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渐渐指向九点，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过去两个时，萧祁雪得有些口干舌燥，无奈底下的人提问得还很热烈。

林清甜从最初的沉重到惊讶再到现在的暗喜，看着萧祁雪的目光又多了一分敬重。真的…太聪明了！

不过，想到那么大的公司即将解体，家财散尽，还是忍不住觉得肉疼。唉…想来又不是她家的钱，也不知道自己瞎心疼个什么劲儿。

侧头看了眼萧祁雪，虽然仍旧美丽安然，进退得宜，可那眼角眉梢中透出的疲惫和倦意她也看得分明。悄悄退出，正想和主办方商量停止发布会，就见陈影行色匆匆地朝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

“刚才方管家来电话，老爷子出事了，现在正送往医院。”

林清甜闻言大惊，趔趄着跑上台，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凑近萧祁雪耳旁悄声道：“老董事长出事了，正送去医院。”

什么？！

萧祁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腾身而起，桌上的麦克风被碰掉在地上，现场立即响起刺耳的声音。

会场的记者和工作人员全都一脸莫名地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萧祁雪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一把拉过林清甜，慌忙朝门外跑去，陈影跟在旁边，而杜杰早已去取好车等在门外。

现场顿时大乱，眼尖的记者一眼就觉察到气氛的不同寻常，遂蜂拥而上层层包围住萧祁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怕出事，忙令安保人员出动，护着他们一行人上车离开。

一行四人飞速赶往湘雅医院。萧祁雪心慌得很，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方管家有情况如何，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听电话里的语气挺急的，让您立刻过去。”

一听这话，萧祁雪心中更沉了…

湘雅医院对她来也并不陌生了，省去询问的时间，他们直奔手术室。老远就看见方管家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她步子迈得更急了，冲上去气喘吁吁地问道：“方爷爷，外公怎么样了？”

方管家的脸色有些凝重，眉头紧锁正想开口，却听“咔嗒”一声，手术室亮着的红灯熄灭，无人下意识皆朝手术室门口看去。

两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摘下口罩的表情有些沉重。

“萧姐，抱歉，我们尽力了，您进去再见董事长最后一面。”

萧祁雪脚下的步子踉跄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怎么可能？”声音有些喑哑，她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医生，得到的却是他肯定的点头。萧祁雪脸霎时惨白，血色尽失。

闭了闭眼睛，推开林清甜搀着她的手，艰难地独自走进手术室。

还从来没有在清醒地时候进过手术室，浓烈的消毒水味儿，四周都是冰冷的仪器，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凉飕飕的冷风。

萧祁雪手臂上忍不住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看着前方病床上躺着的那个老人，她竟然有些不敢走近…

柏序林的手动了动，萧祁雪擦掉眼角的湿润，上前握住。老人的手掌冰冷，眼神苍老而浑浊，想些什么却好像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听见喉咙里的咕噜声。

“外公，我来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眼眶通红，可嘴角却是带着笑容的。柏序林看见她，眼神有些复杂，握着的手掌也忍不住加大了力度。

萧祁雪察觉到老人有话想，连忙双手握住以示安慰，“外公，您慢慢，我在。”

“柏…氏，不要…”柏序林的声音沙哑，含糊不清，神情焦急而担忧，却在完四个字后就停住了，喉咙仿佛被噎住似的，瞳孔骤然收缩，瞪着萧祁雪的眼睛睁得很大。

“你…”

“外公，你不要吓我啊，到底怎么了。”

他的额上突然露出青筋，脸色涨红，在最后的挣扎过后，手上力道陡失，松开萧祁雪的手，直直垂落了下来。

病房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萧祁雪下意识地摇头，使劲儿想要握住柏序林那双苍老的大手，却拗不过生死伦常。

柏序林走了，这个和她有着两世缘分的亲人，还没有来的及看她长大，还没来得及看那个害死他女儿的人血债血偿…萧祁雪绝望地弯下身子，压抑着自己忍不住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任由眼泪肆意横流，哭得隐忍又绝望。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不肯再多给我一些时间！”

“老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让我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让我将上一世的苦痛重新再尝一遍吗？！”

她有些失控地死命攥着柏序林的大手，仿佛只要她不松手，外公就不会走…

然而这最后的希望还是被前来收拾遗体的护士打破…虽然护士们早已见惯了生死离别，可在看见萧祁雪猩红着双眼看着老人时还是不由被吓了一跳，大家有些不忍，一名护士凑上前扶起她，“萧姐，逝者已逝，更何况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您节哀。”

萧祁雪紧咬着下唇，双目赤红，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外公他…是怎么走的。”

“医生，是老人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

一行护士只尽责地为病人处理好遗体盖上白布便走了，对这对爷孙的感情和经历除了同情也并无多余情绪。

阴冷的手术室里只留下了萧祁雪一个人，她攥紧了拳头，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拼命控制自己微微颤抖的身子。

良久，在林清甜犹豫着要不要进手术室看看时，才见到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整个人身上弥漫着沉沉的死寂。

“方爷爷，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管家年迈的脸上涕泗纵横，刚才看见老爷被退出来时，心中交杂的万千情绪像蚂蚁般啃噬着他。听到萧祁雪的问话，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颤抖着双唇开口，“前些，红星大楼倒塌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老爷一知道就气急了，和您通完电话后才好些，可身子却始终不如往日硬朗。可是…”

方管家望着萧祁雪的脸上有着微不可察的责备，“姐您怎么能擅自做主就直接宣告公司破产呢！今晚老爷在电视上看到发布会，听到您的那些话，心中又急又怒，这才…”

萧祁雪望着方管家的眼神又惊又怒，脑子里突然一阵眩晕，差点晕过去，吓得林清甜赶忙上前扶住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