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里,只开了几个壁灯,灯光幽暗。

一个女人窝在沙发上,蚕丝睡袍的腰带松松垮垮垂着,高脚杯夹在食指中指间,盛着小半杯暗红色的酒液。

生活离不开吃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怕一天只吃两顿饭，也有七百三十顿饭。

殷如离和莫云杉在一起五年，除去少数时间没有在一起的时间和莫云杉嚷嚷着要减肥的时候，保守估计,至少在一起吃过两千顿饭。

其中，水煮鱼就占了四分之一。

关于水煮鱼的回忆,躺在那里三天三夜都回忆不完。

“好冷啊，狐狸精你能不能走快点？！”莫云杉像拖老黄牛一样步履艰难。

殷如离捏了捏自己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我兜里有个宝贝，到暖和的地方就要被拿走了，我想多抓一会儿。”

“你一分钟不调.戏我是不是就活不下去？”莫云杉脸硬得像石头，但闪躲的眼神出卖了她。

又羞又受用，但不想承认。

殷如离转到莫云杉面前，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帮她把背后的帽子戴到头上，包得严严实实，“这样就不冷了。”

莫云杉刚张开嘴要说话，殷如离两只手抓着帽子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占了一下“嘴上”便宜。

“吸了我的热量,是不是觉得暖和多了？”殷如离一本正经。

“你个臭流氓！”莫云杉攥起拳头狠狠在殷如离肩膀上砸了一下。

殷如离身子歪了一下，娇娇柔柔道：“我也是女孩子，哪能受得住女朋友这么暴力？”

“你别装柔弱骗我。”莫云杉板着脸，坚决不相信对方的鬼话。

“那我不装柔弱，云小姐能不能也疼一疼我？”殷如离把额头抵在莫云杉额上，左右蹭了蹭。

这样是在撒娇吧。

莫云杉猝不及防吞了下口水，下意识舔着唇，眼睛都直了。

殷如离唇角勾起，双肩颤抖：“你现在特别像电视剧里看到美女洗澡挪不开眼的纨绔小少爷，又呆又傻。”

“你就是个阴险的臭狐狸！”莫云杉狠狠在殷如离唇角咬了一口，撞开她的肩膀大踏步往前走。

殷如离追上去抓住莫云杉的手，放进对方口袋：“那你不是小少爷，是小公主，我被你看光了，你可得对我负责。”

“那你倒是让我看到什么才行啊！我明明就看了一张脸！”莫云杉话说得气势汹汹，对殷如离的手倒是没什么抗拒，抓起来热乎乎的还挺舒服。

“你要是想看，吃完饭回去我就给你脱。”殷如离答应得爽快极了。

莫云杉为了找回场子，把羞涩暂且搁置一边，痞里痞气地问了句：“光看有什么意思，要摸了才负责。”

“只有这点追求？”殷如离很失望，“做点别的也是可以的。”

莫云杉亮出爪子，“信不信我把你挠出血！”

殷如离抿抿唇。

莫云杉以为狐狸精这是知道她的厉害了，露出个得意的笑。

“希望你说到做到。”殷如离眼神颇有意味。

莫云杉拧眉。

这人有什么毛病，受虐狂吗？

“外面太冷了，不要光顾着欣赏我的美貌，再晚水煮鱼就要游回河里了。”殷如离加快脚步，唇角翘着，狡猾而奸诈。

“你的笑话比天气还冷。”莫云杉冷冷地打了个哆嗦。

……

温暖的室内。

殷如离闭上眼睛，手里的杯子滑在地上，蜷在沙发上，姿势像极了羊水里的婴儿。

心里种上一根刺，时间久了就会跟心脏长在一起，要连着旁边的软肉一起，才能剜出来。

扎进去的时候有多疼，剜出来的时候只会更疼。

空掉的那一块，无论怎样都不会弥合如初。

要有怎样的控制力，才能不把怨气发泄在扎刺的那个人身上。

殷如离想，自己是做不到的。

“殷总，”特助Ada走进总裁办公室，“莫总到了。”

殷如离点头。

Ada知道这是让她请莫总进来的意思。

没一会儿，眉眼与莫云杉有些相似的年轻人进来，颔首：“殷总。”

殷如离弯了个笑：“小莫总先请坐，我再回复两封邮件，希望你不觉得怠慢。”

“不会，殷总先忙。”莫璟羽在会客沙发落座，腰背笔挺。

客人很安静，就好像屋子里没有多出这么个人一样。

殷如离快速处理完邮件，起身。

“快到饭点了，小莫总想吃什么？”

莫璟羽跟着站起来，客气道：“殷总也算我半个长辈，您决定就好。”

殷如离一下被抬了辈分，笑得无奈：“我跟你小姑姑没有过去那层关系，不能算是长辈。我只比小莫总大十岁，顶多是个姐姐。”

“凡事没绝对。”莫璟羽浅笑，“未来的多变，殷总比我在商场上待得时间多出许多，更应该有所体会不是么？”

殷如离不置可否，道：“如果你父亲有你一半的精明，莫氏集团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近期莫氏集团频频被曝出负面，又有莫老爷子的独子，也就是莫云杉的哥哥，锒铛入狱的黑天鹅事件，莫氏股价几近崩盘。

这种时候，嗅觉敏锐的恶狼都会绿眼幽幽地盯着莫氏那块肥肉，伺机扑上去啃咬一番。哪怕只撕下来一小条也是好的。

莫璟羽道：“我却不觉得可惜。腐朽的房子只有倒塌了，才能捡有用的木料砖石建造新的更牢固的建筑，里面的人也是一样，殷总觉得呢？”

殷如离笑了笑，便拿起手包走到莫璟羽身边，“那我们去润景阁吃？”

那是一家京菜馆，店内招牌炸酱面在饕餮圈子里名头很响。

莫璟羽轻点下巴，抬手：“殷总请。”

莫云杉说过侄女喜欢吃炸酱面，殷如离记性很好。

用细致入微的体贴薄得其他人的好感，是殷如离的长项之一。

亦是很多人模仿都模仿不来的本领。

停车场。

殷如离将车倒进车位。

副驾驶座的莫璟羽率先下车后，偷偷举起手机，在殷如离下车的时候抓拍了一张照片，迅速收起手机，面色僵硬。

好在被偷拍的人没有发现，冲她笑了一下，往餐厅方向走。

等到坐进包厢点完餐，莫璟羽起身道：“抱歉殷总，我想去趟洗手间。”

“小莫总不用这么客气。”殷如离笑道。

莫璟羽拿起手机出去，躲进洗手间发了条图片消息。

没过几秒，对话框里便有了回复。

小姑姑：【都是糊的，你什么拍照技术！】

莫璟羽的冰山脸满是冷漠：【如果不是怕小姑姑你被送进精神病院，我不会做这种奇怪的事。】

小姑姑：【拍照水平不行你就不能录个视频吗？让她动一动。】

莫璟羽脸上出现一丝裂纹：【我是出来谈正事的，小姑姑不要提无理要求。】

小姑姑：【我在这世上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连你都不向着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莫璟羽叹了口气，无奈回复：【吃完饭我找点理由帮你拍，偷拍这种事我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小姑姑：【好吧。】

小姑姑：【你真是太正直了，一点也不像我侄女。】

莫璟羽揉揉眉心，直接锁上屏幕，洗了个手走出卫生间。

殷如离独自坐在包厢里，指腹捏着杯柄摩.挲。

刚刚小莫总拿着手机偷拍的事，她发现了。

她了解小莫总，对方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

大概，是被姑姑软磨硬泡没办法才为之。

让侄女偷拍生意伙伴，也只有莫云杉能想得出来。

没多大会儿，包厢门打开，莫璟羽重新坐回来。

“小莫总，关于收购莫氏集团股份……”

“殷总，我能不能跟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抱歉，你先……”

“不好意思，您先……”

又一次撞上。

莫璟羽见对面的人没有动嘴，便插着空隙说道：“殷总您先说。”

殷如离笑了一下：“还是小莫总先说吧。”

莫璟羽酝酿了两三秒，忍着头皮发麻地感觉询问道：“我能不能跟殷总来张自拍？”

问完还补充说：“现在经营好社交平台有利于传播品牌形象，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得到。”

“没问题。”殷如离应道。

莫璟羽用笑掩饰住尴尬，起身走到殷如离旁边，膝盖打弯与坐着的人保持同一高度，举起手机。

两人都调整好表情。

莫璟羽按下屏幕上的红点。

“殷总，要不再来一张？我刚刚觉得自己好像闭眼了。”

殷如离看着那个屏幕上的红点变成方块形状，明显是在录视频。

平时那么成熟的一个孩子会被逼得做这种事，不知道经历过什么。

“好。”殷如离没有拆穿。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

莫璟羽再次按下屏幕上的按钮，录像停止。

她立刻收起手机，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殷总上相肯定比我好看。”莫璟羽坐回去，没有忘记奉承一句。

殷如离只说了声：“谢谢。”

话归正题。

莫云杉收到侄女发来的小视频，循环播放好几遍，脑袋栽到抱枕上，感叹道：“姓殷的可真好看！要是能把旁边的小鹌鹑去掉就好了。”

“但是视频哪有真人好看啊？”莫云杉在床上蠕动两下。

弹起来！

“我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变成这副怂样呢？！”莫云杉薅起袖子，跳下床。

不就是被狐狸精唬了几句，偷偷摸摸躲起来看她视频是在干什么？！

莫云杉嗤了一声，十分有骨气地删掉刚刚那个视频，把手机扔到床上。

丽兹卡尔酒店出来一个被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半个小时后，隅罗公馆某栋别墅前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躲到一棵树后不知道想干什么。

月黑风高，适合采花。

作者有话要说：狐狸精：你要把我挠出血？怎么挠？

莫单纯：你有什么毛病？

侄女渐渐黑化：我辛辛苦苦拍的视频，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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