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
二月十三,十三爷府
“被行刺?”
十三阿哥听了邓玉的回报,一时被吓得不轻,“那四哥呢?四哥怎么样了?”
“王爷无事,”邓玉回道,“听来报的张保公公说,是苏培盛受了刀伤,很严重。王爷让人快马来京请丁太医,不过丁太医说,苏培盛的刀伤怕只有一个洋人大夫能治。”
十三阿哥轻吐了口气,“你让张保进来,爷有话问他。”
“是,”邓玉领命下去了,片刻后带着张保、张起麟进了十三阿哥的书房。
十三阿哥还在养病,靠在木制的摇椅上,盖着薄毯,精神倒还不错。
张保、张起麟给十三阿哥行了礼,脸色都有些发白。
“你们确定四哥无事吗?刺客有没有抓到?”
两位张公公连连摇头,“进京的侍卫只说了要太医,别的没有交代。”
十三阿哥微微皱眉,“难不成又是那些粮官?四哥这一去,确实是断了太多人的饭碗了……”
“十三阿哥!”
张保实在等不及了,哪怕越了规矩,还是冒然地开了口,“奴才们是想请您——”
“我知道了,”十三阿哥看了看窗外,“明早我就让人拿着牌子去礼部要人,你们放心吧。”
张保与张起麟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更加慌乱了。
张起麟牙一咬,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下道,“奴才斗胆,请十三阿哥现在就派人,苏公公那儿怕是等不到明早了,奴才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张保也跟着跪下叩首道,“哪怕十三阿哥要治奴才们的罪,也请十三阿哥看在雍亲王的份儿上,先派人去礼部吧,奴才们求您了……”
邓玉站在一边,有点目瞪口呆。
他是了解雍亲王府的这两位张公公的,虽然他们二位在苏公公耀眼的光环下多少有些低调。
但任谁都知道,这两位张公公办事那是一向谨慎小心,妥帖细致的。其实从某方面来说,比那个总吓人一跳的苏公公靠谱多了。
可今天,这贸然的请求,犹如逼宫的劲头,实在是有违规矩,也不符合这两人平时办事的风格啊。
十三阿哥也有些惊讶,在他眼里,苏培盛是最得四哥看重,被刺伤了到京里叫太医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哪怕要颇费周折地去礼部找一个传教士,十三阿哥也应了。可这大晚上的硬让他派人去敲礼部的大门,是不是有点过了?
张起麟等了半天,没听到十三阿哥说话,心下焦急,终是忍不住地抬起头道,“十三阿哥,不是奴才们仅因一点私交特意夸大其词来逼迫您的。实在是通州来的人很急,王爷的命令也很急。您若不信,事后尽可向王爷求证。奴才们的话若有一点儿欺上瞒下,您可以随时摘了奴才们的脑袋!”
张起麟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胤祥终于有些相信了。
回想起苏培盛在四哥跟前的种种,十三阿哥终于觉得,他不能再把这事儿只当一个奴才的事儿来办了。
“邓玉!”
“奴才在!”
邓玉拿了十三阿哥的令牌,与张保、张起麟飞速赶往礼部。
虽然时辰已过,邓玉还是敲开了礼部的大门,跟留守的两个大臣求问了马丁的去处。
结果,也是老天不开眼,这个马丁前几天还在京里呢,这两天却跑到京郊去做什么研究了。
“怎么办?”邓玉回头看向张保、张起麟。
“还有半个时辰关城门,还来得及!”
“哎!”
邓玉来不及叫住一路朝城门飞奔而去的二张公公,左右一权衡还是先回了十三爷府,向十三阿哥回报。
十三阿哥这时也着急了起来,想了想,调来了一队侍卫,让他们出城去协助张保、张起麟。
“只要找到人,立刻快马送到通州!”
“是,”侍卫们领命而去。
十三阿哥转头看向窗外,眉心却越锁越深。
通州宝仁堂
病室里灯火通明,却压抑非常。
苏伟背上的刀没人敢动,虽然没伤到内脏,也没大量流血,但此时人已经发起了高烧。
大夫们聚在门口,想走走不了,进去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所有人都知道,这刀在身体里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谁也拿不准木床上的人还能挺多久。
四阿哥就守在床前,紧握着苏伟的手。
苏伟有时昏迷,有时清醒。
四阿哥一直小声地跟他说着话,一眼不错地紧盯着他酡红的脸。
此时此刻,威风八面的雍亲王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逼迫大夫,甚至也没有力气再去催促叫太医的侍卫了。
他连最基本的皇子形象都忘记了,膝盖落在灰扑扑的地上,裤子、靴子上都是灰尘,外袍脏污一片,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再能符合那高贵的身份。
夜色越来越深,亥时的梆子声被敲响,通州的城门已经下钥了。
虽然,傅鼐早让人到城门口去等着了,只要京里的人一到,立马开角门入城。
可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该来的人却始终没来!
“再派人去!跑死了马也得把太医带回来!”
巴彦蹲在门槛上,嗓音干的让人听了都跟着疼,“已经去了三波人了,现在京城的城门都关了,再派人去也没用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个太医都带不回来!”傅鼐气得发疯,回身一脚踹飞一只瓦罐。
瓦罐滚到街上,正好停在了刚下马的隆科多面前。
“提督大人,”傅鼐强自冷静下来,上前了一步,巴彦也站了起来。
“我要见王爷,”隆科多神情冷淡,似乎根本没把傅鼐等人放在眼里。
傅鼐却是一步不让,扬起头道,“王爷已经休息了,提督大人明早再来吧。”
“王爷要休息怎么不回府衙?”隆科多微微偏头,“住在这里,不怕隔墙有耳吗?”
傅鼐眼神一闪,“多谢提督大人提醒,小人会为王爷守好门户的。”
隆科多冷哼了一声,抬头向宝仁堂内看了一眼,却也没再为难傅鼐等人,转身上马走了。
时至午夜
苏伟的体温大幅上升,人突然开始抽搐。
大夫们听到四阿哥的惊叫,涌进屋内。
四阿哥七魂去了三魄,不知被谁拽到了旁边,踉跄地靠着墙壁,双眼失魂地看着被大夫们围在中间,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声响的人。
“别这样,苏伟,我害怕……”
靠在墙上的人慢慢滑坐到地上,膝盖蜷了起来,脏兮兮的脸上划过两道泪痕。
那狼狈的模样,没人能再把他与刚刚一封奏折,就断了通州粮官贪腐之路的铁血王爷联系到一起。
就是屋内的大夫,此时此刻都还没有弄清楚这个一直守在伤者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苏伟的衣服被用剪刀剪开,背后的伤口随着他的不断抽搐,再度涌出鲜血。
四阿哥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臂,低下了头,他不敢再去看那鲜红浓稠的血。
压抑不住的痛苦声音从喉咙里溢出,他只能不断地念着那个名字,祈求一切能祈求的。
“我怕了,我真的害怕……”
“苏伟,求求你,别离开我……”
一片漆黑的世界里,苏伟迷茫地向前走着。
他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穿梭在路上的汽车,熟悉的、让他怀念的一张张脸孔。
苏伟向着那一切走过去,他确实有些想家了……
“苏伟!”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苏伟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了身,一个小小的孩子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看不清脸,但他知道那是谁。
“苏伟,我害怕……”
“胤禛?”
苏伟朝那个小小的孩子跑了过去,可周围的一切突然开始飞速变幻。
“胤禛!”
苏伟害怕了,他抓不到那个孩子,但他能感受到缠绕在对方身上的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恐惧。
苏伟用尽全力地跑着,眼前的孩子一点一点长大了,可他的样子却不像自己记忆般的冷静淡然,他是那么的痛苦,那么的惊慌。
“放我回去!我要陪着他——”
一直跑不出这片黑暗的人愤怒了!
他朝眼前的人猛地扑了过去,三十年了,有这个人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稳定下来了!稳定下来了!”
围着苏伟的大夫们齐齐松了口气,苏伟不断抽搐的身体慢慢平静了下来。
四阿哥连滚带爬地扑到床前,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岸边的一根稻草,再度紧紧握住那只慢慢回暖的手。
子时已过,丑时三刻,天亮前最黑暗的时辰。
傅鼐和巴彦都无力地坐在宝仁堂的门槛上,二月的夜晚还是很冷,后院的每一点动静,都带着一股冷风钻进他们的衣领。
“这一夜怎么这么长啊?什么时候才会天亮啊?”巴彦的声音沙哑而无力。
傅鼐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也不知道,天还会不会亮。
突然,
“哒哒……哒哒……”
“什么声音?”巴彦猛地抬起头。
傅鼐扶着门框,慢慢地站起。
“哒哒,哒哒,哒哒……”
“是马蹄声!”巴彦冲向路口。
漆黑的石板路上,一串火光迎面而来!
“我们找到大夫了!我们找到大夫了!”
张起麟的声音叫醒了整座昏昏沉沉的宝仁堂。
一连串的高头大马停到宝仁堂前。
张保、张起麟下了马,拽着丁芪和一头棕发的马丁冲进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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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年,四舍五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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