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嬷嬷回去就把容静秋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容金氏听,最后笑道,“看姑娘和九皇子琴瑟和谐的样子,夫人也可以放心了。”
正看着大孙子心满意足的容金氏闻言,这才移开目光叹息一声,“知道她过得好,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回头等她哥生下嫡子,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纵是死也能瞑目了。”
“夫人何必说这些丧气话?”花嬷嬷劝道,“这抱孙子是喜事,将来看着孙子长大娶妻生曾孙,更是人生大喜事,夫人的福还在后面呢。”
容金氏对这些好话不置可否,她现在也没有多少念想,不过是记挂这对亲生的儿女罢了,“侯爷那边说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没有?”
“侯爷说还要再翻翻书再做定夺。”一旁的另一个嬷嬷答道。
容金氏也不催促,现在她当了祖母,以后行事就更要注意一点。
这大孙子她是准备养在身边的,文如意出身低贱,她是万万不放心让她来教养孩子,谁知道会把孩子教成什么样子?交给容马氏也不行,容马氏自己还没有孩子,她还指望她能生个嫡子,就更不会让她养庶子了。
再说容马氏也未必愿意抚养庶子,文姨娘从发动到生产,再到孩子呱呱坠地,容马氏连脸都不露一个,采取的是她当年用过的策略不闻不问,当做没这回事发生。
思及此,她叹息一声,看来让容马氏随容鸿到西北去上任是可行之计,一想到儿子要到那么远的贫瘠之地,她的心里就满是不舍,若不是丈夫一再相劝,她肯定不会让容鸿去吃这个苦头。
正在这时,有侍女匆匆进来,说是文姨娘闹着要随二少爷去赴任,不然就要绝食。
容金氏一听,顿时就怒了,直接气冲冲地过去文如意的住处。
还没走近,就听到儿子容鸿在小声地劝慰文如意,她也没有进去,只是站在窗前道,“鸿哥儿,你出来。”
容鸿一听,顿时满脸为难,一边是刚生产完的爱妾,一边是自家亲娘,最后还是在文如意一脸失望的表情中选择了母亲。
一看到儿子出来,容金氏就上前一把将儿子拉出来,生气道:“你不知道这刚生产完的屋子男人不能进吗?里面的血气万一冲撞了你如何是好?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气不过地又朝里面的文如意怒道,“爷们不懂,你也不懂吗?刚生完孩子就把男人往房里拉,你还要脸不要?虽知你出身低贱,但没想到你行事也如此低贱……”
屋里的文如意听着窗外的容金氏这番训斥,气得哭了出来,而她身边的下人没一个敢劝她别哭,毕竟都顾忌着外面的容金氏。
“说你两句,你还有脸哭。”容金氏烦躁地道,“自己做过什么事自己知道……”
容鸿听母亲这骂得越来越离谱,遂赶紧拉走母亲,“娘,她生产伤了身子,心里难过,我这才来安慰她几句,真不是她差人去找我来的……”
“你也是个没用的,这就要出远门了,还偏要往产妇的屋子去,你不怕晦气,为娘还怕呢。”容金氏是越说越来气。
容鸿边哄母亲边把她拉走,不让她再说话刺激文如意,他就算再不懂也知道女人坐月子的重要性,不管如何,文如意毕竟跟了他,他就得对她负责。
等容金氏走了,文如意这才止了泪,看到一边木然的侍女,觉得她刚才肯定看了她的笑话,于是毫不留情地下手就去掐她几记出出气。
该死的容金氏,她一定要她好看,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些事情总有好事者会说给容马氏听,她听过就算了,没打算去趟浑水,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兄长来京一事上,哪还会顾及到文如意这个小妾?
容静秋对于定远侯府的事情也是不多加以理会,出嫁的姑奶奶还是少管点娘家事为好,最忌回娘家指手划脚自以为是,在这点上她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她在马车窝在赵裕的怀里直接就睡着了,到皇庄的时候都已是后半夜的事情了,赵裕下马车的动作很轻,在这个过程当中她只是嘤咛几声并没有醒来。
冯得保一早就亲自过来打点了,主院那边更是烧好了炭盆驱去春寒,被子什么的都换了新的,到处一层不染。
他现在感觉有点失去主子的欢心了,所以这次办的事情力求做到最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赵裕看了看屋子的布置还是满意地点了下头,轻轻地将容静秋放到铺好的床上,脱去外衣后,这才拉过锦被给她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放轻脚步出去,吩咐一旁的侍女好生侍候着。
容静秋翻了个身头向里睡了过去,这回没有再做噩梦,倒是睡得安稳多了。
梅儿过去点上了安神香,就是希望容静秋不要再惊醒,能好好睡上一觉。
临近天亮时分,赵裕这才回转抱着容静秋睡了过去。
皇庄这边的景色自然是很好的,容静秋在这里游玩了两天,第三天更是在水上泛舟好不惬意,赵裕全程陪同她沿着水流看向两岸的景色,时不时地冒出些诗句来,容静秋没见过他诗兴大发的一面,这会儿满是兴致地瞅了他一眼。
“我觉得你在这方面也不输给薄景然。”
一提起薄景然,赵裕的神色颇为不悦,一把掐住她的柳腰,“好端端的提他做甚?莫不是你还想着他?”
容静秋当然想见薄景然,只是此想非彼想,此时看到赵裕醋劲大发的样子了,她挑眉道,“怎么就提不得了?我得正坐得正,并不心虚。”顿了顿,“都是过去式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着?在我这里早就翻篇了。”
“你曾经想过要嫁给他。”赵裕耿耿于怀地道,这事在他这里翻不了篇,一个酸楚文人亏她当时还惦记上了,如今想起还是忿忿然。
容静秋一脸好笑地伸手掐了下他的脸,然后这对不安份的手就被赵裕给拿下不让她做乱,两眼仍旧紧盯着她看,显然是看她是不是还惦记这昔日的未婚夫?
“小气鬼,陈年旧醋有什么好吃的?”容静秋趁机酸他一句,“我若还真的惦记他,还有你什么事?”
赵裕抓着她的手在唇边,轻轻地咬着她如葱白般细嫩的手指,没用劲,但还是让容静秋微微红了脸,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而不得,而且还在小舟上,她就更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跌进水里,这春天的水还是冰凉刺骨,真跌进去不死也要病上好几天。
赵裕在她着恼前这才松开了咬着的纤纤玉手,“该罚。”
容静秋轻哼一声,一脸的不以为然。
赵裕却是霸道地直接圈她在怀里,“以后不许再见他……”
容静秋觉得他越说越离谱,于是没好气地道,“万一人家日后考中状元留在京中为官,总有遇到一天吧,难不成我还要避着他?这样别人怕是该传闲话了。”
这番话是故意刺赵裕的,这种场景一辈子都不会发生,莫说薄景然志不在官场,就说她,也志不在这京城。
赵裕的脸色一变,她说的这些也不是不可能,遂退而其次道,“那不准与他说话。”
容静秋懒得再理他的无理取闹,而是转头去看风景,比面对一个醋坛子有意思得多。
只是赵裕这人不达目的不死心,她被缠得烦了,就随口就应了,他这才罢休。
只是经过这一遭,容静秋没了看风景的心情,很快就回程了。
冯得保小心地看了眼自家殿下与容静秋从小舟上下来的表情,似乎两人闹不愉快了,他暗暗琢磨,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离间这二人的感情。
只是还没等他琢磨出计策来,两人又如胶似漆地去山上游玩了,这让他恨得咬紧手帕,除了生闷气外无计可施。
直到第六天,赵裕有事要外出,容静秋这才觑空换了身男装,直接骑马往自家庄子跑去,这自由的感觉让她颇为舒心地大笑出声。
这条马道早已烂熟于心,她闭着眼都知道前方通向哪里,马速是越来越快,这让跟着前来的梅儿等人暗暗叫苦,惟有红裳和绿袖能跟得上容静秋的马速,梅儿等人反倒落在后面。
两边忙着春耕的庄户一抬头就看到这一群马队,领头的容静秋那自是熟悉得很,远远地就有人开始欢呼,然后就有人急匆匆地回去向柳志轩禀报,遂等容静秋一行人赶到大宅时,就看到柳志轩和胡管事在门口等她。
她还没等马停下,就从马上跳下来,这一手看得胡管事心惊肉跳的,这位可是皇子妃,千万别出意外。
柳志轩却是早已不见怪了,只见他上前去迎容静秋,行礼道,“还以为你不回来查看春耕了呢?”
“怎么会?”容静秋把马鞭抛给身后的红裳,直接往宅子里面走去。
这里的景致还是她去年离开时的样子,难得回来一趟,这成长的地方还是让她能完全放松下来,先去后院梳洗了一番之后,这才出来见柳志轩和胡管事。
账册什么的早就备好了,这些账容静秋是一个季度查看一次,这次既然来了自然得检查一番,没有问题后,夸奖了胡管事几句,还给他看了赏。
然后就轮到柳志轩禀报庄子上的事情,都捡重要的来说,今年开春以来几乎都不见雨水,春耕就靠着去年修的水利工程得以进行下去,“我们去年囤的粮食怕是派不上用场,春耕有保障,我们的庄户就不会饿肚子,是不是还要花大价钱继续买粮。”
“买。”容静秋连思考都没有就直接拍案决定了。
胡管事皱眉道,“今年的粮价又涨了,听说北边这一带去年收成都不好,有好些地方的人都已经开始逃灾荒了,账上花在这方面的钱是大头,长此下去,是门亏本的生意。”
去年赚得的钱都贴进去了不说,就连库银也动用了,在他看来,这是完全没必要的支出,粮食放久了就会为成陈粮,那是要掉价的。
“就是因为这样,我们就必须要买粮。”容静秋道,“这事不用再议了,直接按我说的去做。”然后又朝柳志轩道,“我名下还有几座就近的陪嫁庄子,你回头安排得力的人手过去视察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
她还在排查那几个陪嫁庄子的账册,但事情得两手进行,她得知道那边几个庄子的真实情形,光听那些奸滑的管事说什么都不管用。
柳志轩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容静秋对柳志轩办事是格外满意的,当然少不得还要问起林可达的事情,自从去年就传信让他回来,至今还没有见到他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
这些担忧她一直搁在心底,就是怕林安氏听闻后会跟着担忧,这人上了年纪整日忧心忡忡是会折寿的。
“前儿刚收到了他的信,路上遇到了山贼抢劫,好在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如今正在回来的路上。”
听到柳志轩这话,容静秋松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关键时刻别管货物和银钱,一定要保障生命安全为前提。”
柳志轩对这番话颇为认可,点了下头表示回头会写信给林可达提这事的。
要解决的琐事不少,容静秋忙活了半下午这才得以歇一歇,趁着胡管事下去办事了,她这才一脸郑重地看向柳志轩,“那薄景然还没有消息吗?”
“有了。”柳志轩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道了出来。
正在喝茶的容静秋动作就是一顿,然后立即放下茶盏,追问道,“他现在人人在哪儿?”
“听说来了京城,不过还没有确切地掌握他的行踪。”柳志轩道,“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把他找出来,”顿了顿,他一脸复杂地看向容静秋,“真的要走这一步吗?这里的一切都要抛下,您就不会不舍吗?”
不说这庄子,光是容静秋的陪嫁就不少,这么大一份家业,换成是他一定不会舍得,再说她现在是皇家儿媳,地位尊崇,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如果说九皇子待她不好,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容静秋自己可能没发现,她现在身上这娇贵的气息是以前没有的,这是男人宠出来的,在她下马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她的美好,他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到,初见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私下里爱慕过她,但云泥之别让他很快就收回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她是天上的云,而他是地上的泥,他们注定只能是上下属的关系。
就因为收心变成了旁观者,他才能发现她细微的变化。
容静秋叹气幽幽地道,“你不懂。”
她身边的人几乎都反对她的计划,但她又无法解释上辈子的事情,有些事在没发生之前说什么都是假的,等将来他们在江南安稳下来之后,再回头看京城这一团乱局的时候,他们自会明白她此刻的苦衷。
柳志轩看她眼神幽远地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内心微微触动,最后闭嘴不再说些她不爱听的话。
临近傍晚时分,赵裕骑马赶了过来。
容静秋早已等他好一会儿了,看到他下马,她立即迎上前去,“怎生来得这么迟?正等你用晚膳呢。”
“出了些事情。”赵裕没有细说,而是拥着她走进宅子里。
他对这里也不陌生,但随着容静秋进后院还是第一次,少不得好奇地张望了两眼,“这就是你成长的地方?”
“对啊。”容静秋笑道,“我一直在这里住到十六岁这才被接回侯府,”然后又兴致勃勃地拉着赵裕到一根柱子上,指着上面的的划痕道,“你看,这是我比身高时留下的划痕。”
然后又笑嘻嘻地靠上柱子,她朝赵裕道,“你快看看,我有没有长高?”
赵裕看她玩兴大发,自然是一脸宠溺地上前帮她比身高,用匕首在她的头顶的柱子上划了个痕迹,“好了。”
容静秋这才跳到赵裕的身旁,看到最上面的那条划痕比下面的那条才高了一点点,她就不满地瘪嘴道,“怎么才长了这么点身高啊?”
“让你多吃饭你不吃,看吧,这就是结果。”赵裕趁机嘲笑她。
容静秋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你长得高得了吧。”
赵裕好笑地看着她这小气的一面,上前重新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回头多吃点,明年再来比一比,肯定会长高不少的。”
容静秋才不信他的话,她的身高其实基本定型了,再长也长不了多少,有些事情不是重生了就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