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歪歪扭扭地停靠在公路旁，沿路扭曲的蛇形印记记录了刚刚才逝去的生死一瞬。席晔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萧祁雪觉得自己的心像极了那无主的方向盘，跟随锐利刺耳的轮胎划痕声飘在空中，不知道下一刻等待着自己的是有惊无险，还是万丈深渊……

令人庆幸的是，腊月及时控制住了无人驾驶的汽车，而令人深觉不幸的是，驾驶座上青白着脸的那个男人，没有气息了……

马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辆被殃及的汽车，却没有一个人因为这场车祸遇难。大家拍着胸脯心庆贺着自己的劫后余生，只有一个人，沉默着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跌入比地狱底层更黑暗的，更令人绝望的深渊……

世人谓之，生不如死。

——

人声越发嘈杂，萧祁雪听不清周围人在哄闹些什么，只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仿佛她已在这儿坐了几个世纪。脚也僵了，手也麻了，连血液都快要冷却了。

她到底为什么还要坐在这儿？

萧祁雪眨了眨眼，脑子里像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让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今夕何夕。

“滴答”“滴答”

几滴鲜红的血液滴在她的手背上，又黏又稠的滑腻感让她难受得蹙了蹙眉，她伸手抹掉，却越擦越多，这鲜血仿佛自有源头，无穷无尽。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为什么擦不干净。”

“怎么办，席晔快来接我了。”

“不能让他看见。”

“绝不能让他看见……”

她无意识地絮絮念着，眼神由迷茫缓缓变成慌乱。巨大的恐慌突然笼罩在她的心头，不由分，像一头猛兽，几欲将她吞噬。

她害怕了，语速越来越快，慌张地想要抓住什么，在触及到一片冰凉后又惊恐地缩回手。顿了一瞬，她好奇地往前凑了凑，用满是血污的手一寸一寸抚摸男人的眉骨，饱满的额头，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还有紧紧抿着的薄唇……真像他，为什么会这么像他……

萧祁雪痛苦地皱起了脸，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眼眶子里氤氲出湿热的雾气，又咸又涩的液体流进嘴里，苦得她整颗心都似泡进了黄连汤水里。

良药苦口利于病，于是，视线终于清晰……

那一刻，萧祁雪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心如刀绞的滋味儿，真疼啊。

肩上突然一股大力袭来，萧祁雪避开那阵力道，双手下意识地死扣着席晔的手臂。“砰！”地一声巨响，是车门被砸碎的声音。她惊得抖了抖，随后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然后用她不可与之抗拒的力量，强行将她拖离。

“放开我，放开！”她用力挣扎着，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却没有人在乎她。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安静熟睡的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心仿佛被生生剜掉一块。

不知不觉中，闲杂人等都已被请离，四周被武警包围了起来。一队穿着军装的人训练有素地将席晔心抬出，带上另一辆车，然后关门驶离。

整个过程快得超乎萧祁雪的想象。

就在汽车发动的那一瞬，她也不知自己哪里生出这么大的力气，一把便推开了身后擒着她的人，然后不顾一切地往前跑了去。

冬风呼啸着刮过她的耳边，像刀子似的，割得人脸颊生疼，她无知无觉。就这样沿着马路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机械地迈动双腿，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不知疲倦地做着重复运动，滑稽又可笑。

前方的车队早已没了踪影，可她却再也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