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烁和安国臣不再多作逗留,带着周生走了。
萧炅看着他们的背影,表情凝重,长声叹息。
萧佩仙走到他身后,“父亲,这个王烁……”
萧炅扭头看向她,拧了拧眉,“怎么了?”
“架子太大,不近人情!”萧佩仙满脸的不爽,“莫非他是仗着他爹是两镇节度使,来了京城也敢目中无人?”
萧炅淡然道:“此前你不是还催着为父,去他兄长府上为你提亲吗?”
“那是以前!”萧佩仙咬了咬牙,说道:“传闻不都是这样说么,太原王氏名门公子,攻克石堡城的少年英雄。如今看来……”
“怎样?”
“令人大失所望!”萧佩仙道,“满副臭架子,对我不理不睬。父亲身为他的上司,那般哀求,他仍是不讲情面非要带走表兄,真是……气煞我也!”
“佩仙啊……”萧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微微苦笑,“很多事情,你还不懂。”
“懂不懂的,不重要。”萧佩仙道,“眼见为实,他给我的感觉相当不好。”
萧炅道:“良『药』苦口,听说过么?”
萧佩仙微微一怔,“父亲何意?”
“其实我方才,也是故意试探他一回。”萧炅道,“如果他面对美食、美『色』与贿赂的诱『惑』当真有所动心,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把你表兄带走的。”
萧佩仙很是不解,“女儿不懂。”
萧炅道:“如果他动了心,那就证明,他只是上门来敲诈勒索于我,并不是真心相帮。”
“父亲!”萧佩仙道,“他都把表哥抓走了,谈何相帮?”
“所以说,很多事情你不懂。为父一时也无法向你解释。”萧炅轻轻的拍了一拍她女儿的肩膀,说道:“你只须知道一点,今日王烁这么做,都是对的。他对你有没有好感,为父不知道。但他是真心在救我们一整个萧家!”
“啊?……”萧佩仙怔住,目瞪口呆。
“今日之事,切不可有一字外扬。”萧炅正了正脸『色』,郑重叮嘱道,“你就当,王烁从来就没有来过。你更加不可以,对他有任何成见。只须记得,他是我们萧家的救命恩人即可!”
“救命恩人……”萧佩仙都有点傻眼了。
“以后,你会明白的。”萧炅正度正『色』道,“为父刚才的话,你可记下了?”
“女儿记住了……”
此时,萧府的车夫驾着一辆马车,正朝南方的坊门走去。王烁与安国臣仍是各乘一驹行走在马车的旁边,小声的交谈。
“二公子,你叫我来干什么的呢?”安国臣笑道,“我除了海吃胡喝了一顿,别的事情都没帮上忙啊!”
“你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用处。”王烁也笑了一笑,说道,“在人家萧尚书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下官晚辈。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引起重视。有你这个飞龙禁军的统领在,效果可就大不相同了。他会把你看作是,圣人的一个影子。”
“搞不懂,这些京官大老爷。”安国臣摇了摇头,说道,“难道在他们眼里,非曲折与生死祸非,也不如圣人的一个影子来得重要?”
“或许……”王烁轻叹了一声,摇头笑了笑,“你说得,还真就是对的!”
“停车!”
安国臣突然叫了一声。
王烁一门心思琢磨萧炅的事情,注意力有所分散。现在听到他这一声喊,顿觉心中一凛,立刻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杀气!
浓郁的杀气!
“二公子,快下马!”
安国臣的身躯虽然庞大,但真要动起来还真是灵活得紧。他一翻身就从马上翻落下来。
几乎就在他落地的同时,“嗖嗖嗖”、“噗噗噗”的声音接连响起。
马儿的嘶鸣和车夫的惨叫,顿时撕破了夜空。
“二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要出声!”
王烁纵身跃起,挥出宝刀将挂在马车前沿的灯笼给斩落。
安国臣很有默契的,一脚将它踢远。
敌暗我明,那是活靶子。
瞬息之间,箭如雨下!
“周生,趴在车厢板上!”王烁大声疾呼。
没人应?
“嗖嗖嗖——”
“叮叮叮!”
居然还有铁制的弩矢!
所有的箭矢都是从上而下的『射』来,很明显,对方藏在临街的坊墙或是屋檐上。
王烁与安国臣只能凭着本能,尽可能的躲避箭矢。好几次,那箭竿就『插』着王烁脸颊、头皮而过,甚至有一枚箭『射』中的他的鱼符袋。若非那里面的银鱼符帮着硬挡了一记,这枚劲道十足的铁矢,当场就能把王烁的大腿或是小腹给『射』穿!
情急之下,王烁一个翻身滚到了马车底下。闻到一股『骚』臭味……莫非是周生吓『尿』了?
安国臣沉声怒吼,将自己那匹中箭倒地惨嘶的马儿,奋力拖起挡在自己身前。那匹马,很快就要被『射』成了刺猬。
“铛铛铛——”
武侯的金吾敬锣敲响了。布政坊可是紧挨皇城的重要一坊,京兆府都设在这里,防备一向禁严,武侯的反应也够快。
箭雨立刻停止,那些贼人闻警而逃。
王烁立刻从马车底下爬出来,“安国臣,你怎样?”
“我……没事!”安国臣的声音里,明显有点痛苦。
“周生?”
“呜呜呜……”周生在马车里,发出号淘大哭。
王烁很想爬上坊墙和屋檐去追那些杀手,但又担心危险并未完全解除。万一那些贼人去而复返杀了安国臣或是周生,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锣声越来越近,十几个武侯举着火把快速奔来。
“出大事了!”武侯们立刻大声喊道,“鸣锣示警,多叫一些兄弟过来支援!”
“这马车好眼熟。”另一武侯前来质问王烁:“你是何人?”
“这是京兆尹萧府的马车!”王烁大声道,“我乃左金吾中郎将王烁,刚刚从萧府出来遇到了刺客。你们要立刻封闭全坊不得让任何一人离开。务必,全数捉到贼人!”
“……”武侯上下打量了王烁两眼,大概是觉得他面生,“我们是右金吾卫的武侯,听不了左金吾中郎将的军令。”
“放肆!”王烁大怒,“走脱贼人误了大事,别说你是个右金吾卫的小卒,就算你是个将军,我照样能治了你!”
王烁这是动了真怒,杀气四『射』。武侯们当场就被镇住了,“王将军息怒,我们照办就是——马上发令,全坊戒严!”
“所有武侯全体出动,捉拿贼人!”
“鼓楼举火传信,请求游徼兵力支援!”
王烁这才稍稍满意,“派人,速报京兆府萧公知晓。”
“喏。”
王烁连忙拿起一个火把,在墙角找到安国臣。那匹马差不多已经快要死了,沉重的身躯几乎已经全部压在了安国臣的身上。
“快来人,搭把手!”
王烁连忙叫来两名武侯,合力将那匹奄奄一息的大马抬到了一旁。
“哎……哟!”安国臣发出了一声极其凄惨的长吁,“再晚半分,我就要被这畜牲活活压扁了!”
“你没事吧?中箭没有?”王烁连忙上前查看。
“两支,就两支……没什么大事。”安国臣吱吱唔唔。
王烁一看,他的左侧身体没有被马尸完全挡住的地方,小腿和肩头各中了一箭枚。肩膀上的那一支,还是硬弩『射』出的铁矢,扎得极深!
那伤口流出的血,还明显透出一股怪味。
“不好,箭上带毒!”王烁这下真有点紧张了,“这位可是禁军将领。你们快,快把最近的郎中叫来救人!”
“喏!”
听闻是“禁军将领”,武侯们哪里还敢怠慢,立刻有人作势要发足狂奔。
“慢着!”另一人急道,“王将军,在下知道萧公府上养有名医,或可医治这位将军的伤势。”
“快,帮我一起将他抬上马车,速去萧府!”
“喏!”
王烁连忙爬上马车一看,周生屁事没有,像个大姑娘一样缩成一团,在那里瑟瑟好抖的直抹泪。
车厢并不太大,王烁大喝一声,“滚下去!”
“我不要!”周生缩成一团大声惊叫,“我不要下去!”
“去你妈的,作死!”王烁真是怒了,一把提起周生将他扔下了马车,然后叫那武侯来帮自己抬安国臣。
安国臣身躯庞大又沉重,见王烁他们吃力的搬他挺过意不去,连声的嗫喏,“没事,一点小伤,真的是……不碍事……”
一边嘟囊着,他一边就晕了过去。
王烁这下是真急了,亲自驾起马车,飞也似的朝萧府奔去。
武侯们不敢大意,除了两人留守现场看着周生,其他的六七人都护在马车周边跟着一路狂奔。
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武侯都满城示警了,萧炅显然也是被惊动了。
萧府已是全府满院的灯火通明,他的家丁护院也全都武装到位,严阵以待。
马车未及停住,王烁就大喊,“萧公,救人!萧公!救人!”
萧炅听到王烁声音,连忙亲自迎了出来,“耀卿,发生了什么事情?
“遇刺!”王烁大声道,“安将军中了毒箭,命在旦夕!”
“啊?!!”
萧炅发出的这一声怪腔又高亢的惊呼,把他旁边的家丁护院都给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