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一年
九月,皇上南巡起銮,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随行。
苏公公一路跟着四阿哥蹦跶的很欢,往南边走与往北边走景致是全然不同的,还保留着上辈子怀旧情结的苏伟一早就想看看古时的江南水乡是个什么样子。
温宪公主的案子如四阿哥所料,暂时搁置在了京兆府,皇上似乎也没有再多加询问。朝堂上,纳兰明珠虽还担任内大臣之职,但与索额图当初不同,自打康熙二十七年被参结党营私,皇上对纳兰明珠再未像从前一样重用。朝中众臣之所以忌惮纳兰明珠,主要还是因明相曾官居内阁十三年,门人满天下,势力雄厚。
如今纳兰明珠次子纳兰揆叙在朝中渐露头角,而索额图在此时老退,明相的势力开始有了进一步发展的趋势。而温宪公主一案,让明相与佟老走向对立,双方的互相制约又打乱了此时趋于稳定的朝中局势。
此次南巡,康熙爷的主要目的还是巡视河工,遂走了过直隶,驻河间府,路过景州,入山东的线路。
在河间府阜城县检桥村时,直隶巡抚李光地前来伴驾。
整修永定河时李光地负责郭家务至柳岔口段,不得不说比起大阿哥助修的马驹桥流域,郭家务段水路更加复杂,地势也更加崎岖。然李光地并没有向朝中求助,而是单凭直隶人丁,开河筑堤,如今倒比八旗兵丁助修流域更加坚固。不止如此,李光地于今年任上还下令直隶各州县广兴水利,皇上南巡大军一路行过,四处都能看到凿井溉田的盛世景况。
巡视永定河时,李光地伴在皇上身侧,为康熙爷讲诉各处堤况。苏伟跟在四阿哥身后,时不时偷偷地探头瞅瞅。
对于李光地,我们历史盲的苏公公多少还是听说过的,康熙朝名臣,一生颇有建树。而让苏伟印象最深的,还是在《康熙王朝》中,蓝齐儿公主对那位青年才俊的倾慕。
不过,电视剧到底只是电视剧。此时的李光地已经是年近六旬的老翁,而蓝齐儿原型的和硕荣宪公主已下嫁漠南蒙古十余年,两人年纪相差三十余岁,根本毫无交集。不得不说,历史当真一点也不浪漫。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好好走路,”四阿哥紧抿着嘴唇,蚊子似的对魂游天外的苏公公提醒了一声。
苏伟一愣,连忙敛了思绪,弓着身子往四阿哥身后蹭蹭,被四阿哥偷着瞪了一眼。
“老四,”康熙爷突然出声,转过身来指着河堤道,“你过来,跟着李卿好好学一学……”
“是,”四阿哥垂首,跟上康熙爷的步伐,登上一处高台。李光地向四阿哥行了礼,指着远处正在开凿的河道,讲诉这一段的水况。
苏伟站在人后,看着前面时不时询问些什么的四阿哥,无法集中的精神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方。几百年后,不知历史上会怎样呈现四阿哥与苏培盛的面貌,是不是当真一句浪漫的话也不能留下?
京城
九月入秋,京城天高气爽,偶有几只鸿雁在空中急掠而过。
自温宪公主去世,德妃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四阿哥随圣上南巡,特意嘱咐四福晋多进宫看看,四福晋挑了个晴好的天气,带上了弘晖入宫给德妃请安。
“孙儿弘晖给德妃娘娘请安,”弘晖恭恭敬敬地向德妃行了一礼。
“好孩子,到玛姆这儿来,”德妃扬起笑脸,伸手把孙子拉到跟前,“这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规规矩矩的,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
福晋闻言弯起嘴角,“额娘可别夸他了,在府里时不知多淘气呢。儿媳总得时时看着他,这稍一疏忽,功课就会落下。”
“欸,男孩儿嘛,淘气点儿没大碍,”德妃递了块儿糕点给弘晖,“小十四以前就淘的没边儿,这几年才稳重些,倒是老四自小稳稳当当的。”
福晋敛了敛眉目,转而问道,“额娘近来身体可好些了?贝勒爷临走时一直嘱咐儿媳多进宫来看看呢。”
“额娘好多了,”德妃微笑着道,“老四事情也多,不用总惦记着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经历过。”
“玛姆病了吗?”弘晖皱着小眉头,转头道,“玛姆要多多休息,生病要乖乖吃药。”
“好,玛姆一定乖乖吃药,”德妃笑着拍了拍弘晖的头,复又转身对清菊道,“你带着几个人,领弘晖阿哥到御花园里转一转,他进宫的时候少,还没去御花园玩过。”
“是,”清菊俯身领命。
弘晖一听要出去玩,双眸顿时神采奕奕,福晋从旁一瞪,沉声嘱咐道,“老实听清菊姑姑的话,这里是皇宫,不准没规没距地四处乱跑!”
弘晖抿抿嘴唇,垂下头闷闷地道,“是”。
清菊带着弘晖走出屋门,福晋还是不放心,使眼色让诗瑶跟了上去。德妃从旁看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额娘可是有话要跟儿媳说?”见弘晖等出了永和宫,四福晋才转身问道。
德妃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老四这次随皇上出巡,可有带哪位格格随身服侍?”
福晋微微一愣,摇了摇头,“贝勒爷出门一向不喜内眷跟着。”
德妃放下茶碗,屈肘靠在背椅上,“那耿氏入府也有半年了,当初特意挑地好生养的身子,怎么到现在还是没半点儿消息?是老四根本不往后院去,还是府里有什么猫腻儿?”
“额娘明鉴,”四福晋闻言,慌忙起身道,“儿媳虽比不得额娘,但后院的几人尚算安稳,断无嫉妒争宠之事。贝勒爷近来几个月都有在西配院留宿,只不过,还是偏宠李氏与武氏多一些,耿氏虽是好生养的身子,但与贝勒爷见面甚少。”
德妃叹了口气,“不是额娘逼你们,如今成年的阿哥渐多,胤祥、胤禵的婚事,皇上都开始张罗了。老四本就年长,总不能在子嗣这儿接连被弟弟们落下吧。胤祺就不说了,现在连七贝勒胤佑都三子四女了。”
“儿媳惶恐,”福晋低眉敛目,“贝勒爷醉心政事,日日苦读,确实不热衷内院之事。儿媳也曾多次劝说,但——”
“好啦,”德妃打断福晋的话,语气淡漠,“老四不愿往后院去,究其根本还是没人能抓住他的心。否则有人陪着,伺候着,怎么会不愿过去?近来,皇上曾提起过老八的福晋,对胤禩一直没有子嗣的事儿颇为不满。老四这儿,皇上也总是问起,好歹你有弘晖,还能对付一二,可时间长了,也不是个办法。”
“儿媳明白,”福晋垂首应诺,“等贝勒爷回府后,儿媳一定多加促导,不让额娘费心。”
德妃点了点头,“不只格格,你自己也得多多努力,就弘晖一个嫡子,怎么也单薄了些。至于你们府上的人,还是太少了。那李氏、宋氏年纪都不小了,等过了年,额娘再跟皇上提一提。”
“是,谨遵额娘吩咐,”福晋微抿薄唇,低低地应了一声。
南巡大军,驾过景州,皇上带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幸开福寺。
太子一路行从低调,到开福寺相当诚心地祈祷上香,皇上见了也没多说,让十三阿哥陪着太子,叫上四阿哥跟着自己往寺庙后头转了转。
走过开福寺最后的药王殿,一路石阶扶摇直上,康熙爷背着手慢慢悠悠地往上走,语气恬淡地对四阿哥道,“秋日出来,天气正好,不冷不热,亦有景可观。”
“皇阿玛说的是,”四阿哥由后应了一句,时不时地回过头,装似无意地瞅两眼越爬越慢的某位公公。
康熙爷站到了一处平台上,眺目远观,“这开福寺的后山虽小,但视野却还算开阔,能看到景州全景,不至一叶障目。”
四阿哥抿了抿唇,直觉皇阿玛的话有深意,一时却也参不透,只能模棱两可地道,“皇阿玛是天子,站得高忘得远,一叶障目也不过一时片刻而已。”
康熙爷转过身子,看着四阿哥道,“所谓管中窥豹往往就是从那一时半刻来的。为君者,哪怕是区区一瞬,也不能被遮了双眼,否则便易遭覆灭之灾。”
四阿哥身子一紧,慌忙垂首道,“儿臣愚笨,不明皇阿玛言中之意。在儿臣心中,皇阿玛平三藩,定台湾,驱逐沙俄,大破准噶尔,堪比任何一位古之贤君。此覆灭之祸,儿臣从未想过。”
康熙爷微微弯起嘴角,转头看向山外,西斜的日头洒下最后一缕光辉,将整个景州镀上了一层金色,“老四总是这样拘谨了,朕只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入夜
回到驻跸的行宫,苏伟伺候着四阿哥换了衣服,又着人准备了夜宵,四阿哥一直蹙着眉头,不言不语。
苏伟知道,康熙爷下午那番莫名其妙的话让四阿哥本就不安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隔天,临离开景州时,四阿哥派张保连夜赶回京城,查探京中的动静,有消息立马回报。
张保领命,急急地纵马而去,苏伟看着远处飞扬起的尘土,一股浓重的不安渐渐涌上心头。
南巡大军九月末进了山东境内,山东各官员纷纷来朝见皇上,张保一去一时半刻也没有消息,苏伟跟着四阿哥日日应酬的昏头涨脑。
十月初一,銮驾大军驻跸德州,太子偶感风寒,皇上令队伍暂时停下,供太子休养。然一连三四天,太子的病也不见好转,反而略有加重。
四阿哥、十三阿哥连续几日守在太子身边侍疾,苏伟有些害怕四阿哥被传染,偷偷地给两位阿哥煮了强身健体的药茶。
与此同时,由京城折返的张保正带着至关重要的消息快马加鞭地往德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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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满语管奶奶好像叫“妈妈”,声调不同,但是容易引起歧义,所以用了另外一种不太正式的玛姆来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