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敬带来的不良人经常参与办案,经验丰富,干这种工作非常的合适。他们立刻动手,对米罕的家里展开了认真仔细的大搜查。
崔敬本人,则是亲自开始仔细的验尸。
王烁在他旁边看着。这也算是一项职业技能吧,学着点。
米罕身上的祆教麻葛祭服被崔敬小心的脱了下来,每一片衣角都不曾放过,仔细的搜索。包括他睡榻的被褥垫枕也是,一寸寸仔细的搜查。
他在米罕的贴身衣物之内,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有淡淡的香味。
“这是香囊?”王烁问道。
“没错。”崔敬点了点头。
王烁道:“祆教的特进礼仪当中,有佩截香囊这一层吗?”
“应该没有。”崔敬道,“并且他的香囊没有佩戴在身上,而且贴肉放在了内衣之内。这想必是一件他的心爱之物。”
王烁将香囊接过来,拆开袋子看了看,除了一些香粉再无他物。又闻了闻,说道:“这个香囊都没有太多的香味了,想必他藏在身上已经许久。而且据我所知,祆教的教徒并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他们甚至还会有所抵触。”
“没错。”崔敬道,“他们要经常进行小净、大净一类的祭礼,他们主张尽可能的保持身体的原型,包括味道也是。因此,他们的祭司不大可能亲自佩戴香囊。”
“于是他将香囊,藏在了内衣之内,以示珍藏。”王烁道,“到死的时候也依旧这样藏着,而且逼他自杀的人也未阻止。这是否意味着,这个香囊对他来说,有着非常特别的意义?”
“王将军,你有没有注意到?”崔敬道,“在米罕的居所内,没有任何女人生活的痕迹。甚至,也没有家人亲属的存在。祆教并不主张禁欲或者戒色,相反,他们鼓励生儿育女。米罕身为一名祆教麻葛,他的身边居然没有妻子儿女,这很不正常。”
“还真是。”王烁举着那个香囊,“这么说,这个香囊有可能是米罕心爱的女人,留给他的东西?”
“很有可能。”崔敬应了一句,立刻给身边的不良人下令,“速去周边打探,米罕的家庭成员及亲近人等之消息。尤其关注,与之往来密切的女人。”
“喏。”
王烁再细看了那香囊几眼,找不到什么端倪。于是他将香囊又还给了崔敬,说道:“崔都尉,还是你来看吧!”
崔敬接过袋子,用手指捏了一些香粉仔细的闻了闻,说道:“长安人嗜香,尤其是仕宦人家,皆有焚香、薰香、佩带香囊之习惯。因此,香料在京城非常的畅销。有很多从异域运到京城来的香料,比黄金还要贵。越珍稀的,就越贵。”
“这我知道。”王烁点了点头。自家不就有一个酷爱香料的粟特蜜宝宝吗,她珍藏了一批十分昂贵的香料,连老妈杨夫人都惊叹,说它们奇贵无比。
“但这个香囊当中的香料味道,并不十分常见。”崔敬道,“它应该是由各种香料混合而成。”
王烁轻轻皱眉,“你的意思是讲,这是私人配制的独门香料?”
“可以这么说。”崔敬道,“在长安,有许多卖香料的店铺。他们往往都有独门的配方,能配出各种不同的香料。如果这个味道能被长安人所接受,那么越好闻、越独特的香料就越能卖得起价。这样的配方往往价值万金,可以像祖传的宝物一样,代代相传。”
王烁眼睛一亮,“独门配方的香料,珍藏许久的香囊,到死也不曾离身……崔都尉,有没有可能,这个香囊就是米罕留给我们的重要线索?”
“确有可能。”崔敬道,“这个香囊,应该是指向某一个知情之人。米罕很有可能,在他那里留下了重要的东西。或是给他交待了,重要的话语。”
“很好。”王烁赞许的点头,“沿着这条线索,紧密追查!”
“喏!”
崔敬派出的不良人打探许久,回报消息说,米罕一直独居没有妻子儿女。他除了平常做生意会接触一些顾客,再就是去往祆祠与一众祭司和教徒交往。周边的人都不知道,他和哪个女子有染,他甚至从来不去平康坊。
换句话说,米罕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光棍宅男。社会关系极其简单。
“那他以前,总归是有妻子或是爱侣的吧?”崔敬道,“再去查!”
“喏!”
王烁独自寻思,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海棠!
海棠不是女子吗?她不是被米罕洗脑了吗?
米罕再想对她做一点什么,貌似就非常正常了吧?
既然祆教并不主张禁欲和戒色,那么王烁绝对不相信,米罕会完全自愿的这么做。如果他能达到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境界,大约也就不会这么大胆妄为了。
“崔都尉,你留在这里继续追查。”王烁道,“我想到了一件事情,得要马上赶回京兆府去亲自办理。”
崔敬叉手而拜,“王将军请便,这里交给属下便是。”
王烁刚要走,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他将庞校尉叫来,对他道:“庞校尉,有请你率领飞龙禁军驻守此处。万一有人前来阻挠崔都尉办案,还请你代为周旋。”
庞校尉当然知道王烁的用意,右金吾卫将军领右街使韦由,确有可能过来找茬。
“王将军放心。有飞龙禁军在此,谅他也不敢放肆!”
“那就拜托庞校尉了。”
王烁立刻带着李晟和自己的卫队,离开西市回到了京兆府。归途倒是顺利,那些得了赏赐的南门武侯再次见到王烁,态度好得不得了,就差摇旗呐喊的列队欢送了。
王烁拿着那个香囊,来到了关押海棠的杂屋之内。
她仍是躺着奄奄一息,伤势仿佛还有一点恶化的趋势。王烁进来时,她都只是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瞟了他一眼,都没有了怒目而瞪的力气。
王烁连忙叫来军医,对她进行了一番复诊和抢救。换药灌汤针炙的忙活了好一阵,她的气色总算是好了一些,至少又有了怒目仇视王烁的精神。
王烁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海棠依旧是仇视的表情,但眼神中泛起一抹哀伤,淡淡的道:“是不是米罕死了?”
“你早就知道?”
海棠轻吁了一口气,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于是王烁大胆一猜,“你是她的私密爱侣?”
“你不要胡说八道!”海棠突然发出了厉斥,“我现在都还是处子之身!”
王烁拿出那个香囊,“你应该认识,这个东西。”
海棠看到这个香囊,果然神色微变。
王烁也真是脑洞大开,再度大胆一猜,“这不会是,你母亲留下的吧?”
“……”海棠的表情错谔一愣,仿佛是在说:这也能被你猜到?
王烁微然一笑,“海棠,如果我想查,很轻松就能查到你母亲的所有事情。但是关乎你的长辈,我尊重你的意愿。由你亲口来说,比较好。”
海棠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说道:“没错,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怎会在米罕那里?”
“他们曾经是旧相识。”海棠道,“我母亲,曾经也是一位祆教信徒。在我父亲被贬官流放之前。”
旧相识?
王烁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十年前,周子谅被贬官流放。那么海棠的母亲将这个香囊留给米罕,至少是十年前的事情。
米罕珍藏这个香囊,至少也有了十年的时间,到死也没有离身。
……莫非海棠的母亲,曾经出轨于米罕?
“我知道你心里,在胡思乱想一些什么。”海棠道,“不准你污辱我的母亲,哪怕是在心中也不行。她是一个贤妻良母,十分的遵守妇道。”
王烁心中一亮,“那是否意味着,你母亲在嫁给你父亲之前,曾经与米罕深深相爱?”
“……”海棠的脸上再度出现那种表情,这次多了一丝愠恼。
王烁自行给她脑补了潜台词:麻卖批,竟然又被猜中了?!
于是他说道:“海棠,我无意冒犯你已故的先人或是朋友。但就算米罕是一位作恶多端的恶徒,他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替人顶罪受过而死,却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你什么意思?”海棠问道。
王烁道:“米罕是被人逼迫自杀的。他死前留下了一封绝命书,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卑鄙!”海棠咬着牙,发出了怒骂之声。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们都知道。”王烁道,“现在缺的,只是证据。”
海棠陷入了沉默。
王烁知道,她一定知道一些重要的内幕。
不急,给她一点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过了许久,海棠突然道:“我渴了。饿了。”
王烁心中一喜,这是心中有了新的念想,好事。
于是马上安排人,给她弄来一些适合她这个病号吃的东西。
待她吃完之后,王烁再次回到她的面前。
“米罕曾经交给我一件东西。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这件东西就会变得十分重要。”海棠果然开口了,说道,“但如果你想得到它,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烁心中大亮。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