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斜斜的召见这一方小巧而又精致的庭院,檐角刻着凶猛的飞禽走兽,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还有用来练手的沙包,冷风寂寂,整座庭院就像是一座小型的练兵场。
上身穿着米黄色绣花夹袄,下罩殷红色棉布裙的婢女断月推开这座庭院正中央的屋门,一股暖意便涌上了心头,女子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脸上却已是经历了无数风霜岁月的沧桑。
断月朝那里间的男子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夏家的那几个人跑了,大公子已经派人去追了。”
里面的男子掀开层层密布的珠帘,一张刚毅鲜明的脸便展现在空气之中,古铜色的皮肤,是长年累月的暴晒才会形成这样的肤色,那眉眼鲜明张扬,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剑,直直钉入胸膛,一袭深黑色的衣袍,镶着碎玉金边,两眼漆黑如墨,嘴唇嫣红,浑身散发着一种野性与阳刚之美。
这是贺平添第四子何子熙,追踪夏家的是贺平添的长子何子旭,说起这夏家在青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但比较与贺家也只是一杯沙土,只是因为几间赌场妓院,夏家与贺家起了争执,并在大街上大大出手,贺家绝不能允许有人来挑战贺家的权威,一夜之间,夏家满门被屠,只留下了夏家家主和几个小孩子,就是要看着他们垂死挣扎,困兽犹斗,贺家就是要看看这一老三幼怎样过了这一年。
“现在到哪了?”贺子熙开口问道,声音带有沙哑的磁性。
“现在应该到了甘谷岭了。”断月恭敬的回答道。
“甘谷岭里恶狼众多,告诉大哥不用去追了,现在是隆冬,那些狼可是饿的紧呢。”何子熙沉声说道,随即屋门大开,侍女们鱼贯而入,躬身道:“四公子,该吃早饭了。”
贺子熙朝断月点点头,断月便随着婢女们退出了庭院,出了庭院,便听到一阵阵马蹄声从远处而来,如同冲破九霄的鸣叫,一路所向披靡,这是贺家家主贺平添晨练回来,每天,贺平添都会驭马跑遍整个青城,风霜雨雪,从不间断。
忽的马蹄声急促,听声已经靠近了这座小小的庭院,断月立马下跪,贺平添驭马驶过贺子熙的这座庭院,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从断月的头顶越过,马儿长鸣一声,哒哒的驶的飞快,庭院里的婢女给贺子熙盛着粥,被这马儿的嘶鸣吓了一跳,勺子顺着她的手咕噜噜的掉到了地上,汤汁洒在了洁白如雪的地毯上,瞬间污渍一片,缓缓的氤氲开来。
“四公子,饶命啊。”那婢女立马跪在了地上,大声求饶道。
断月听到了屋子里的哀求,急忙跑了进去,看见还在地上咕噜噜的勺子和地毯上的污渍,眉头狠狠的皱了一皱,走到何子熙面前道:“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望四公子饶她一命。”
贺子熙如同苍鹰一样犀利的眼在断月身上扫了一遍道:“这是你找来的人?”
断月点点头道:“是的。”
“既然是你找来的
人,你也该承担一定的责任,这样吧,你去下院领二十板子,再去通知大哥,至于她......”贺子熙眯起了眼睛,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就让她去那甘谷岭陪着夏家家主去吧。”
那婢女听到贺子熙这样说,哭也哭不出了,夏家的下场她是知道的,一个大家族,三百多口人,一夕之间,只剩下一个老者和三个不过十岁的孩童,不等那婢女哀求,就有人拖着她扔出了庭院,一时间,风声瑟瑟,在这寒冬里更加的萧瑟了,贺子熙也没有吃饭的心情了,起身走了出去。
那边贺子旭身披墨绿色的大裘,骑在马背上,五官明亮,眉眼精致,招呼着众人在甘谷岭搜寻夏家的逃跑的那几个人,忽听得远方有人骑马踏雪而来,忙回头,见是断月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在离何子旭不远处,扑通一声跪下来道:“大公子,四公子让奴婢前来传话,不用追捕夏家的人了。”
坐在马背上的贺子旭居高临下,俯瞰着断月哈哈一笑道:“还是四弟有主意,现在这岭上的狼早已饥肠辘辘,就等着一顿大餐呢。”
说着,招呼着众人,就要驭马离开,途经断月的马的时候,看见马腿上系着一条又粗又壮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赫然绑着一个人,直挺挺的躺在雪地上,衣衫破烂,肌肤破败,满面苍夷。
“这是?”贺子旭用马鞭指着那雪地上的人问道。
“是四公子院子里的一名婢女,冲撞了四少爷,四少爷要奴婢把她扔到甘谷岭里喂狼。”断月皱着眉答道。
“你也冲撞了四弟了吧,不然,他怎么会打你?”贺子旭眯起了眼睛,淡淡的问道。
断月心里一咯噔,这贺子旭果真是料事如神,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奴婢犯了错就该挨打,是四公子宅心仁厚,留下了奴婢的命。”
贺子旭呵呵笑了一声道:“断月,你要是跟着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受着无妄之灾的。”
说完,不等断月回答,贺子旭扬起马鞭,马儿嘶鸣,扬起如烙铁一般的马蹄,瞬间跑出去了很远。
断月松了一口气,将那婢女放到了山岭下,翻身上马,看了一眼积雪遍地的甘谷岭,依稀还能听见狼群的嚎叫,缓缓的驭马离去。
马蹄在薄薄的积雪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白莲花。
北冥皇宫里此时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大红色的灯笼挂满了每座宫殿,照耀的黑夜亮如白昼,每棵花树上都由宫女挂上了彩带,贴上了福到了的对联,腊梅此时也很应景,朵朵绽放,白与红相交处,是别样的人间盛景。
“砰。”的一声巨大的响声,绚烂的烟花绽放于天际,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小妹,小妹,快来放烟花啊。”楚捩彦带着笠歌在院子里大声的喊道。
楚芜莜眉头展开,笑道:“马上就来。”
大祭司把桌子上的吃食一股脑的放进了食盒里,递给楚芜莜道:“卯
时的时候会有文武百官前来皇宫里为皇上送新春的祝福,可别给忘记了。”
楚芜莜点点头,甜甜笑道:“放心吧,不会忘记的。”
随即,敛去裙裾,提着食盒,向院子里走去,楚捩彦和笠歌已经在院子里等候良久了,烟花盛开,照耀的人间处处的是和乐美满的景象。
西昭的皇宫里此时此刻也在忙着妆点新春的气氛,只是不论怎样妆点,那年味总感觉淡了一点,轩辕宇待得实在无趣,就从大殿里走了出来,月朗星稀,他心头一皱,快步离开了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
楚芜莜手里的烟花放完了,正准备让人再去拿一些,放眼望去,哪里还有楚捩彦的身影,想必是带着笠歌玩疯了吧,楚芜莜摇摇头,决定还是自己回去拿吧。
放烟花的地方位置偏僻,楚芜莜身边也没有带什么奴仆,只好一个人穿过一条窄窄的暗巷,暗巷很少有人来,因此雪有点深,应该是下人门忘记了清理,轩辕宇站在高处看楚芜莜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忽的纵身而下,稳稳的落在了楚芜莜的面前。
楚芜莜还以为是什么人偷袭,忙运功朝那人打去,谁知那人武功高强,楚芜莜在第十招之后就败下阵来,被那人锁住了双手,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楚芜莜定睛一看,原来是洺奕。
洺奕放开楚芜莜,笑道:“就你这样的功夫,怎么能去那青城呢?”
楚芜莜白了他一眼,不服气的说道:“我已经进步了很多了,只是学功夫是半路出家,自然是比不过你。”
“能过我十招的人还是很少的,你现在已经完全有自保能力了。”洺奕淡淡的说着,分不清话语里的悲喜。
楚芜莜看了洺奕一会,疑惑道:“这除夕之夜你怎么在这里啊,不陪你家人过节吗?”
洺奕摩挲着手指间的碧玉扳指,笑道:“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们都死了,早就死了。”
楚芜莜心里一颤,但也只是一颤,随即恢复正常,道:“快回去吧,你作为西昭的将军,在卯时的时候要进宫为皇上送新春祝福的。”
洺奕点点头问道:“你这个皇帝这是要去哪?”
“哪也不去,就随便走走。”楚芜莜才不会对这个敌国将军说什么放烟花之事,想必他也不感兴趣。
洺奕“嗯”了一声,转身就往楚芜莜的相反方向走去,这长长的暗巷就像是一条岁月的长河,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从此再无交集。
“楚芜莜,新年快乐。”洺奕在心里默念道,随即便在几起几落之后离开了北冥皇宫。
于此同时,在一座小小的客栈里,朝歌把玩着手里的杯子,遥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苦笑了一声,低沉说道:“原来这么多年的除夕之夜,万家团圆之时,我仍旧是一个人。”
说完,和旁边的杯子碰了碰,笑道:“新春快乐!”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沐霖,也轻声念了一句:“皇上,新春快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