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钓鱼(1 / 1)

康熙四十八年

十一月十七,八爷府

八福晋端坐在屏风后头,何焯垂手站在房屋中央。金环立在八福晋身侧,看着主子越来越白的脸,心下隐隐担忧起来。

“还请福晋多做思虑,微臣也是迫不得已,”何焯低下头,“边关新起战事,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贝勒爷这时候遭臣下质疑,无疑是雪上加霜。危急时刻,只有福晋能助贝勒爷一臂之力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贝勒爷苦心经营多年,不能因为几句流言就功亏一篑啊。”

八福晋两只手绞着手绢,嘴唇紧紧抿着,半晌后才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独自担下这起言祸的后果……是贝勒爷吩咐你的吗?”

何焯微微掀眉,一屏之隔,他看不到八福晋的神情,“自然不是,臣下是瞒着贝勒爷来见福晋的。实在是,这些日子贝勒爷承受了太多的非议。本来,边关动兵正是咱们八爷府渗透兵权的最好时机。可是如今,就因为那些传言,贝勒爷是处处掣肘。福晋一向与贝勒爷同心同德,臣下冒死,敢情福晋出面,替贝勒爷铲去这个障碍。事后,何焯愿任凭福晋处置。”

“你一心一意都为了贝勒爷着想,我有什么好处置你的,”八福晋轻轻叹了口气,“只是,你确定我这么做,就可以转移那些流言的矛头吗?”

“是,”何焯重重地应了一声,“不知福晋可曾听说,在贝勒爷之前,一直深陷谣言的是雍亲王。坊间都在传他宠幸一个叫万祥的公公,连宫里都得了消息。臣下一直好奇雍亲王会如何处理此事,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把那个万祥杀了以证清白,反而又重用了另一个已经被赶出王府的老太监。这下,皇阿哥狭弄内监的戏码变成了两个太监的争权夺利。无论这件事情的发展是否偶然,雍亲王现在都已彻底摆脱了流言的困扰。如今,贝勒爷也是骑虎难下,臣下思虑再三,也只有先效仿雍亲王之事,暂且压下民间的流言,尽量消除影响。待他日,贝勒爷再得几儿几女,臣子们心中的疑窦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八福晋掐了掐掌心,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单薄,金环看得着急,可又不敢随便开口。

半晌后,八福晋沙哑着嗓子道,“好,给我几天时间,我寻个法子出来。届时,再与你商议。”

“福晋深明大义,臣下感激不尽,”何焯达到了此行的目的,没有再多留,俯身告退了。

待何焯出了屋子,金环才急慌慌地上前道,“主子不会真打算听那个何焯的话吧。他让您把贝勒爷子嗣稀少的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还让您把自己不能生育的消息散播出去。这回头,贝勒爷是不遭人作践了,可是您怎么办啊?这年头年尾的进宫串门,咱们得遭人多少白眼啊?万一皇上那头怪罪下来,那主子您——”

“这也是没法子的,”八福晋靠着软榻上的小桌,一张明艳的脸庞好似被抽干了水分的牡丹,徒留表象,毫无生气,“咱们府上的孩子太少,跟我本来就有关系。像何焯说的,谣言初起时,矛头是指向我的。只是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就传出了贝勒爷不举的消息来。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他,我不能让他背上那样不堪的名头,我该为此事付出代价……”

“这怎么能怪您呢?”金环跪到八福晋脚旁,心疼地直抹眼泪,“这两年,贝勒爷一味宠着那个乌拉那拉氏,她一样生不出孩子,怎么不见她去替贝勒爷出头呢?主子本来就受尽了委屈,如今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行,”金环一把握住八福晋的手,“主子,咱们去找国公爷商量商量吧,国公爷一定不会让您以身范险的。您不能只听那个何焯的胡言乱语,他连贝勒爷都没有知会,说不定咱们可以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法呢?”

八福晋微微抿唇,注视着金环焦躁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找舅舅也是一样的,我不想再给娘家添麻烦了。至于贝勒爷,他知与不知,我都是要那么做的……”

雍亲王府

天气渐寒,钮祜禄氏让丫头挑了些朴素耐用的料子,准备给弘盼身边的奴才们多添两件冬衣。

“小书子那件你找人格外做,”钮祜禄氏看了那几匹料子后,吩咐慕兰道,“多絮些棉花,做得厚实些,膝盖里头缝两块儿软乎皮子。料子倒不用太名贵,但也别寒酸了。”

“奴婢明白,”慕兰应下,抬起头小心询问道,“小主这番苦心,还是为着那苏公公?”

“我不是为了他,是为了弘盼,”钮祜禄氏转身坐到梳妆台前,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似笑非笑道,“我还记得当初,嬷嬷知道我被指给了四阿哥,特意提前帮我梳理了进府后要面临的各种状况。福晋性子高傲,看起来是个严厉的。李氏、宋氏进府时间长,又各有一女,与王爷该颇有情分。最得宠的武氏,身份低微,或许会使些阴损招数……我是战战兢兢啊,初进府的那段时日,几乎夜夜不能安枕。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嬷嬷的那些推理猜测几乎一个都没对上。我要面对的,却是一个我从没想过的境况。”

“小主,”慕兰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上前道,“奴婢是猜不透小主的心思。但是,王爷跟前也不是就苏培盛一个啦。那个万祥,如今也混的风生水起的,府前府后不少人投奔他呢。小主又何必只执着一个苏公公呢,说到底,他还是被王爷赶出去过。万一王爷哪天又想起来……”

钮祜禄氏一声轻笑,扭过身来看向慕兰,“你呀,哪里都好,就是不知道多用用脑子。你想想咱们那天在御花园见到苏培盛的情景,他像是一个被主子厌弃过的奴才吗?”

入夜,万籁俱寂

诗玥从床上坐起,絮儿还窝在榻上熟睡着。窗外的月光并不算很亮,但地上凝了霜,倒似引来一汪深潭,银月一映,波光粼粼。

推开屋门,外头的灯笼也都熄了。诗玥披了一件白色封毛的斗篷,走到台阶处坐下,仰起头,呆呆地看着夜空。

自那日御花园偶遇,诗玥的心便像平静的湖水上卷起了一阵漩涡。

她本以为自己是无欲无求的,本以为自己可以习惯一辈子的等待,一辈子的旁观。

可就在那一天,她临走时的一眼,一切的自欺欺人都被瞬间瓦解了。

那凭空卷起的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控制,将她的自持、理智一点点绞碎,一点点吞噬。

诗玥有些恐惧的抱紧自己,她害怕那些陌生的情绪,害怕自己不断的遐想。

那个人不会是自己的,永远不会是!

“小主?”絮儿走出屋门,见到台阶上的诗玥,又连忙冲回屋里,捡了条厚实的毛毯将人从头到脚包住,“小主,您怎么大晚上的坐在这儿啊,咱们赶紧回屋吧,当心着凉。”

诗玥配合地起身,跟随絮儿回了卧房。

絮儿把诗玥扶到床上,灌了汤婆子,又热了姜汤,见诗玥的脸色重新红润了起来,这才稍稍放了心,“小主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算起来程太医也该来了,到时候再让他给小主开几幅安神的药。”

诗玥靠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了絮儿的话,倒好似回过神道,“程太医一直对咱们多有照顾,咱们也该回些礼。我记得前院刚送来不少好墨,放着也是放着,你挑几条,回头送给程太医。”

“是,”絮儿低头应下,看着诗玥慢慢阖了眼睛,暗暗叹了口气。

十一月二十二,东小院

苏伟收到了何玉柱私下里送来的邀请函。

四阿哥把邀请函拍到桌上,两眼危险地眯成一条缝,“不能带张保就算了,连库魁也不带,你当爷真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不是,”苏大公公谄媚一笑,手快地将邀请函塞回袖子里,“我在吉盛堂的商队里挑了人了,两个都是会功夫的,你不用担心。再说,我要是带咱们府里的人去赴约,何玉柱他们怎么对我放下戒心啊。”

四阿哥垂下眼睛,似乎被苏伟说动了些,“吉盛堂还挺藏龙卧虎的啊,现在会功夫的伙计那么好找吗?”

“哪儿啊,”苏大公公一屁股倚到四阿哥跟前,“赶巧儿王大哥进京,我都是跟他借的。不是走南闯北的商队里练出来的,哪能各个带功夫呢。不过,王大哥说了,这两人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头脑可机灵了,上次他们——”

“咳!”

缩在帘子外头的张起麟莫名地咳了一声,还想夸夸其谈的苏大财东/突然有点冷。

察觉到冷气的源头后,苏伟默默地往旁边蹭了蹭,“那啥,甭管怎么说,还是咱们府里的侍卫厉害些,就是情况特殊,要不我哪用麻烦外人呢,嘿,嘿嘿……”

这边苏公公还没嘿嘿完,那头靠在榻上的四阿哥突然动了。

苏伟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四阿哥却没搭理他,径直蹬了靴子,往书房走了。

“主子……”苏公公有些委屈,甩着脚丫子在后头跟着。

出了屋门,张起麟已经缩到了墙角的花瓶后头,基本看不见了。

苏伟一路跟着四阿哥到了书房,看四阿哥开了多宝阁下头的柜子,拿出来一个木盒。

“什么啊?”

四阿哥把木盒递给苏伟,苏伟还有些愣愣的。

盒子打开,苏大公公蓦地瞪大眼睛。

“这是一个传教士孝敬的,比之前的都要好,火药压进膛内自动分为三股,可一次连开三枪。准头、射程都强上不少,爷本来打算过完年再给你的……”

苏大财东两眼当下化成心形,哼唧着上前,给了四阿哥一个大大的熊抱。

四阿哥美人投怀,神情却不是十分满意,一手掐了苏伟的后脖颈,嘴角微微勾起道,“这枪先让你拿去摆摆威风,等你回来了,咱们再好好算算你那位王大哥的帐!”

十一月二十五,小芳洞

苏伟也是第一次来到小芳洞这个地方,之前只听说京城的一些暗门子,藏了美女佳肴,却只对私客开房。旁人即便寻到了门槛,主人也不会开门招待,想要一亲芳泽或者品尝美味,都只能托人引荐。

小芳洞就是这样一处暗宅,何玉柱也是被老一辈的太监带到了这里,如今也成了位大主顾。

跟随何玉柱一起来的,还有九爷府、十爷府的另几位内监,任诚也在其中。

趁着苏培盛还没到,几个太监围着何玉柱商量对策,任诚是满脸不解,看着何玉柱设下的局道,“主子们不是想拉拢那个苏培盛吗?上次您还一直给他带高帽来着,怎么这次竟出难题啊。”

“诶,”何玉柱一脸高深,摆摆手挥退侍女道,“这垂钓之道,不能只拼蛮力,要有紧有松才能卸去对方的力气。上次咱们的马屁拍的够响了,这次再不拿出些本事来,就该让人瞧轻了!”

苏伟坐着马车到了小芳洞的门外,门口站了一位妙龄少女。

少女见到苏伟下车,连忙上前盈盈一拜,“小女柳叶见过苏大人。”

“柳叶?”苏伟掀眉瞅了那姑娘一眼,那姑娘立刻羞红了脸,提步上前替苏伟推开院门。

院内香风阵阵,各色衣衫,各色美人。

何玉柱带着其他内监,快步迎上来,冲苏伟一躬身道,“多谢苏公公赏光,今日一定要玩的尽兴。”

苏伟眉目一转,浅笑着进入,两个随从紧跟在后。

“来,柳叶,好好伺候苏公公,”何玉柱把苏伟领到凉亭里坐下,又招来那位爱脸红的姑娘,随后小声对苏伟道,“苏公公别嫌弃,这是个雏儿,生涩是生涩了些,但是干净又听话,是这儿老妈妈的压箱货,兄弟特地给您留的。”

何玉柱说着话,又一个人走上前来,举着酒杯对苏伟道,“小弟王德全,久闻苏公公大名,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这一杯,小弟先干为敬!”

苏伟眼睛一眯,看着王德全脖子一仰咽下一杯酒,一脸殷切地盯着自己,半晌后,脸色渐僵。

“苏公公,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伟轻笑一声,全程无视柳叶手中的酒杯,说话的语气里满是轻蔑,“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跟本公公喝酒的。咱家年纪大了,太普通的名字,记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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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影响小苏子的,请大家放心,娃娃更的晚,只是卡文了,就是憋在年羹尧那儿了,所以我又把他延后了,这两章主要看小苏子跟何玉柱的博弈,我努力写的惊心动魄点儿,为后文做准备,看看到底谁钓谁!下一章,小苏子要带着一身胭脂味回王府了,咬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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