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当天,远在古城的叶初晓,接到一笔装修写字楼的订单。-- --
委托人姓秦,是直接找到工作室的,说是慕名而来。
写字楼在一个新开发的商圈里,具体业务没说明,只说是做贸易的,租了一整层,将近一千平米,规模不算小。
叶初晓又询问具体有什么要求,对方却只说按照她的想法装修就行,风格价格都不限。
她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因为工作室的名气,像这种全盘托付给她们设计的客户也不少,所以便也没再多问。
而对方也极爽快,现场就签了约,下午款项便已到账。
monica目前正全力忙于另一个项目,分身乏术,而写字楼的设计原本也相对简单,便干脆彻底交给叶初晓来做。
于是,叶初晓在次日跟那位秦先生约好,过去实地量户型。
下午两点,她准时到达,这栋大楼是新建的,入住率显然还不高,正是上班时间,电梯里却并不拥挤。
到了十二楼,她出了电梯,只见前方的玻璃大门并未落锁,里面应该有人,可她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还是自己进去,大厅很宽,空荡荡的,尽头才有隔间,站在大厅中央,她又喊了一声:“有人吗?”
然而,四周依旧寂静无声。
难道还没来?叶初晓疑惑地低头去看手机上的时间。
“你来了?”正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当她反应过来是谁,顿时身体一僵……
“怎么是你?”叶初晓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
齐禛双手插在裤袋里,神情很淡定:“我怕我自己上门,你会不接这单生意。”
她定定地盯着他,唇抿紧成一条直线。
他突然往前踏了一步,她即刻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何必这样紧张?”他忽而一笑:“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客户。”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异常地轻,轻得甚至似有几分诡异,让她的脊背上,幽幽地沁出一层寒意。
那一刻,她几乎想掉头走人,可他却又在这时,恢复了客户的本分,只淡淡地说:“你忙吧,我就在最里面的屋子里,有问题可以叫我。”
说完他便离开,并未多做停留。
叶初晓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工作。
当她把其他的量完,最后才来到齐禛所在的那间,在外面停了片刻,正打算抬起手敲门,门却悄无声息地开了,齐禛的身影出现:“总算轮到这儿了吗?进来吧。”
叶初晓进去,默不作声地做事,他也不出声,就靠在墙角,默然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过执着,她无论怎么侧转着角度躲,都仍能感觉到那种灼烫,心中极不自在。
“你这个样子,倒让我想起了你十五岁的时候。”齐禛蓦地低笑:“那时你也是总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免得我看到你。”
这个时候,他提起这些往事,让她心绪更为复杂。
她匆匆记下数据,然后收好东西,转过脸来淡漠地跟他道别:“齐总,户型已经量完了,那我先走了,等设计稿出来再跟您联系。”
“好的。”他点头,却紧跟着她出来:“我送你回公司。”
“不用了,谢谢,这附近打车挺方便的。”既然他说要做“普通客户”,那么她就将对待“普通客户”的方式,进行到底。
“那至少一起下楼,正好我也想听听你大概的设计思路。”他随即退而求其次,而且也貌似公事公办,让她不便再拒绝,只得跟他一起走入电梯。
狭窄的空间,孤男寡女,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气氛。她站到离他最远的那个角落,眼睛紧盯着屏幕上数字的变换,只盼着尽快到达一楼。
而他站在后面,看着她僵直的背影,眸底有丝不可捉摸的光。
“你准备设计什么样的风格呢?”他打破沉默,她便也反问:“齐总希望要什么样的风格,我们都是以客户的意见为重的。”
“无所谓。”齐禛笑了笑:“你的风格,自然合我的口味。”这话一语双关,叶初晓再度沉默。
“初晓,”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我们有必要这样吗?再怎么说,我们都有个孩子。”
叶初晓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也笑了笑:“我也希望,不要这样,平平静静地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不发生不必要的交集,不是更好?”
“我们这辈子的交集,断不了。”齐禛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电梯刚好到了一楼,“叮”地一响,她立刻夺门而出,再未回头。
齐禛并没追上去,就站在电梯里,望着她走远,直到电梯门又即将合上的瞬间,才抬手猛地一按键,门再度洞开,他终于走了出来,笑容讳莫如深。
初晓,陆正南当初,既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走进你的世界,代替了我,那么现在,我便也按照这条路,重走一次如何……
叶初晓那天回到工作室,心里很憋屈,但monica在外地出差,打电话给陆正南,他那边也正忙着,不好跟他多说,只得独自闷闷不乐。
下班回到家,陆正南因为应酬还没回,家里只有向老师和米粒儿,陪着她们一起练习了一会儿语音,她便先去做饭。
可炒着炒着菜,今天白天齐禛奇怪的语气和神情又浮现在脑海中,手不由得一抖,顿时,锅里的油飞溅出来,烫得她手背上起了一大个白泡。
她赶紧出来找了药抹上,正打算回去的向老师听到动静也过来,见状便进厨房帮她把剩下的两个菜炒了盛出来,叶初晓很不好意思地连声道谢,留她一起吃饭。
但向老师家里还有人等着她回去,匆匆告辞走了。
家里只剩下了叶初晓和米粒儿,饭吃到一半,叶初晓迟疑了又迟疑,终究开始问出了口:“最近那个……”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齐禛:“就是经常过来看你的那个……”
“哦,你说叔叔爸爸啊。”米粒儿天真地笑,为了区别,她现在已经自动自发地将齐禛和陆正南,分成了叔叔爸爸和家里的爸爸。
叶初晓心里一涩:“嗯……他平时,都跟你说些什么?”她其实也觉得,这样套孩子的话不好,可是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的事,让她越来越不安。
“没说什么啊……”米粒儿偏着头回忆:“他就说喜欢我,哦,还说也喜欢妈妈,说以后要和我们在一起。”米粒儿单纯地笑,她以为经常来这边做客,在一个房子里玩,就已经叫在一起了,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可听在叶初晓耳朵里,却分外心惊。
以后和她们在一起?为什么齐禛明明知道她和陆正南都已经结婚了,还是坚持这样的想法?他究竟想怎么样?
眼见着叶初晓的神色变得紧张,米粒儿疑惑地问:“妈妈你怎么了?”
“哦,没事,你快吃饭。”叶初晓忙在孩子面前收敛起情绪……
晚上,她将米粒儿哄睡之后,便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怔,甚至都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陆正南进来,看见她如此失神的模样,有些奇怪:“怎么回事老婆?我回来都不搞个欢迎仪式?”
听见他的声音,她才猛地回神,过来帮他放好东西,靠进他怀里。
“工作太累了,还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嗯?”他搂着怏怏不乐的她走向沙发,将她拉到他膝上抱住。
叶初晓叹了口气:“昨天我接了笔写字楼的订单,可今天上门量户型的时候,才知道真正的老板,是齐禛。”
当陆正南听到齐禛的名字,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才开口:“嗯……前些时他是说打算在这边开个新公司。”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初晓的语气激动起来:“他这样偷偷摸摸地下订单骗我上门,到底什么意图?”
“也许他是想照顾你生意,却又怕你不肯接受。”陆正南替齐禛解释,可事实上,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不信。
“今天米粒儿还告诉我,齐禛说以后要和我们在一起,他怎么想的啊他?”叶初晓是个直性子,火一旦上来就急了:“我明儿一早就去把这单生意给撤了!”
陆正南心里却有另一层担忧:齐禛既然能来下单,必定不可能轻易同意撤。
但此刻,他只能先安慰叶初晓:“你也别想太多,不过是单生意罢了,而且不还有你老师和我呢吗?”
叶初晓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声音沉闷:“正南,我真的讨厌这样,我就想安安稳稳地跟你在一起,不想再生出什么事儿来。”
“哪能有什么事儿,真是你想多了。”陆正南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背,眼底的神色,却丝毫不轻松。
今天北京公司审计部的元老李叔过古城来了,说施曼和齐禛,把他开了,而就他发现的那些迹象来看,齐禛现在已正式开始动作,而且幅度比预想中更大。
再加上齐禛来古城这边开公司,又借着这样的机会接近初晓,目的已是不言自明就是要夺走属于他陆正南的一切,让他也变得一无所有。
但这些话,现在他不忍心告诉叶初晓。
而且,对于齐禛,有些东西他能让,有些东西不能。
“好了,去睡去睡,我到床上帮你释放压力。”陆正南痞笑着把她抱起来,她羞恼地捶他:“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很正经,夫妻之事关系到国计民生……”他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因为嘴已有了另外的用处……
第二天,叶初晓到了工作室,先给monica打了电话,忐忑地说了昨天的事,monica很爽快,支持她撤单不做。
可当她打电话给齐禛,却遭到了拒绝:“公私要分明嘛,看来我们还是见面好好谈一谈吧。”
齐禛的建议,叶初晓也拒绝了:“不如你让经手人来我们工作室办理退款吧。”
他在那边,指节叩了叩桃木桌面,微微一笑:“撤掉已签约的合同,对你们来说就这么容易吗?虽说你老师名气大,可毕竟这工作室也才开业,信誉总还是重要的吧,要不要我找几家媒体,宣传宣传你们这特立独行的规矩?”
“你……”叶初晓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她也知道,他一定会说到做到,届时工作室的名声肯定会大受影响。
monica是为了她才到古城来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纠纷,而连累了monica。
“好,我做。”叶初晓冷冷地笑了笑:“也请齐总您,公私分明。”
齐禛说了声“ok”,挂了电话。
公私分明?呵,他如今,公完全是为私服务的。
他要的,就一定得要到手。
而叶初晓打完这个电话,心里更是焦躁,随即讲电话打给了陆正南。
他其实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昨晚他便已料到。
宽慰了她很久,才将她逗笑,结束通话之后,他捏着手机的边角,在桌上翻转了几个圈,终于还是拨出了齐禛的号码。
齐禛似乎也并不意外他会打过来,反倒自己先开了口:“是为了初晓接的那单装修的事儿吧?今天我说话是重了点,不过也是因为她要盲目撤单惹的。”
“她就是个虎脾气,三哥你多担待。”陆正南在这边,也若无其事,语气云淡风轻。
“我了解她,可比你早,也比你深。”齐禛回过去的话,别有几分含意。
陆正南眼神微暗,但并不接招:“嗯,那三哥就更得多担待了,要是万一她又耍性子,你大人有大量,也别跟她置气,尽着怪我就成。”
“你倒真是个好老公的人选,什么都替她担着。”齐禛的嘴角看似在笑,笑意却未延伸到眼中,语气也带着几分冷意。
陆正南仿佛完全没听出异样,也哈哈一笑:“应该的,做男人么,别的都伤得,就是老婆伤不得。行,那我也不多叨扰你了,回头有空再聊。”
“回见。”齐禛挂了电话,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又想起刚才陆正南说的那句“别的都伤得,就是老婆伤不得”,哂地一笑:“这算是警告么,正南?”
两天后,叶初晓设计图做好,尽管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打电话给齐禛,约见面的时间。
“不急,反正今天我要过去看米粒儿,不如就干脆在家里谈吧。”他回答,如今他说起云水,口气那样自然,就仿佛那里是他自己的家。
“那好吧。”叶初晓不想多说,答应了一声便要挂电话,他却在那边叫道:“哎,等等。”
“还有什么事?”她问,已快失去耐性。
“前几天在城郊一个农家乐里,发现有你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