,叶初晓忙拉住他:“别去,现在不是跟他打架斗狠的时候,何况,我已经打过他了……”她指了指那把尺子:“你看,就用那个打的他的头,还流血了呢。”
“你呀”陆正南被她惹得又好气又好笑,最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任他抱着,鼻尖发酸。其实刚才,她也怕的,只是装作什么也不怕,可是他一来,她就觉得脆弱委屈了,很想撒娇。
抬手回抱住他,她在他怀里蹭了蹭:“你要好好加油,把欺负我的坏人打倒,但是不是靠打架。”
他笑着把脸埋在她发间:“嗯。”
怕齐禛再次回来找事儿,之后陆正南便干脆带着叶初晓,回了自己公司。
他办公,她便在旁边看书,间或相视一笑,宁静而温馨。
可就在那天中午时分,一个电话,却打破了这份宁静。
“正南,猜猜我在哪儿?”秦悦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带着神秘。
“在哪?”陆正南疑惑地问。
“机场,我已经到古城啦,刚下飞机。”秦悦大笑着揭晓答案,陆正南一愣:“你怎么来古城了?”
“来投奔你啊。”秦悦回答:“我把杭州那边的公司都关了,过来跟着你干。”
陆正南哑然,半晌才迟疑地问:“你开玩笑的吧?”
“我哪有开玩笑。”秦悦的语气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你可不许拒绝我哦,你自己以前说的,只要我开口,你什么忙都帮,这次就算你帮我一个忙,收留我吧。”
“可你这……”陆正南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上车了,你公司是在解放路吧,我这就过来。”秦悦说完,便匆匆挂断电话。
陆正南握着手机,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叶初晓见状问道。
“秦悦过来了。”陆正南叹气。
叶初晓怔住。
“哎,初晓,你别误会,我跟她,其实不是那种关系,那次我那么说,是骗你的。”陆正南忙解释。
他的解释,她信。可是那天秦悦靠进陆正南怀里的情景,让她觉得,秦悦对陆正南的感情,或许并不那么单纯。
但现在,人来都来了,也只能静观其变。
一个小时之后,秦悦到了公司,陆正南走到大厅去迎接,叶初晓却坐着没动。
“搞得不错啊正南,”秦悦环顾四周,连连赞叹:“规模比我们那边大多了,看来我真没选错。”
可当她进了办公室,一眼望见坐在沙发上的叶初晓,却刹那间呆住。
“这是初晓。”陆正南以为,她们并未见过,为她们介绍:“这是我以前公司的老板,秦悦。”
秦悦心里,猝然一凉。他介绍自己的时候,说的是老板,可他介绍叶初晓时,却没加任何身份前缀。
这说明叶初晓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特别的人。
是了,那天他喝醉后喊着的名字,就是……初晓。
叶初晓看着秦悦这一刻的眼神,心中更加确信,她对陆正南,绝非普通的上司对下属的关系。
“你好。”叶初晓站起身来,微笑了一下,对秦悦伸出手。
“你好。”秦悦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和她握手,手心一片冰凉。
很快,彼此便都收回了手,秦悦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佯装疲惫地揉了揉额:“今天起来得太早,飞机上也没怎么睡,这会儿真有点困了。”
“那要不这样吧,先找个酒店入住,休息一会儿。”陆正南提议。无论怎么说,秦悦这两年帮了他很多,是他的朋友,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
“也好。”秦悦答应,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陆正南随即将秘书叫过来,陪她一起去附近的酒店办入住。
他并没有亲自送她,秦悦心中失落,默默地望了一眼叶初晓,随秘书离开。
秦悦走了,叶初晓站在窗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爱上陆正南这样的男人,的确很容易,秦悦这样说不出口的爱,也值得怜悯。
可是,她也爱陆正南,所以做不到,太过无私。
一个下午,叶初晓对秦悦的事,并没有再提。而陆正南下午也忙着接待客户,无暇分神去多想。
但到了傍晚,秦悦的电话却又打来了,说要一起吃饭。
朋友来了,接风洗尘本是理所当然,陆正南随即订了位置,带着叶初晓过去。
秦悦对见到叶初晓并不诧异,而她此刻的情绪,已和中午完全不同,平静自若,再无一丝异样。
等着上菜的时间,她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推到陆正南面前:“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我那边公司都已经处理了,这次过来,我也准备好好大干一场,这是我的资产报告,我也不要求多的,入百分之二十的股。”
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之前又于自己有恩,何况现在订单增多,资金也的确吃紧。陆正南有些犹豫,摩挲着下巴不作声。
秦悦看了他半晌,又转头看向叶初晓,忽而一笑:“我是商人,在商言商,合作不过是追求利益最大化,没有其他意思。”
她已经将话挑明,叶初晓也笑了笑:“生意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你们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时,恰好服务员过来上菜,陆正南便借机岔开话题:“先吃饭,回头再说吧。”
秦悦也并未坚持,吃饭时仍和陆正南说说笑笑,态度自然。
陆正南则是一边和她说话,一边仍不忘记给叶初晓夹菜盛汤,那种细致的照顾落在秦悦眼里,她虽不动声色,却心中刺痛。
原来,也有他视若珍宝的女子,只不过,不是她。
吃完了饭出来,陆正南先将她送到酒店门口,然后和叶初晓一起离去。
她看着他们去远,却并没有进酒店,而是拢紧了外套,在风中往前走。
她不甘心,她已经破釜沉舟,放弃了一切,不能就这样白白退让。
即使,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她也要先留下来。
一定要留下来。
而那天,就在回去的路上,叶初晓接到了香港家里的电话,是家霖打过来的,说米粒儿病了。
“病了,怎么回事?”她皱眉。
“是我不好……”家霖吞吞吐吐,有些惭愧:“我跟她吵架,她就跑出去了,结果后来淋了雨,回来就发烧了。”
米粒儿自那次车祸之后,虽然恢复了,但是体质并不算太好,何况当初伤的就是大脑,如今又是发烧,叶初晓便有些急了:“现在严重吗?”
“吃过药了,但是还没退下来,而且一直哭。”家霖叹气:“妈咪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明天就回去。”叶初晓此刻,已是忧心如焚。
这边通完话,她转头跟陆正南说:“我明天得赶回香港,米粒儿生病了。”
虽然心中不舍,但他也心疼米粒儿,点头:“好,你回去好好照顾孩子。”
接下来,叶初晓急匆匆地打电话给盛璇,说要拿之前掉在她车上的行李,然后又是订机票,秦悦的事,她已经再顾不上。
她着急,陆正南也陪她着急,先过去俞行远家取了行李回来,又帮她确定好行程,便催她早些去睡,自己独坐在楼下的客厅里,想着明天又要分别,心中伤感。
次日早上,他送她去机场,当她换了登机牌,急匆匆地离开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果然看见他黯然不舍的眼神。
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她走回来,抬起脸,在他唇角,轻轻一吻:“保重,照顾好自己。”
这个吻,安慰了他的心,不再那么惧怕分别,因为还期待着下一次的相聚。
他紧紧拥抱了她一下:“好,你也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米粒儿。”
她微笑着点头,转身走向安检口……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站了许久,才缓缓往回走,而刚到大厅门口,就接到了秦悦的电话:“正南你在哪儿,我已经到公司了。”
当陆正南回答说在机场,秦悦一愣:“你要走了?”
“不是,送初晓。”陆正南的话,让秦悦顿时心中窃喜,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平淡地应了声:“好,那待会儿见。”
当陆正南回到公司,秦悦果然在他办公室里等。
她在他对面坐下,再次把昨天的那资料递给他,长长叹了口气:“正南,我是真的想跟你合作。你知道的,一个单身女人做生意,有多么难,这两年,多亏有你帮忙,我才能稍微轻松点。你走了之后,我根本力不从心,之前跟你谈崩了的那个力维的曾总,还到处暗中造谣生事,业务更少。我是真撑不住了,而且你看,我也已经快三十的人了,”她自嘲地苦笑:“到现在还没个着落,如今我就想有个踏踏实实的环境,能放松点,也把个人问题解决解决,你就当帮我的忙行吗?”
她如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一番话,说得陆正南也默然。生意的确不好做,而且力维那事,他也有责任,但最关键的,是当初他那样落魄的时候,秦悦帮了他,这个恩情,他不能不记。
过了许久,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不过那委屈你了。”
“不委屈,”秦悦惊喜地笑:“你放心,如果你将来做大了,对这股份有什么想法,你就按现在这钱数还给我,只当我是借给你的就行,我不会碍你的事。”
“这话怎么说的?”陆正南无奈:“那你管销售部吧,做业务这块儿,你也熟悉。”
“我会尽心尽力地做的,陆总放心。”秦悦即刻乖巧地改口。只要能留下来,别说管销售部,就算当个打杂的,她也照样会同意。
陆正南随后召集公司人员开会,将秦悦介绍给他们,包括之前在杭州帮他的事也提了,在座的人,都是陆正南的死忠,听说秦悦帮过她,自然也多了一份另眼相待,气氛友好。
秦悦的办公室,被安排在陆正南的隔壁,当她跟其他人寒暄完,进了自己办公室关上门,走到窗边,抱臂看着外面的繁华街景,唇角微微弯起。
她终于,又在他身边了,只隔着一堵墙的距离。
不过他和她之间真正的墙,是叶初晓。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又凝了凝……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秦悦状似无意地问陆正南:“早上你说送初晓去机场,她去哪儿了?”
“孩子病了,她回去看看。”陆正南随口答道。
孩子?秦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小心地试探:“你跟她的孩子。”
陆正南不想过多提起自己的私事,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但秦悦却从他的神色里,觉得事情大约并不那么简单,但她聪明地选择适可而止,不再继续追问,转而讨论业务上的事,就此转移了话题。
反正如今已经到了他的地盘上,以后想要打听他的事,并不难。
秦悦就这样留了下来,过去的老板架子,她已经全部收敛了起来,谦虚谨慎,逢人开口笑,在公司里口碑不错。而为了让她熟悉这边的客户,陆正南出去谈生意时,也常带着她。她跟在他身边,发现这才是真正的陆正南,运筹帷幄,腹黑霸气,有让人臣服的特质。
这样的陆正南,越发让她痴迷,以致于每晚躺在床上时,一想到他,就觉得心中似乎生出痒来,强烈地想要拥有他,独占他,再不许其他任何女人染指。
可她知道,她必须忍。
如果跨越了朋友之间的那条界线,那她在他身边,必定无法再待下去。
想要得到,就要步步为营,不能着急。
她掩饰得极好,而陆正南又从没有放过心思在她身上,所以也并未在意。
陆正南如今,除了公司的业务,唯一挂心的,就是叶初晓。
叶初晓那天回到香港时,米粒儿已经住院,高烧不退,医生说,一方面是感冒,一方面也是和当初车祸的后遗症有关,孩子的大脑受过重创,必须好好照顾,以免引发其他问题。
叶初晓听了心中愧疚不已,将两个孩子单独留在家,哪怕有佣人,也到底不够周全。
杭州那边的项目主体也已经差不多了,她便干脆没有再过去,留在香港照顾米粒儿。
跟陆正南,只能每天晚上通个电话,想念却无法想见。
而这天晚上,她正和陆正南打电话的时候,米粒儿却忽然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妈妈你给谁打电话?”
她顿时一怔,而陆正南在电话那一头,也听见了米粒儿的声音。
两三年没见,如今突然听到孩子的声音,他惊喜不已:“初晓,让我跟米粒儿说说话。”
叶初晓有些无措,捂紧了话筒,犹豫地开口:“米粒儿……以前……家里的爸爸……想跟你说话……”
米粒儿这时已经清醒了过来,脸上飞快地闪过欣喜,随即却又小心翼翼地问:“妈妈,那你们……和好了吗?”
她仍旧记得,妈妈当时,哭得多可怜。
叶初晓看着她,感慨而怜惜,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要和爸爸说话。”米粒儿终于放松,开心地甜笑。
叶初晓把手机递给她,她一接过来,就对着电话大喊了一声“爸爸”。
陆正南心中一暖,也用同样的音量大声答应:“哎!”
瞬间,大颗晶莹的泪珠,从米粒儿眼里滚落下来:“爸爸……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陆正南低低叹息:“等过一段,爸爸找个时间去看你好不好?”
“好……”米粒儿哽咽得更厉害:“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正南在她心里,是真正的父亲,尽管这么久以来,她怕叶初晓伤心,从来不提起,可不代表,她真的已经忘记,父女俩的那些温馨的片段,其实她有时候,还是会偷偷地想,只是谁也不敢告诉。
“怎么会呢,傻宝?”陆正南也心酸:“当然会再见面的,嗯,这周末,就这周末我去看你好不好?”
“那说好了哦,”米粒儿终于又开朗起来,调皮地耍赖:“你要不来,你就变长鼻子。”
“好好好,长鼻子,比大象的鼻子还长,行了吧?”陆正南宠溺地答应:“我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