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哈哈哈,是不是凉凉的。”
延宫御花园,早已积了三寸厚的雪。子桑聿令人不要急着打扫,今日,特意带了两个小霸王出来玩雪的。楠儿活泼,此刻正被子桑聿抱在怀里,脸上沾了一些雪花,那感觉凉丝丝的,便咧开小嘴咯咯地笑。
柏倾冉跟在这父女俩后头,手里抱着一向安静的睿儿。这孩子只是巴巴地看着妹妹玩,偶尔抬头望一下天,噢地喊一声,就再无动静。
“你们去煮好茶水备着,另外准备一些茶果糕点。”
连忠总是这般体贴入微。
“噢。”
柏倾冉看了看怀里的小人,见他还张着圆圆的小嘴,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头顶天空。“睿儿看到什么好玩的了?总是噢。”柏倾冉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嗯,没什么东西啊,这小霸王怎么了?
睿儿收回视线,看向柏倾冉。盯了一会儿,突然弯起眉眼笑了,一边笑还一边弯过身子往外倒。
“哎哎哎,睿儿!”柏倾冉哪里料到他这一出,险些就没扶稳。好不容易抱紧了他,发现他不想抱了,想自己下地走着。“慢些睿儿,待会儿母后拉不了你,你可就摔了。”
小睿儿穿着厚重的蟠龙棉袄,摇晃着身子站稳在雪地里。柏倾冉无奈一笑,才松开手,这小霸王就晃悠晃悠地走向子桑聿:“父皇…”嘴里喃喃地喊着,应该是看那父女俩玩得那么开心,自己也想参与了。
“噗!”
突然,睿儿整个人摔到了雪里。
“!…”
柏倾冉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扯着他衣服从雪地里抱起来。一看,睿儿的脸上满是雪,白花花的。“哎你这孩子,母后刚才怎么说你来着?来,别动,母后帮你把脸擦干净。”
睿儿并不依,出于他这爱哭鬼的外号,在柏倾冉刚提起他的时候已经放声大哭。那边的子桑聿听到身后哇哇的哭声便是一惊,抱着同样一脸无知的楠儿,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咋了这是?”
子桑聿抱起楠儿,走近他们。“睿儿你这爱哭猫,干嘛又哭,就知道哭,是不是想父皇打你小屁股。”嘴上骂着,自己却将楠儿递给柏倾冉,张开手去抱这哭闹不休的小霸王。“你总是这样,父皇好难做的,知不知道?”
是不是生错相了?活泼的又是楠儿,一直不哭的又是楠儿,喜欢打架的还是楠儿…反倒是这儿子,被抢了布老虎哭,摔了哭,骂了也会哭,而且不活泼,只知道哭!子桑聿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以后会不会也是这爱哭的脾性?这可不好了。
“干嘛呀老是哭。”子桑聿还在安抚着他的情绪,发现他一边哭一边伸手去指、哦楠儿你怎么那么坏,竟然还在那里笑,你是在笑你哥哥吗?“哎呀好啦,楠儿只是心情比较好,所以总是笑嘛,你也要像她那样心情开朗啊,不要老是下雨呀睿儿。”
“父皇,呜呜呜…”睿儿好委屈,哭得也很委屈。
“呜呜呜什么。”子桑聿抱着他,开始慢慢踱步。也没有让底下人跟上来,只是慢悠悠地抱着他,在这御花园随便走走。“睿儿,不可以总是哭鼻子的,父皇早就跟你说过。”
柏倾冉在原处陪着楠儿,眼看那身披白狐大髦的人已经走远、也罢,孩儿虽小,但是多跟她学着为君之道驭权之术也是好事。有些事情,总需要这般潜移默化。
父子俩在御花园已经逛了小半圈,睿儿的哭声也慢慢止住。
“发…”
“嗯?”
子桑聿看了看他,见他睫毛上尚且挂着的眼泪,顺手抹去。“这是梅花,在最冷的时候才盛开的。”
睿儿咂咂嘴,小脸张望着头顶的梅花,似乎很有兴致。“梅花傲骨,这不畏严寒的品质,总被世人所赞颂。睿儿,日后作为一代君王,你要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守得住狂风暴雨,帝王不多情,坐上这高位,万不能感情用事,可懂?”
“噢。”
睿儿圆着小嘴呢喃,伸着小手想摘头上的梅花。
子桑聿淡笑,替他摘下一朵小花,递到他跟前:“父皇就当作你答应了。”
睿儿也只是紧紧看着她,眼睛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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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宫定和门。
今日连信回宫中核对一些书册,刚从宫里出来;定和门处,徐逍正脚步匆忙地赶来。连信打远便朝她作揖:“徐将军。”
“连都尉!”徐逍抱拳。
“今日皇上不是下令免了早朝,怎么徐将军还是赶了过来?”
“正是因为皇上免了早朝,故而心焦。”徐逍无奈一笑,“有些事情比较紧急,想尽快跟皇上商议,才匆匆跑来这宫门前。连都尉,你可知道皇上此时有没有空闲?”
“皇上在后宫,正和皇子公主看雪…今日也有下令,说不见外臣不议事。”连信道,“要不这样吧,徐将军先将事情转告于我,我在宫中当值,也好把事情转达给皇上。”
徐逍叹了一口气。
“连都尉,借一步说话。”
原来,那日平西部队冬至回京,子桑聿微服出宫一同庆贺的时候,曾留下了话、说如今天下安定,百姓的生活也趋于平稳,各处城池屯了那么多兵力实在不妥,应当将一部分兵士解甲归田。一部分可以让他们还乡,另一方面,青壮年补充农作劳力也是一个要项。加上兵源屯驻,各地需要拨出银两充作军饷,那么大的一批人得消耗多少东西?故而,来日拿来兵册,将战绩不突出、负过伤的兵士解除军令,允准还乡吧。
这件事,在当天就走漏了风声,在军营里传了个沸沸扬扬。
“这件事情,想找皇上做个定夺。包括具体是哪些人允准解甲归田,也要得个清白。如今军营有些闹腾,士兵们都是长久没有回过家乡的,似乎乱了军心啊…”
“我懂…”连信顿了顿,随即一笑:“皇上既然提出来这个想法,必然会想办法做到最好的。徐将军毋须担心,今日皇上没有例行早朝,但是估计明日早朝时分,皇上已经勾选出还乡士兵的名单。”
“明天?”徐逍讶然。
“皇上的性子,我大概清楚。摆在眼前的事,她会尽快地解决。如果今日白天,皇上都没有处理政事,那么估计今夜,她要忙到三四更。”连信笑得有些苦涩,“旁人不知道她受了多少苦,可是我却是看得清楚,所以徐将军,皇上一定会给大军一个交代。”
徐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发愣,久久不能回神。
“徐将军,我送你吧。”
二人在茶寮聊了一段时间,见时候不早,便互相道别。不过连信是个君子,徐逍虽然身为将军,可毕竟是一个女子;对于连信来说,君子都应该举止有礼,面对女流,更应该有所风度。无论这女子是手持重兵的将军、或是坐拥江山的皇帝。
“好。”徐逍拒绝不下连信的好意,便与他一同离去。
“对了连都尉,还有一事,麻烦你转告皇上。”
“何事?”
“之前平西叛乱,我军俘获叛军不少人,当中首领魏添本受着关押;前段时间,他负伤伤势恶化,趁士兵不注意逃了出去…不过按他的伤势来看,他活不了几天,目前已经全线排查。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他兴许与某些秀女有关系。”徐逍的神情认真,看起来也不像是开玩笑。
“秀女和叛军有关系?!”连信大惊失色,这等事情怎能坐视不管?“若真如徐将军所言,那皇上便是危险了。”
“也不是叛变一说。”徐逍续道,“当日押送魏添上京,原本他还是肯归降大延的,一路上都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当部队遇上护送秀女车队时,此人的情绪开始变化无常,终日处于急躁的情况,看样子,秀女之中应有他亲近之人。”
魏添负伤逃跑,只怕是想闯京都了。
“这件事,我会尽快告诉皇上。”连信拱手:“有劳徐将军费心了,我会回去让御林军重兵把守皇城,保护好皇上的安全。”
“好,连都尉客气了。”
二人复又继续走在这兴华大街上,一路上对于小贩的叫嚷集市的热闹都只是匆匆一眼、颇有默契地,虽然不喜冷清,但也不习惯过于热闹的场面。走了一段路程,徐逍到了家门口,还碰巧遇到外出购置东西回来的徐文宏。
“哈,连兄弟!真巧。多谢你送舍妹回来,要不要一同用午膳?”
“文宏客气了,我今日还要家去,陪爹娘叔婶用膳。你的好意我暂且领了,来日有空,再和你喝一杯。”
“好好好,那便不送了。连兄弟慢走!”
“告辞。”
连信拱拳行礼,转身便走。徐逍正想进门去,反倒是徐文宏,还站在家门口看着连信远去的背影。
“哥,愣在这里干什么,进屋啊。”看他这走神的模样,难道就那么牵挂连都尉?呃,好像不太对啊。“哥…别看了,连都尉已经拐弯走掉了……”
“连兄弟还真是个不错的人啊。”徐文宏看回徐逍,向她一笑:“小妹,你觉得连兄弟为人如何?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看你们,挺门当户对的。”
徐逍脸上一红。
“哥!”
“哎,不说。我进屋了。”
徐逍真是拿这兄长没办法。不过…细想了一下连信,的确是一个让人有好感的男子。
“哎,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