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中,关索将马超之事,包括所说之话,都一一告知给马岱。马岱悲伤之余,也立刻带着数名骑兵前去寻找马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马超曝尸在外。
而汉军也将战果清点完毕,灵武谷一战,鲜卑人中箭中石、自相踩踏、跌入山涧,前后竟有五千余人被汉军击毙,算上跟着修武卢一同覆灭的敌军,关索算来,只有不到两千人逃出生天。而从这里返回黄河北岸的鲜卑大营尚需一天一夜,疲兵伤兵如何坚持得住?这样一算,能顺利回去的,几乎十不存一。
轲比能既死,鲜卑之败已是早晚问题,关索也不心急,眼下大军十分疲惫,外加马超将故,军心难免动摇。关索便令众将士在灵武谷外歇息一日,明日再做计议。
到了正午,马岱也带回了马超的遗体,据他描述,马超最后是坐在一块岩石上,溘然长逝,眉目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
“看来马超在最后时刻,终于获得了安宁……”回想起马超临终前的那番自白,关索不由得感慨万千。
“不知将军想让骠骑将军葬在何处?”关索又忍不住问马岱。毕竟马岱是马超的从弟,作为亲人,马超身后之事,应该征求他的意见。
“兄长子女虽在成都,但此去成都千里之遥,山水迢迢极为不便……”马岱踌躇再三,方才叹息道,“兄长这一年来在武威甚得人心,我想将他葬在那里,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好,此事全赖将军费心了。”这是马家的私事,关索自然不会多嘴。
次日,关索率领众将士出发,往南进兵。一路上,关索命士卒用长矛高高挑起轲比能的首级,并让人沿途吆喝轲比能死讯。一些躲在山林间的鲜卑残兵,本就狼狈不堪,得知轲比能已死,干脆壮着胆子,向关索请降。关索倒也没有狠下杀手,尽皆押下,沿途共俘虏了三百余人。
虽然鲜卑都是胡人,但是关索身为蛮兵统帅,也不能一味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若非战情万不得已,关索不想屠杀俘虏,一来会给自己的名声带来麻烦,二来会白白浪费劳动力,这对人口本就薄弱的季汉来说实为大忌。
汉军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然而,在距离黄河北岸尚有四十余里时,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队鲜卑兵马,关索远远眺望,估摸着接近三千人。
“全军列阵!”关索大喝一声,汉军将士齐刷刷摆好阵型,随时准备展开进攻。
不过鲜卑兵马并没有轻易靠近,只是远远地勒住马,阵中出来一个嗓门极大的士卒,对着汉军阵中高喊道:“敢问前面是哪位大汉将军?”
“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关索厉声喝道,“你等又是什么人!”
听到关索的名号,鲜卑阵中忽然有人高喝一声“放下兵器”,近三千鲜卑将士齐刷刷丢到长矛、腰刀、弓箭,然后下马,为首一名首领走上前来,学着汉人的模样作揖道:“我乃鲜卑成律归,特来向关将军请降!”
成律归说完,往后一挥手,数十名鲜卑人拎着一群人头跑出阵来,。“这些首级,是轲比能爱将盖楼和与近百名不愿归降大汉之人,请将军过目!”
原来,当日在鲜卑后队的两员悍将独孤烈与盖楼和,独孤烈在灵武谷身中数箭,在撤退路上便失血过多而死。至于盖楼和,则侥幸逃出生天,一路上不断收拢败兵。可当他得知汉军仍然死死把控灵武谷,斥候无法进去探听消息后,盖楼和只能先率残兵逃回黄河北岸营寨,一路上多有伤兵不治而死,最终回到营寨的,不过千余人。
而成律归得知鲜卑惨败的消息,惊恐之余,也坚定了投降之念。他知道盖楼和对轲比能忠心耿耿,当天晚上,成律归以商议军情为由,请盖楼和进帐议事,可他早已暗伏刀斧手,将疲惫至极的盖楼和轻松斩杀,然后率兵起事。他原有本部人马两千多人,兵力占据上风,一番交战后,除了百余名十分忠于轲比能的士卒战死外,其余尽皆投降。
重新整合人马后,成律归便派人渡过黄河,向汉军献上盖楼和等人的首级,已示请降诚意。只是吴懿因为麾下兵马有限,对鲜卑人也十分提防。为保万无一失,吴懿便命成律归往北去向关索请降。
“吴懿此法确实稳妥,鲜卑若是有诈,则黄河南岸难免不保,换我亦不会轻易接受他们投降!”关索从成律归嘴中得知事情经过后,不由微微点头。
“除你以外,还有何处鲜卑兵马?”关索策马上前,来到成律归面前,正色问道。
“河水北岸之兵,皆在此处!”成律归赶紧恭敬地回答道,“至于轲比能与乌度台……”
“他二人已被我军处斩!”关索冷冷地说完,便让士卒把轲比能人头带上。亲眼见到轲比能人头,成律归自然又惊又惧,鲜卑将士们更是瑟瑟发抖,也有一些人感念轲比能往日恩德,不由得呜呜哭泣。
“既然最后这些鲜卑人来降,那么此次与鲜卑的战争,也算彻底结束。”
一想到能在九月之前大破鲜卑,两万敌军非死即降,就算能逃回草原的,想必也寥寥无几,关索心里总算落了一块大石,如此足以告慰马超在天之灵。
“足下能迷途知返,不与大汉为敌,也算有功之人!”关索严肃地说道,“只是如何安置你等,我还需禀报圣上,方能决断!”
谷詠/span“眼下……”关索双目寒光迸射,“先将你等的弓箭尽数交给我军!”
“这……”成律归不由一惊,鲜卑人极善箭术,把弓箭交给汉军,万一汉军有歹意,那这数千鲜卑人岂不是束手待毙。
关索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赤血大刀转了一圈,厉声道:“我与足下相隔不过数马头,我若有加害之意,足下自问能幸免否?”
虽然此地汉军人数是鲜卑的三倍有余,但关索觉得此时便尽数缴获他们的战马兵器,没准会逼他们狗急跳墙,因此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只要缴获他们的弓箭,便不怕他们事后反叛,然后徐徐图之。
“……好!”成律归咬了咬牙,随即向后大喝道,“留下弓箭,退到一旁!”
虽然很多鲜卑人心中也极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不消片刻,近三千鲜卑人全部上前,留下了满地的弓箭。关索命士卒立刻上前,尽数收缴。
“接下来,便请你等随我一同过河吧!”关索正色对成律归说道。
事已至此,成律归也无法说个“不”字,只能与鲜卑将士乖乖待在汉军身边。次日,汉军来到黄河边上,正巧遇到吴懿派人过河探查的斥候。得知关索全部收降鲜卑将士后,吴懿立刻派出所有船只,接大军过河。
一番忙碌后,近万汉军与三千余名鲜卑人全部渡过黄河。关索与吴懿相见后,说起马超病故之事,两人皆是一番感叹。关索建议吴懿立刻将捷报送至汉中,告知诸葛亮,并询问如何处理。同时,为了防止雍州的魏军有所行动,关索认为应该让斥候去雍州放出消息,只要魏军得知鲜卑惨败的消息,势必不会再图谋凉州。
而马岱也担心武威的羌人会趁汉军不在时引发骚乱,也请命带马超旧部回武威防御,吴懿对此全部同意。很快,马岱领兵三千,并带着马超的遗体返回武威,王平领兵三千前往天水街亭。吴懿则与关索率领其余将士与投降鲜卑人,退回到安定郡,等待诸葛亮的下一步指示。
到了九月,益州那边终于有了回复,而这个回复,竟是诸葛亮本人亲自带来的。在五百名士卒的护送下,诸葛亮从汉中出发,带着许多劳军酒肉,跋山涉水,终于来到安定郡。
“参见丞相!”得知诸葛亮亲来,吴懿与关索立刻率领众将出寨相迎,“区区鲜卑俘虏,何劳丞相亲来凉州!”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诸葛亮微笑着称赞众人,“鲜卑大军犯境,将士们在这酷热之时、荒凉之地浴血奋战,方能大破敌军,扬我国威!我虽为丞相,但也应亲自来此,犒劳三军!”
“谢丞相!”诸葛亮一番话,让许多将士都大为感动,再次向诸葛亮恭敬行礼。
“子远,将劳军之物分发给众将士!”诸葛亮吩咐吴懿,“再唤成律归与郁筑鞬二人来中军大帐!”
这段时间,三千余名鲜卑人的所有武器战马都被汉军扣押,犹如老虎没了爪牙一般,只能忍气吞声待在汉军营寨,而且成律归和郁筑鞬这两个领头的更被安置在别处,鲜卑将士自然没法有什么动作。
很快,中军大帐内,成律归与郁筑鞬被带到了诸葛亮面前。得知来的是季汉丞相,二人哪敢怠慢,连忙伏地行礼:“见过诸葛丞相!”
“我主圣上乃大汉天子,曹魏之徒窃国贼子,早晚覆灭!你等草原胡人,不思保境安民,为何反助逆贼?”诸葛亮上来先给了二人一个下马威,十分严肃地喝斥道。
“丞相教训的是!”成律归与郁筑鞬果然慌乱,连忙讨饶道,“进兵凉州,实乃轲比能之意,我等也是极不情愿啊!”
“好!那轲比能既死,鲜卑之众将有何人统领?”诸葛亮正色问道,
“这……”郁筑鞬快速想了一想,赶紧回答道,“轲比能之子乌度台已死,再论亲疏关系,应由轲比能之弟扈地于统率其众!”
“扈地于……”诸葛亮微微皱眉,“此人比轲比能如何?”
“扈地于与轲比能虽是兄弟,但其才能威望都远不及轲比能!”成律归希望能在诸葛亮面前留下好印象,抢先一步说道。
“是吗……”诸葛亮目光如炬,心中已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