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爬窗户(1 / 1)

康熙二十四年

慈宁宫

太皇太后歪在榻子里,披着一件绛红色凤衔牡丹纹褂子,苏麻拉姑捧过一张毯子盖在老祖宗腿上。

“小四儿怎么样了?”

苏麻拉姑一愣,抬头看向太皇太后,“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老祖宗,日前皇上回宫亲自安排四阿哥的一应治疗,如今已经大大见好了。”

太皇太后欣慰地点点头,转头看着落在窗台的鸟儿,“那就好,齐太医、柳太医这几天都没过来,不是哪个奴才都敢像你一样瞒着我这把老骨头的。”

苏麻拉姑笑笑,“奴婢也是为您的身子着想,本就犯着头风,哪能再被这些事烦扰。”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可惜了,小六儿是个好孩子。”

苏麻拉姑跟着叹了口气,复又抬头道“老祖宗,太后和皇贵妃那边,您想怎么办?虽说是为了您的身体,可太后也过于严防死守了,在咱们这儿调两个太医,哪有那么难的。”

太皇太后坐直身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仁宪那点心思,从她派个嬷嬷给四阿哥时,哀家就知道了。这人嘛,总有千般的不甘心,慈和一死,她难免活络了些。可她毕竟不是皇帝生母,翻不起大的风浪。有了这次的事儿,她也该放聪明了,皇帝的心意不是那么好揣摩的。不过,她毕竟是握着皇帝的嘱托,也不能算错。你颁哀家懿旨,扣皇贵妃三个月的份例小惩大诫,至于这后宫嘛,还得她管着。”

苏麻拉姑微微笑着,俯身领命。

正三所

苏伟扶着四阿哥下地,“主子,慢着点儿。”

四阿哥走了几步,“腿软软的,再躺下去,我是不是要残废了?”

苏伟嘿嘿笑了两声,“哪有那么严重,主子是在床上躺太长时间了,多走一走就恢复过来了。”

四阿哥点点头,“胤祚怎么样了,能下床了吗?”

苏伟一愣,“您先在椅子上坐一会儿,别一下累着了。”

四阿哥坐下,看苏伟转身去倒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为什么一提胤祚就支支吾吾的?”苏伟没有动,定定地站在桌边也没回答,四阿哥不满意了,一拍扶手,“苏培盛!”

砰!苏伟应声而倒,吓了四阿哥一跳,“苏培盛!”四阿哥磕磕绊绊地跪到躺在地上的苏伟旁边,“苏培盛!”

王家兄弟听见声音跑了进来,见躺在地上的苏伟也吓了一跳“苏公公!”

承乾宫

皇贵妃接完慈宁宫懿旨,被浣月扶了起来,“来人,送公公出去。”

“多谢娘娘,”公公朝皇贵妃行了礼,跟着值守的太监走出承乾宫。

浣月从旁道,“太皇太后此举是何用意呢,娘娘都在慎刑司领罚了,怎么还扣月例呢?”

皇贵妃笑笑,“太皇太后是最英明的,三个月的月例换回执掌六宫的权利,算起来赚的是本宫。”

“可皇上一回来就免了娘娘的跪颂,也没有要指责娘娘的意思啊,太皇太后何必再旧事重提呢?”浣月不解。

皇贵妃转身坐在椅子上,“皇上只是一时难以决定,只能暂时拖着。等四阿哥痊愈了,本宫违抗太后懿旨一事是势必要提出来的。更何况,太后看顾慈宁宫还是受皇上所托,若有人想借此生事,给本宫扣一个违抗圣旨的帽子都说得过去。太皇太后此举算是罚了我,也给后宫一个交代,皇上亦不用再左右为难,即便是太后,也没法再借此责难本宫了。”

浣月恍然的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只是咱们如今公然得罪了太后,以后娘娘行事要多加小心了。”

皇贵妃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本宫在这个位置上,又有哪一日能粗心大意呢……”

钟粹宫

如玉给温僖贵妃篦着头发,“娘娘,奴婢听说太皇太后罚了皇贵妃三个月的月例,小惩大诫,但还是让皇贵妃执掌六宫。”

温僖贵妃眯着眼睛,“应该的,皇贵妃身份贵重,掌管六宫颇为妥帖。”

如玉撅了撅嘴,“说到身份贵重,咱们宫里哪有比您身份贵重的妃子啊。就是您太好性了,要不……”

“要不什么?”温僖贵妃睁开眼睛,如玉缩了缩脖子。

温僖贵妃回头看她一眼,“你最近心思倒是颇为活络,怎么,那赫舍里氏影响力这么大?”

如玉一愣,赶紧放下篦子,跪到地上,“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只是听您吩咐看着赫舍里氏,断不敢听她怂恿。”

温僖贵妃冷哼一声,“你知道是怂恿就好,她仗着身份胡搅蛮缠,本宫可没那个兴趣。后宫、前朝岂是一两个字就可以说清楚的,太后的心思、皇贵妃的心思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皇上的心思。”

如月微微抬头,“是奴婢心大了,只因太后有意……奴婢才受那赫舍里氏影响……”

“太后?你以为太后撤了皇贵妃的权利,让本宫掌管六宫,本宫就能为后宫之主了?”

如玉低下头没敢回答,温僖贵妃瞥了她一眼,“太后不过是想找个傀儡罢了,皇贵妃她控制不住,就想把苗头放在本宫身上。”

如玉一愣,温僖贵妃继续道“要说这人的欲望是真的太可怕了,一旦动了心思,连心智都蒙蔽了。太后,也是在后宫闷了太久了……”

正三所

萧二格正往后院去,路过四阿哥卧房的侧面,却见往日自己偷递食盒的窗户被打开了。萧二格愣了愣,刚想往前凑,就见一个蛮熟悉的小身影探出半个身子。

“哎呦,我的爷,”萧二格赶紧凑过去,跪下身子,接着正准备往外爬的四阿哥,“主子,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四阿哥踩着凳子,费力地往窗台上窜,他从没爬过窗户,一时不知该迈哪条腿,“我要去看苏培盛,太医们在正殿守着,不让我出去!”

萧二格抹抹额头的汗,“主子,苏公公就是最近太累了,体力透支,什么病都没有,奴才刚从他那儿出来,睡得呼噜震天响。”

“是吗?”爬到一半的四阿哥抬起头,“太医给他看了吗,有没有被我传染?”

萧二格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太医刚看过,什么病都没有,好好休息两天就能来伺候您了,奴才发誓!”

四阿哥垂下头,想了想,“我还是想去看他。”

萧二格又往前蹭了蹭,生怕四阿哥一不小心整个掉出来,“主子,您听奴才一句,还是别去了,您要是折腾出病来,苏公公就不是功而是过了。”

四阿哥皱起眉,看了看萧二格,片刻后道“你说的也对……那你帮我看着他,要是有事儿立马来告诉我,敢瞒着我,回头砍你脑袋!”

“嗻!”萧二格俯身磕了个头。

四阿哥眼珠转了转,再度垂下脑袋,“我可不想苏培盛像胤祚那样……”

萧二格心里一酸,跟着叹了口气,“主子您别太难过,六阿哥在天有灵,一定也希望您健健康康的。”

在天有灵……

萧二格有些奇怪地看着四阿哥突然默不作声地低着头退回屋子里,关上窗子,再没一声嘱咐。

苏伟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黑暗中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坐在床尾,吓了苏伟一跳,“谁?”

那人影动了动,“我……”

有点儿耳熟……苏伟呆了片刻,一惊“主子?”

宫内的蜡烛对于奴才来说算是奢侈品,苏伟不读书时都习惯点油灯,反正天黑没一会儿就都睡了。不过,这次不一样,苏伟从柜子里掏出根儿上好的黄蜡,在桌子上点着。

有了光亮,苏伟才看清他的小主子披着件外袍坐在他的床尾,抱着膝盖,一双小脚伸进他的被子里,估计连袜子都没穿。

“主子,你……”苏伟有一肚子话想问,却在凑近时看到四阿哥的脸上挂着泪痕,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胤祚死了……”四阿哥低下头,“我今天从萧二格那儿套出来的,你们都不告诉我……”

这个白痴!苏伟心里暗骂一声,坐到四阿哥身边,把被子给四阿哥围上,“主子,您病了这么多天,奴才们哪敢说啊。皇上没回来之前,奴才们都……都不知道您能不能活下来,就更别说提六阿哥的事儿了。”

四阿哥低着头,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都是我不好,我没看好胤祚……”

苏伟叹口气,“主子您不能这么想,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六阿哥是自己跑去玩水的,您要是不去,说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呢。再说正因为六阿哥没了,您才更要替他对德妃娘娘尽孝,替他对皇上尽忠啊。”

四阿哥抬起头,鼻头红红的,“额娘会怪我的……”

苏伟盘腿坐上床,“您病了这些天,遭了这么多罪,都因为您去水里拉六阿哥。德妃娘娘怪您,那皇贵妃该怪谁呢?”

四阿哥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苏伟暂时完成了知心姐姐的工作,见四阿哥蔫蔫的,有些好奇地问道,“主子,您是怎么跑出来的,今晚谁值夜?”

“曹清……”

哦,这下逻辑通了,苏伟暗暗翻个白眼,“主子,您累了吧,奴才送您回去吧?”

四阿哥蹭了蹭被子,把脑袋埋进去,“不回去,这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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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被和谐,同床共枕的具体场景请大家自行脑补,不过我们只是单纯的睡觉哦,想多了的自己去面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