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夜间的东北风吹得呼呼作响,而魏军寨中的将士方才入睡不到两个时辰,睡得正和死猪一般,这个时候袭营真是再好不过了。
寨门前面并无鹿角,汉军顺利推开寨门,小心翼翼地进了北寨,按照关索的吩咐,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分散潜入到各营帐附近。
不过,魏军这边倒也有几个人被帐外频繁的脚步声吵醒,并不断惊呼:“外面有人!”
“时机已到,点火!”
眼看帐中醒来的魏兵越来越多,关索当机立断,扯开嗓子呐喊一声,众蛮兵先后擦起手中的火石,点起火把,将身边的营帐一一点燃。
“着,着火啦!!!”
“是蜀军来了!!!”
“快逃呀!!!”
许多睡眼惺忪的魏兵看到所在的营帐燃起火焰,瞬间吓得魂不附体,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奔出帐外,但等待多时的蛮兵也开始大开杀戒,如屠猪羊一般,杀得魏兵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继续点火,休要停手!”关索右手单提赤血大刀,左手同样举着一根火把,与鲍义等人纵横在寨中,遇到敌人便杀,见到营帐便烧。火借风势,烧得更为猛烈,北营很快便化成一片火海。
虽然北寨魏兵不多,但在这种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下,未经严格训练的他们,只顾自己逃命,全然没有纪律性可言,便会造成难以想象的混乱。那些没有死在汉军刀下和葬身火海的魏兵,许多都在逃命时被踩踏致死。
加上汉军先后放掉北营的百余匹战马,这些马儿胆子不大,在烈火面前也被吓得乱冲乱撞,往没有着火的其他营盘冲去,一路上不断撞翻败逃之兵,就连前来支援的魏兵也被这些疯马冲得心惊胆战,纷纷避开,阵型转瞬溃散。
“不可混乱!”徐邈自得知汉军劫营后,便第一时间率众前来救援,眼下尚未交锋,身旁士卒便陷入混乱,他只能竭尽所能地维持秩序。
趁着魏军无力杀上,关索又命士卒点起火箭,扔出火把,继续大面积焚烧魏军的营寨,进一步制造混乱。等到将近一半的营帐燃起火焰,魏军大营已是一片火海,关索当机立断,骑上他抢来的一匹高大战马后,高声大喝道:“听我命令,撤兵!”
一遍又一遍的声音不断回想,汉军将士听得真切,也不违背关索的命令,立刻前队改后队,绕着外围木栅栏无火处集体撤退。一千五百蛮兵军纪严明,很快便冲出魏寨,徐邈等人惊魂未定,岂敢追击,又灭不了大火,只能从南门退出营寨,等火势熄灭,再清点损失。
汉军那边半个时辰后,也在一处空旷平坦的地方停下脚步,虽然此刻还能看到魏军营寨燃烧的大火,但关索相信就算给魏军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追杀过来。
蛮兵们赶路厮杀许久,先后坐下来歇息,鲍义则是不解地来到关索面前,问道:“将军,适才魏军已然大乱,何不一鼓作气,继续猛攻?”
关索则徐徐分析道:“我军远道而来,终是有些疲惫,不能轻视魏军,何况火势难以受人控制,我等在魏军寨中作战,难保万全。”
事实上,燃烧的魏军营寨宛如一个高温蒸笼,无论汉军还是魏军将士都饱受炙热的煎熬,长时间作战对关索他们也是十分危险的。说到底,关索可是相当在乎他麾下的这群来之不易蛮兵,不希望他们出现无谓的伤亡。
但尽管及时撤兵,关索仍觉得自己有办法收拾掉徐邈这路魏军。
这是,关索忽然注意到鲍义身后不远处的周英等人正捆绑着一人,便问鲍义。鲍义则不禁笑道:“方才在乱军之中,我看数名魏兵保护此人撤退,心知此人必是魏军要员,故而将他生擒过来!”
“好,那便让我来审讯一番!”
关索顿时来了兴致,立刻将此人带上前来,正色问道:“你乃何人,现居何职?”
“武威太守毌丘兴,既被你等所擒,不必多说,可速杀我。”此刻天色较暗,未能完全看清此人容颜,不过听声音,约莫年过半百。
“噢?你是毌丘兴!”关索双眼不由一亮,原来此人便是毌丘俭的父亲。至于毌丘俭,历史上的他曾在司马师把持魏国朝政时举兵反抗,也是“淮南三叛”中的第二叛。
而毌丘兴虽然名气不如他儿子响亮,但也算有能力的贤臣。关索略一思忖,亲自上前,为毌丘兴松绑,并拱手道:“久闻府君之名,不想如此相遇。我乃大汉平北将军关索,关羽关云长之子。”
“原来足下便是关将军……”毌丘兴被关索亲手释放,倒也有些受宠若惊,随即礼节性地作了一揖。至于关索其人,他也是略有耳闻,只知道此人当年曾在荆州多立战功,只是没想到竟这般年轻。
关索又微笑着称赞道:“府君在凉州多年,安抚百姓,感化羌胡,劳苦功高。前者张进、麴演等人起兵,府君志气忠烈,临难不顾,与吏民一同率众御敌迫降番和、骊靬二县,堪称国之良才!”
“关将军谬赞……”听到关索这么准确地说出自己的事迹,毌丘兴心中更有一种被认同的感觉,抵触的情绪不由得少了许多。
“府君原为汉臣,何不就此归顺大汉?”关索听出毌丘兴的语气有所缓和,便趁热打铁。
关索的目的很明显,像张郃这种魏军大将,将他击杀可以大挫魏军士气,但毌丘兴这样久在凉州的政治型人才,却是季汉日后治理凉州不可或缺的,因此关索极力想要招降此人。
毌丘兴犹豫一阵,仍是长叹一声:“兵败之人,岂有脸面苟活于世……”
“府君不愿归降,只怕更担心身在洛阳的家眷吧。”关索倒是一语点穿毌丘兴的心思。
眼下毌丘俭已在魏国太子曹睿身边任职,毌丘兴一把年纪了,想必不会为了活命而断子绝孙。
看到毌丘兴垂首不语,关索当他默认,也不强求,随即淡淡地说道:“府君眼下不肯,倒也无妨!待我先破了魏军,再让丞相决断!”
关索也不啰嗦,让两个蛮兵看好毌丘兴,不得失礼,量他一个普通太守,不至于能逃脱。紧接着,关索命蛮兵原地小憩,等到卯时天明,再行出击。
而魏军那里,徐邈命士卒竭力灭火,总算没让整座营寨被烧成一片废墟。但忙到天亮,所有将士都是筋疲力尽,加上几个时辰前被汉军劫寨,此刻人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士气低落到极点。
徐邈粗粗清点了一下损失,四千魏军将士阵亡超过千人,还有数百负伤者,兵器战马损失虽少,是最重要的粮草却几乎被汉军付之一炬。
一想到整个大军的根基都完了,徐邈已经顾不得痛惜毌丘兴被汉军所擒,他急忙暗中找到安定太守崔谅,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使君,眼下除了赶紧与张太守合兵一处外,别无他法!若让这些士卒断粮,必然哗变!”崔谅知道自己手下的郡兵不少都是参军仅仅几个月的,纪律性堪忧,稍有不慎,只怕他和徐邈本人都会有危险。
“也只能如此了……”徐邈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立刻命所有将士往西南方向转移,如果能得到张就那边的粮草接济,至少能暂时渡过眼前的危机。
幸存的将士为了混口饭吃,也赶紧收拾好东西上路。至于那些伤兵,行军实在不便,徐邈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让他们慢慢跟上,无法顾及他们。
只不过,魏军昨夜未曾好好休息,早上有未用过饭食,此刻正是又饥又累,起初还能靠着求生的信念支撑,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有数百人掉队,剩下的也是筋疲力尽,就连那些战马也都只能艰难地迈开蹄子。
就在徐邈无计可施的时候,东北方向突然传来洪亮的脚步声,一阵阵高喝如雷声一般重击在魏军将士的脑海中。
“大汉王师在此,降者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