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道宗众弟子口中的悠然小师叔,是一个总是带着和煦笑容的小长辈。
同安刚进宗门不久,岁悠就下山了。
所以同安对小师叔的了解,都来自于众人的口口相传中。
然而现在,同安觉得众人所说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小师叔,与他面前站着的本人有很大出入。
岁悠连方才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都省了,面容严肃且生硬,眼角微微拉长,瞳仁表面闪动的流光就似开封的刀刃。
岁悠沉默的盯着同安的头顶,同安被他得看心中惶然,两股战战。
同安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不敢与其对视。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呼吸,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时间过得无限漫长,恐惧让同安的体温渐渐下降,指尖冰凉。
同安小时就活泼好动,到了玄道宗,各位师兄前辈也不会与小孩子一般计较,同安也就没有多少收敛,直至踢到了岁悠这块镀金铁板。
“今日不应是你来打扫。”岁悠开口,语速缓慢的说道。
“是,是打扫的人,他病……”
同安硬着头皮撒谎,可他还没说完,就被岁悠打断了。
“不要说谎,我知道许多让你说实话的法子。”岁悠的语气非常平淡,没有一丝恐吓或是威逼的意思。
同安抿了抿嘴唇,小幅度的抬起头,就对上了岁悠深不见底的双眸,其中寒意让同安忍不住微微发抖。
他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犯错了。
“我,我想偷看白狸妖。”同安声音颤抖的回答道。
岁悠低声说道:“你不可称呼她为白狸妖,她是你师叔母。”
同安睁大了眼睛,他原本以为那些是谣言,没想到白狸妖真的成了他们的师叔母。
岁悠垂眸:“她也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人,若是你再敢踏进这个院子,我便视你为罔顾伦常,觊觎师叔母,你听懂了吗?”
大山一般的罪名压下来,直接把同安砸蒙了。
他就只是想偷看一眼白狸妖,怎么就提升到觊觎师叔母的高度了?
岁悠看他一脸茫然,开口道:“你方才见到你师叔母,可否一直盯着她瞧了?”
同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瞧,瞧了。”
岁悠眼睛微眯:“这便是不可为。”
岁悠给同安讲了一个时辰的伦理道德,配上他的阴间语气与表情,直接给同安上了难以磨灭的一课。
也将某个少年,对妖怪的一丝丝绮念连根拔起了。
往后的许多年,同安就算成为了真人。旁人一提岁悠小师叔,他都会生理性颤抖。
白漓平日里还是会去树林里走动,又陆陆续续遇见了不少宗门中的弟子,她的迷弟们也越来越多。
白漓来玄道宗,对弟子们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他们见识到了妖物的另一面。
不是所有的妖物都代表恶,也有善良的妖怪,还能当他们的小师叔母。
眼看着白漓在宗里的人气越来越高,岁悠忍不下去了。
当天晚上,他一边给白漓梳毛,一边提成亲的事情。
对白漓来说,见不见家里人都无所谓,大妖之间不讲究这些。
岁悠虽然是个修士,但他的父母是普通人,也就意味着他的父母早晚会先一步踏入轮回。于情于理,她应该陪着他成个亲。
“好,我明日给二哥写封信,让他传话给爹娘。”
白漓的二哥在人间混了许多年,专做妖怪的营生,因此一年能见到几次爹娘。
岁悠闻言一喜:“就劳烦二哥传话,我们在岁家老宅等着爹娘。”
岁悠这个张嘴就认亲的自来熟劲儿,让白漓无语的甩了甩尾巴。
“尾巴怎么了,梳的力道太重了?”岁悠放轻手劲,缓缓的顺毛。
“没怎么,我要睡了。”白漓后腿蹬了蹬岁悠,示意他滚蛋。
岁悠熟练的下床吹灭蜡烛,然后又摸黑回到了床边。
白漓夜间也能视物,她今夜懒得变回人身,侧躺在床上,奇怪的望着岁悠道:“你回你的屋子。”
岁悠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褪下外袍,说道:“无事,漓儿原形我也喜欢。”
白漓:“……??”
岁悠笑眯眯的刚爬上床沿,就被白漓一爪子拍下了床!
岁悠:“漓儿?”
白漓羞愤的呲着牙齿,甚至找不出词来形容他!
无耻,不要脸,这种直白的表达已经不能够容纳白漓心中喧腾的情绪。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太过文雅,难以宣泄她的愤怒。
白漓在床上来回踱步许久,冲着他吼道:“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岁悠笑着道:“别生气,夏天生气多热。”
白漓:“还笑!你不知道我在气什么吗?”
岁悠实话实说道:“漓儿无论何种形态都很美,岁某自然心生向往。”
白漓呲牙:“你还说!”
岁悠坐在地上,微笑且矜持的闭嘴。
过了一会,待白漓气消了一些,岁悠悄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爪子,白漓不理他,从他掌中抽了出来。
若是轻易放弃,岁悠就不是岁悠了。
白漓甩了几次之后,果真就烦了,呲牙冲他低吼了一声,便趴在床里面开始假寐。
岁悠很会审时度势,看准时机爬了上去,轻手轻脚的环住白漓,亲了亲她软乎乎的长嘴。
白漓掀起眼皮,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岁悠笑道:“漓儿安心睡。”
白漓瞧了瞧他,下一秒就变回了人形,翻身就把岁悠压了下去。
“以后你再想那些荒唐事,我就咬你!”
岁悠飞快的拉开衣襟:“咬,漓儿你想咬哪儿都行。”
白漓:“……我是让你以后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岁悠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好。”
白漓不信任的瞧着他,道:“你真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岁悠小声道:“漓儿把耳朵凑近些,为夫同你说。”
白漓不计较他嘴上讨便宜,将耳朵凑近听他说。
岁悠从他满脑子的幻想里挑出了两个说给白漓听。
他觉得这两个不算很出格,白漓应该不会有多大反应。
白漓听他说完,耳朵从耳根红到了耳尖!她简直不敢相信,岁悠整天都在想什么!
还没等她训斥,岁悠先一步行动,一口含住了她毛茸茸的耳朵,凭借着惊人的腰腹力量,不但坐起了身,还把白漓抱起来颠了颠。
白漓刚想用力推他的肩膀,就听岁悠在她耳边道:“岁某最喜欢漓儿。”
“都是岁某的不是。”
……
一串串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岁悠双手搓着白漓的耳朵尖,细密的吻着她的脸蛋。
白漓的火气都被他堵在了嗓子眼,又羞又气道:“不气了,你别说了。”
情话原本就是另一半的特权,更别说岁悠感情真挚的话语,比在师傅面前发誓还要诚恳……
岁悠不会掩饰自己的感情,也不想掩饰。
他就想用自己的语言,动作,行为,所有的一切来表达对白漓的喜爱。
这份喜爱或许过于沉重,出格,甚至超越了某些常理范畴。
但幸好,白漓是只依靠本能,且追逐力量的妖物。
这样凶猛的爱,与她来说刚刚好。
第二天,岁悠顶着脸上的几道伤疤去寄信。
刚拉开一丝院门,就看到了门口佯装路过,实则一直往里面窥探的小弟子。
小弟子们一看到岁悠,立马低头做出过路的模样,结果一刻钟都没走出去两米。
岁悠冷冷一笑,不行,这破地方不能呆了。
岁悠雷厉风行,接下来的几天完成了向师傅辞行,给白漓二哥写信,收拾行囊等一系列事情。
岁悠懒是真的懒,行动起来比谁都快。
这就是,雄性在求偶路上遇隐形情敌的明显外在表现……
等岁悠把白漓裹成木乃伊,抱上了马车,落下帘子,挡住一众小弟子的目光之后,他才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玄道宗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男多女少之外,还都是青壮年,说不定里面就出几个比他还有出息的真人。
他才百年难得一见,说不定还有千年难得一见的!
时刻保持警惕心的悠然真人拉紧驭马绳,毫不留恋的高声喝到:“驾!”
如兰早起赶来给白漓送行,结果连白漓的脸都没看到……
“师兄,我怎么感觉师叔好开心啊。”
付息沉思片刻道:“师兄要是带如兰归家见双亲,师兄应该也开心。”为了表现自己的开心程度,付息又加了一句道:“到时师兄准备两辆马车,你一辆,我一辆,一人躺一辆。”
如兰:“……”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
有那么一丢丢开心,但更多的是惆怅……两辆马车,亏他能想得出来,半路一个走错路,就是分道扬镳……
付息又道:“我的马车在前面,你的马车拴在我的马车后面,你躺着就行。”
如兰眨了眨眼,不可思议的看向付息。
付息继续道:“我们轮流来,你睡醒了你来驾马,我去后面躺着。我们日夜不停歇,一个月就能赶到师兄家。”
如兰:“……”
她就知道!他们又不是运货,赶那么快干什么!
付息摸了摸头:“因为如兰你要是答应了我,我可得快一点把你带回家,免得你反悔。”
如兰被他来来回回,起起伏伏了几次,忍不住道:“师兄,你下次说话就说一半,剩下的直接省略!懂了吗?!”
付息点点头:“哦。”
岁悠的马车飞快的驶远,感觉轮子都要腾空了……
如兰望着前方,鼓了鼓腮帮子,提起勇气道:“师兄,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其实师兄也挺好,忠厚老实,剑术了得,身材魁梧,长得也挺耐看。
付息闻言回道:“我对如兰。”
说到一半没了。
如兰:“师兄?”
付息:“师妹,你不让我说一半吗?”
如兰握了握拳,狠狠的捶了他一拳。
对于壮硕的付息来说,这就是在玩闹:“如兰?”
如兰心想,怪不得白姑娘总喜欢打师叔,太解气了!
“你跟剑过一辈子去吧!”
如兰吼完,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往回跑。
付息连忙跟上,在后面不断的重复那半句话:“我对如兰,我对如兰……”
如兰猛地转身:“付息,后半句!!”
付息乖乖道:“有意思,有意思……”
如兰:“……”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这个故事里的男主男配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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