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次年的元阳节,子桑聿便正式到了二十岁的年纪、立冠之年,京都还特地举行了生辰庆典。子桑聿倒不看重这些个仪式,只不过趁着立冠掌政的名头暗地里削了一些重臣的权,把手里的东西又攥紧了几分。
生活安逸,朝臣们不再像以前沐血战场那般赤子丹心,渐渐地开始为了富贵荣华,为了家人后代而忙碌各种各样的事情、比如争权夺嫡。
谁让子桑聿膝下有两个皇子呢?
但是子桑聿的态度也似乎不明显,没有像以前那样百般维护嫡子子桑睿,反倒是在宣阳宫里的次子子桑诺更能得到子桑聿的宠爱。百官一阵心疑,难道皇帝要立次子为储君?老臣们肯定开心。只不过嫡子又不是特别受冷落,还是先看清楚情形,再决定站哪一边吧。这是朝中摇摆不定的官员想法。
时间开始脱了缰一般往前跑,一眨眼便过去了两年的时间。
正是天命五年的年初,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地冷。可是当大地回春的时候,那股寒气又像是一溜烟地跑走了,完全抓不到影、所以如今的天气虽还要裹着外袍,可也只是微凉。朝堂上,百官们精神不大好,偶尔有几个跺脚呼手取暖的,子桑聿也权当自己没看到。
“今年收到地方的政绩回报,各方面都不错,粮食开始增产,比之去年的够用,今年还可以让粮仓有存储。”子桑聿心情不错,感觉自己这几年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也总不能一直忙碌,朝中好些年没新鲜事情了,朕盘算着今年春狩的。”
狩猎向来是让人欢喜的事情。
大延有两个狩猎期,一个是春狩,一个是秋狩。按理说,秋风起吃野味,秋天狩猎才是正经;但是朝廷的狩猎不为了吃,不必要和百姓们争口粮,春天幼崽多,猎一批走禽倒也可以控制一下野兽的繁衍速度。
那么多年,想必平蛟山的走禽愈发多了。
百官被子桑聿的话提了个神,相互窃窃私语,眉开眼笑、特别是武官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子桑聿淡淡笑着,一言不发。
下早朝的时候,碰巧遇到准备往策论房而去的李新。
“李新拜见皇上。”
“不必多礼。”
皇子睿已满四岁,按照当年跟李新说过的话,是该开始教导这孩子往帝王之路走了。子桑聿对李新是放心的,朝中就这么一个年轻人敢直谏君王,言辞锋利,比那些阿谀奉承的臣子好得多。二人没说几句话,子桑聿见今日无事,便打算先往宣阳宫走一趟。
好像也有五六天不曾来过这里。
“父皇…”
不比那对儿女的精灵活泼,这自小体弱的诺儿总得要顾初允提醒才懂得喏喏地喊出一句话来。不过子桑聿也不介意,仍旧笑了,伸手去摸了摸他的小脸。
顾初允看着他二人亲昵,还是有些高兴。
不过,看到诺儿似乎天生就有些黝黑的肤色,心里又有些不安。怎么的呢,好歹是同一个人的孩子,这差距却是那么大。虽说随着孩子大了,可以看出诺儿也是五官端正,可是顾初允看了很久,都找不到可以让自己心神寄托的相似。也唯有子桑聿对诺儿的照顾,让她没有那么彷徨。
“过些日子春狩,如果诺儿身子没有不适的话,可以带他一同去。”子桑聿看了看孩子,又望了望她。顾初允明显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也对,哪有皇帝带妃嫔春狩的?除非是特别受宠。
子桑聿倒是平静。
“诺儿没见过那么热闹的场面,介时让他长些见识,也是好的。”顾初允心底里对这小人涌起了更深的期盼,如果来日能因为诺儿而和子桑聿一生牵绊,也好。“诺儿肯定会很高兴的。”
子桑聿随即一笑,望着身边有些木纳的小家伙,心底里轻叹了一口气。
没事,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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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论房。
策论房位于前宫外臣可以进入的区域,算是在御书房的旁边。这个地方历来是用作皇子接受太傅教学、学习各样的国策史论,故而名‘策论’。子桑聿领着身后的连忠,正从宣阳宫出来便又转道来了这里,想看一看今天李新要上什么课。
走到策论房跟前,连忠打住了要行礼的御林军,任着子桑聿躲在窗边作一些偷听的举动。
“太傅,睿儿有听母后说过这样的故事。”
四岁的子桑睿,待人有礼,行事也颇有风度。年纪虽小,但是智睿聪慧,宫中上下无不称赞。对比于小时候的哭鼻子形象,睿儿明显与之不同,很少再有哭闹,有时候受了什么疼痛,还能咬牙忍住不叫哼的。子桑聿对于这点很欣慰。
“哦?不知道皇子睿听到的故事是怎样的?”李新奉命教学子桑睿,但是念及他年纪尚幼,加上书中典故言辞过于刻板,所以选择故事形式循循善诱。大延不需要一个古板的君主,却需要一个懂得变通的君王、以故事悟道,以游戏识趣,这样的教学或者更适合大延接班人。
“母后曾说,旧时有国名陈,乃百姓推崇之主,统治国土上百年。百年后,君王奢腐成性,官员贪污成风,终使民不聊生,哀声载道。是日,屠夫张氏掀竿起义,纠数万人攻打皇城,陈国腐朽已久,不堪一击,当即亡国。”皇子睿冲着李新一笑:“这不正如太傅所说,民心所向,能立君,能亡国?”
李新甚是惊讶。
小皇子念字清晰,成语用词更是信手拈来、莫非是皇后娘娘的功劳?“皇子睿一点即通,还能举一反三,实在让臣佩服。”
子桑聿守在门外,忍不住一笑。
这一笑倒不打紧,不过就是因为她笑的时候重心不稳,不小心就推开了窗。策论房里的二人看着窗边的她,愣了一下。“父皇!”小睿儿很高兴。
子桑聿便也顺势从门前进去。
“李新拜见皇上。”
“嗯。”小睿儿给子桑聿让了个位置,子桑聿便在他身旁坐下。见他穿得不多,小脸还有些红,便护过他的身子扶着:“冷不冷?穿得那么少,别把自己弄出病来。”
“睿儿不冷!”小家伙朗声回话,然后便是扯紧子桑聿的衣袖:“父皇,太傅刚才夸睿儿了!”好不自豪,说起被夸的这件事,睿儿心里还有一些小得意、脸上的红晕也只是害羞罢了。
“听到了。”子桑聿宠溺地抚了抚他后脑勺,“父皇准备和朝中官员去平蛟山春狩,打算让睿儿一起去,怎么样?”
“真的吗?”睿儿咧着小虎牙一笑,不过又忍不住皱眉:“可是父皇,睿儿还拉不了弓,射不了箭…”
小小的五官紧皱在一块,加上他嘟囔着嘴,甚是惹人怜惜。子桑聿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手扶在他小小的背上:“睿儿,你年纪尚小,来日方长,怕什么?想当年,父皇也只是到了十岁的年纪,才能拉弓猎兽呢。”
父子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了,李新坐在旁边似乎…插不上话。“那个,臣…”
“哎你跟父皇说这些?小霸王,你可别忘了,小时候不知道是谁总被妹妹欺负然后哭得跟什么似的…”
“父皇!能不能一笑泯恩仇!”
“不能。”
“那个,皇上…”
“父皇你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母后,让母后来治你…”
李新多次尝试在父子俩之中搭上话,结果发现这二人完全谈得入迷了,直到后来差不多闹起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李新。一旁的连忠不禁心疼,忙走上前去,说李大人你还是先回去吧看这个样子皇上和皇子恐怕还得争到中午。
哎,好吧。李新便直接回了家。
“有个亲戚来了,前几天刚到的京都。”子桑聿自是看到李新走,这不,他前脚一走,子桑聿就开始说其他的话。
“亲戚?”睿儿一愣。
“是你母后的亲戚,算来,是你舅父。待会儿回了景和殿,你便这样跟你母后说,看看她什么反应。”也是前段日子的打算,子桑聿派了人,将几个柏家人接了来。听说柏道成身体不好,不方便走动,故而只是长子柏澈过来、为了掩人耳目,还带了老三柏淳的女儿一同前往。
冉儿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家人了,那么多年,也该让她见一见。
“父皇你干嘛不自己说?”小霸王没有张口应下,反而是出口质疑。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子桑聿,倒让她这个当爹的有些局促。“父皇是不是不想见母后…父皇是不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