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南郡,当阳县
自刘备从孙权那里借来南郡后,南郡便在刘备集团的手中经营了近十年。这期间,刘备、诸葛亮、关羽等人都能够体恤下民,约束士卒,因此汉军在南郡的口碑一向很好,当阳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数日前汉军初克当阳,城内百姓在欣喜之余,却也大多心存狐疑,认为这支兵不满两千的汉军难以坚守城池,当阳恐怕会再次落入吴军之手。
但随着汉军将骆统及数百吴兵押入当阳,并在城墙上高高挂起王直与贾华的首级,城内总算人心稍安。加之在南郡极有名望的鲍凯来到当阳,不少百姓甚至还捐献物资,以助军用。
鲍凯一家暂时落脚于一间干净宽敞的宅院内,其中一间房中,昏睡的关索静静地躺在榻上,两名侍女正在小心地为其擦拭脖颈与胸口的血渍,同时为关索更换右臂的纱布。
也不知是不是侍女在包扎的时候触碰了箭创,关索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后,渐渐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两个低头忙碌的侍女。
关索明明记得自己是在与吴军厮杀,眼下环境大变,顿时让他疑惑不已。
“我,我这是在哪里?”关索用沙哑地声音问道。
两名侍女看到关索醒来后不禁一喜,其中一人则飞快地朝房外跑去。
“公子,这里是当阳!这间宅院是我家主人暂住之所!”另一名侍女在为关索包扎好纱布后,恭敬地回答道。
“当阳?”
关索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在看清眼前侍女的面容后,他才想起这是鲍淑芸的侍女,两年前他在鲍家庄时见过不止一次。
既然自己回到当阳,鲍家庄的人也在,想必鲍凯一家已然顺利脱险。
想到这里,关索心中稍安,又问道:“我睡了多久?”
“公子已经睡了整整两日。”侍女如实回答道,“医匠说公子昏厥乃劳累所致,特意叮嘱公子好生歇息。”
“两日……”关索不由细细地思忖起来,“也不知军情如何了……”
“关索,你醒了吗?”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清脆且熟悉的声音,窈窕的倩影很快映入关索眼帘。
“三娘子……”
除了鲍淑芸,还会有谁。再次望见佳人,关索的眼神也流露出罕见的温柔。
可鲍淑芸却是嘟哝着嘴,面带红霞地说道:“叫我淑芸!”
这时,一名侍女又将一碗汤药端进屋内。鲍淑芸亲自接过汤药后,小心地端到榻前,递给了关索,微笑道:“喝吧,医匠让你一醒来就把这药喝下去。”
两名侍女看到鲍淑芸如此柔情似水,不由相视一笑,知趣地退出房内。
现在房间里没有外人,关索方才觉得自在一些,他接过鲍淑芸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尽。
注意到关索抬起右臂的动作还有些不自然,鲍淑芸忍不住关切地问道:“手臂还疼吗……”
“区区小伤,不碍事!”关索微微一笑。当日这点皮肉伤确实十分疼痛,如今敷上优质的伤药,痛楚已然减轻许多,想来半个月便能彻底复原。
说到箭伤,关索不由得想到些什么,连忙问道:“淑芸,鲍家庄伤亡如何?”
关索此话一出,鲍淑芸也不由得脸色一黯,低声道:“二百三十五名门客,一百零四名家仆,还有荣叔……都死在了吴军手下……二兄,还有好多门客都身受重伤,万幸保住性命……”
一想到此番鲍家庄伤亡过半,鲍淑芸也忍不住眼眶泛红。而关索则心如刀绞,内疚地长叹道:“若是我能再早来一刻,便不至于如此了……”
看到关索如此的自责,鲍淑芸擦了擦眼角,轻轻地说道:“可如果不是你,整个鲍家庄便已经不在了……”
鲍淑芸微微一顿,脸上真情流露:“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骑着奔云,孤身前来搭救我们的那一刻!”
“淑芸……”关索注视着鲍淑芸的面庞,内心的伤痛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抚平。
感受到关索炙热的目光,鲍淑芸脸上红晕更甚,低头道:“当阳四周仍是吴军环伺,我……我们鲍家庄,还需要你的保护……你怎么能只顾着懊悔和伤感呢……”
感受到鲍淑芸对自己的安慰和鼓励,关索微笑着点了点头:“淑芸,谢谢你!”
可这种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右臂隐约的疼痛感,让几乎陶醉的关索再次回到了现实,当日被吴军团团包围的险情,让他几乎有些后怕。
很多事情,依旧等着自己去完成,并不会因为眼前的温情而结束。
“抱歉,淑芸……”关索缓缓地低下了头,沉声道,“我仍在为先父服丧,此刻又在军中,不可去想别的事情!”
“我的征战还没有结束!”
情意不在,关索的眼中只剩下肃穆。而鲍淑芸,同样脸色一黯,心中怅然若失。
你,连哄哄我都不会吗?
“我知道……”鲍淑芸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吴班都督他们都在县令府邸,今早也差人问候你的情况。”
“我知道了!”关索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你能理解我!”
鲍淑芸淡淡地一笑:“我为你准备了一套新衣,少时会让侍女送来。”
“我二兄那里可能还需要我帮忙……我先走了……”鲍淑芸说到这里,脸上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不舍和伤感。
这一别,不知他何时再会想起自己。
可就在鲍淑芸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关索忽然一咬牙,喊道:“淑芸!”
佳人痴情如此,自己如果再扭扭捏捏,反倒是不痛快了。
回想那日几乎丧命与吴军之手,既然上了战场,谁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活过明天……
那便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看着鲍淑芸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关索鼓起勇气,深情地说道:“此番我若不死,定要娶你为妻!”
鲍淑芸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幸福感所冲击,脑子晕晕地,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两年来,自己屡屡推掉父亲安排的婚事,只因她的心里,除了关索已容不下他人。
她多么害怕这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也许关索有一天会在成都娶妻生子。
现在有了这句话,自己的一番等待,终于没有白费。
晶莹地泪花在眼眶中闪烁,鲍淑芸努力控制着自己,紧咬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等你!等你凯旋归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