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是东州市市长刘一鹤
当然打败对手的最好方法还是借别人之手,庆幸的是这只手我找到了,这不是一只幕后黑手,而是一只光明之手,一只女神似的手,一只像猫爪一样专门捕鼠的手,这只手犹如“玉猫”展昭的宝剑锋利无比,又好似包龙图的铡刀吓人心魄。我深知用这只手除掉刘一鹤无异于玩火,但是我说过,我的血管里流淌的是冰水,我不怕火,而且喜欢玩火,再说在官场上谁不是玩火者,玩火者必****不过是吓唬那些胆小鬼的,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玩火的高手?其实反腐败也是在玩火,火烧不起来,老百姓看不见希望,火烧太旺了,老百姓不仅看不到希望,甚至还会感到绝望。这就要掌握火候,我寄希望的这只手玩起火来恰恰不懂得掌握火候,只要是腐败分子,她恨不能浇上油喷上火,烧他个粉身碎骨,化为灰烬。女人要是登基,个个都是武则天!清江省调来这么个女纪委书记,明摆着要在清江火烧连营啊,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的自保方法就是趁火打劫!既然齐秀英是个玩火的高手,那么我就给她添添柴,我不能让她自己寻找火源,更不能让她自己往火里添柴火,我不仅要让刘一鹤成为火源,还要让齐秀英引火烧身。
我和刘一鹤之间没有任何说不清的东西,尽管拔出罗卜带出泥,也没有我什么事。我上高中时最大的梦想是考电影学院导演专业,阴差阳错地步入仕途,但是从政不仅要有演员的天赋,更要有导演的天赋。《公务员笔记》就是我导演的一部纪录片,这部片子会像电视连续剧一样吸引齐秀英,渐渐地她会因主人公令人发指的腐败行为而拍案而起。
《公务员笔记》陆陆续续寄给她有半年多时间了,一点动静也没有,这说明已经拨动了齐秀英的神经,说不定她已经在暗中开始调查刘一鹤了。常言道,于无声处听惊雷,人有脸、树有皮,像齐秀英这种女人只要查上刘一鹤,不查出个惊天大案是不会罢手的,没事也能查出事来,不然“女包公”的脸往哪儿放?
但是,我躲在幕后的滋味也不好受,你窥视别人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人窥视着你?我就经常觉得身后有人突然拍我一下,吓得我浑身冒虚汗。最近我还添了一个毛病,一到晚上睡熟时就做同一个梦,梦见我和刘一鹤都变成了孙悟空,两根金箍棒打得不可开交,一直打到南海,南海观世音竟然变成了齐秀英,我和刘一鹤一边打一边问齐秀英,我们谁是美猴王?齐秀英双手合十微笑道:“我只识得腐败分子,并不识得美猴王。”没办法,我和刘一鹤又打到了西天,面见如来佛祖,想不到如来佛祖竟然是老领导,我和刘一鹤不约而同地问老领导,我们谁是齐天大圣?老领导面无表情地扔给我们一人一本书,我接过一看是《关于尿疗法的哲学思考》。老领导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谁能读懂这本书,谁就是齐天大圣。”于是我和刘一鹤席地而坐,翻阅起来,我发现这本书对尿的疗效夸得神乎其神,仿佛尿是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可以长生不老的妙药,我分不清书中的观点是基于经验主义,还是理想主义,我只知道尿是人体新陈代谢的产物,怎么可以像神一样崇拜?这本书其实是《关于尿疗法的神学思考》,我们知道哲学是有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分的,而神学却完全是唯心主义的,再说,确保身体健康的方法很多,怎么可以只推崇尿疗一种方法?老领导的观点很有点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味道。想到这儿,我轻蔑地一笑,手中的书立即变成了两只小乌龟,我正在诧异之时,刘一鹤手中的书变成了官印,我顿时火冒三丈,起身指着老领导的鼻子刚要斥责他不一碗水端平,老领导拍案喝道:“他是只假猴子,左右还不给我拿下!”我手中的一对小乌龟顿时变成了一双手铐,我大惊失色,惊骇而醒。
我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寓意,几乎翻遍了解梦的书,还专门研究了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均未得出结论,想起老领导推荐的尿疗法可以治惊厥,早晨起来情不自禁地喝了一杯,果然自从喝尿以后,就再也没有做过这个梦。
我说过我到东州是当纤夫的,这话不是唱高调。改革决不是顺势而为,一定是逆流而上,而且一路上要克服重重险滩、暗礁、漩涡,搞不好就要翻船。因此,我提倡对改革者宽容,即使他失败了。如果不宽容,那是民族的悲哀。当纤夫就要走在前面,就要带头喊号子,这样就难免锋芒毕露,这是中国官场上的大忌,但是对于改革者来说,改的就是这些大忌!
最近我带团到东南亚四国招商引资,新加坡的媒体盛赞我的思想开放程度令东南亚四国工商界大吃一惊,连《纽约时报》也高度评价我是个“敢为天下先”的市长,像《纽约时报》这样的赞誉可以说是破了例的,有人担心我锋芒太露,会成为众矢之的。前几天,到市委开常委会,到市人大当主任的老市长和几位常委,私下里就善意地提醒我要学会保护自己。我的秘书宋道明也担心有人在背后放冷箭、打黑枪。说句实话,我不是没考虑到这一点,但是我不能因为怕人家放冷箭、打黑枪就什么也不干,我坚信无论官场上如何云诡波谲,总有着人类社会的持久真理。因此在常委会上,我坦然地告诉大家,“我刘一鹤把宣传东州的广告打到《纽约时报》上了。改革开放不仅是东州的魂,更是中国的魂。改革开放使中国在世界舞台上锋芒毕露,东州已经走向了世界,作为一个拥有八百万人口的省会城市的市长,没有勇气和胆识锋芒毕露能胜任吗?不能!东州是共和国的装备制造业基地,但是发展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要继续发展下去,就必须进行产业提升、吸引新的外来投资,同时鼓励东州企业勇敢地‘走出去’。这就是我一上台就大张旗鼓抓招商引资的初衷。说句心里话,我每次出国招商引资,看到西方国家的山清水秀,受到的刺激就如同改革开放之初干部出国看到外国富庶景象的刺激一样。去年我出访日本,看到北海道山清水秀的风光,巨大的压力顿时袭上我的心头。我不知道我们东州还能不能找到风光那么好的地方,即使找得到,我们这种地方通常也是工业不发达、经济滞后,而人家达到这样发达的工业化程度,环境还能如此秀美,这让我既羡慕,又嫉妒,更感到责任重大!其实老祖宗留给我们的环境本来也是山清水秀的,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还老百姓、还老祖宗一个青山绿水呢?看了人家的环境,我为东州评为全国森林城、生态城、卫生城、环保模范城而感到脸红,我为很多官员不知道脸红却为所谓的政绩沾沾自喜而羞愧!政绩不是用来邀功请赏、升官发财的,是用来造福百姓的,只有经得起实践、历史、人民的检验的政绩才配称为政绩。上周我带团到香港招商,晚上睡觉看见一条电视新闻,说有人在香港野外爬山遇到危险,得到好心人相救。我当时就想,香港从面积上来说不过是弹丸之地,他们的人口密度也很大,但发展了一百多年,居然还有大片的荒野山林,而我们才发展三十年,就差不多把地用光了,呼吸的空气、喝的水、吃的食物,几乎都有污染问题。都火烧眉毛了,我们还四平八稳不敢露一点锋芒,我们对得起东州八百万人民吗?有人可能认为我是剑走偏锋,想博一把政治前途,我不否认,谁都希望有一个前景广阔的政治前途,当官和做事并不矛盾,官大一些可以多做一些事,还可以做大事。但是我做官的大小是组织的事情,我的抱负的大小,是自己的事情,我能做的事情的大小,是我和组织共同的结果。东州的改革一直坚持三个取向:这就是市场效益至上,民主价值至上、和谐社会至上,为了这三个至上,我不避讳‘人治’,在民主还没有形成意识的今天,我作为一市之长有权综合运用人治、法治和文治,强势推进改革。我现在到基层调研听到的大话、套话、空话比发展思路多得多,不搞一点‘人治’能震得住吗?坦率地说,只要有利于人的发展和社会的稳定,我会穷尽一切办法和手段。”
我在常委会上讲了这些话,大家深受触动,一致认为我带团到东南亚四国招商引资,由于敢于亮剑,把东州人的超前意识、求变思维和“敢为天下先”的精神,不仅非常巧妙地推销给东南亚四国的媒体,更推销给了《纽约时报》,这个“广告”做得“太到位”了。书记还风趣地说,眼下的东州市政府是“三明治”政府。
然而我还是感到了背后有飕飕的冷风,这冷风是从幕后的门缝儿刮进来的,还带着冷箭的呼啸声,林登.约翰逊说:“宁愿让你的敌人站在你的帐篷内往外面撒尿,也不能让他们站在外面往帐篷里头撒尿。”我的原则是不管撒尿者是对手还是朋友,都得规规矩矩地到洗手间去尿。经验告诉我,大多数人都认为,如果有人给你编故事,你不马上反击,那么二十四小时之内它就会变成真理。尽管冷箭来自四面八方,让你防不胜防,但仍然要一一反击,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找准对手戳穿谎言。在官场上,谁是你的冤家你是有心灵感应的,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不透风的墙。因此我在市政府常务会上敲山震虎,直面谣言。
“最近很多人对我周末去昌山很感兴趣,嫌我老婆太彪悍,很希望我能有一次艳遇,”我半开玩笑地说,“估计像我这种身份的人左一次右一次地去昌山,也一定会有艳遇,于是就在故事里给我安排了一位红颜知己,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有些人从政真是屈才了,应该当编剧,说什么我送给情人一条狗就几十万,那么我这个情人叫什么呢?叫飞飞,我们家确实有个叫飞飞的,但是是我老婆最宠爱的一条小狗,这条狗是我老婆的心肝宝贝。”我这么一讲,有人开始窃笑,我继续饶有兴趣地说:“对我不满意怎么攻击都可以,攻击我老婆她也不怕,反正背后很多人骂她母老虎,她也习惯了,但是攻击我老婆的狗,也就是飞飞,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不光我老婆讨厌别人攻击飞飞,飞飞自己也非常讨厌别人这么抨击它。”此时会议室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我接着说,“那么,我去昌山到底干什么去了呢?大家都知道孝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这个人交朋友,首先要看他是否孝敬父母,连父母都不孝敬的人,谁敢跟他交朋友?尽管由于工作繁忙,我对母亲尽孝的时间很少,想起来心里就内疚,但是我自认为是个大孝子,因为我像爱祖国一样爱着我的母亲,最近我母亲身体不好而且想女儿了,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姐姐家住在昌山,我就将母亲送到了姐姐家,由于挂念母亲,周末抽空去看看,想不到个别居心叵测之人给我编了不少故事,在这里我郑重警告诽谤者,手段太卑鄙会露出马脚的!”我话一出口,几位副市长的目光都投向了彭国梁。看来我这一番奚落式反击,大家都听出了滋味。
散会后,我将彭国梁叫到了我的办公室,之所以请他来,是想和他好好谈谈,因为赵忠告诉我,他在澳门的大鸟笼子里竟然看见了彭国梁,我觉得我作为班长有必要和他谈谈。别看赵忠平时喜欢吹嘘,仗着和我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目中无人,但是他从不对我撒谎,我也不允许他在我面前撒谎。文革中我父亲蹲牛棚,关在一所小学校里,当时赵忠的父亲在收发室工作,多次冒死给我父亲送吃的送穿的。我走上领导岗位后,我父亲嘱咐我一定要提携赵忠,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当然不能忘了这份情意,当年之所以将赵忠安排在综合二处当处长,是因为我考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既可以培养赵忠,又可以监督他,但是我没想到他到综合二处后仗着我这个靠山目空一切,甚至有些跋扈,原本我打算安排他到开发区当副主任,但是赵忠身上的毛病太多了,左思右想我还是放弃了我的想法。后来我升上清江省副省长,现官不如现管,赵忠失去了我的庇护,吃了亏。也算是报应,结果灰溜溜得离开了市政府办公厅。好在赵忠天生聪慧,想不到在生意场上比在官场上游刃有余,下海后如鱼得水,很快就发达起来。赵忠虽然一直以我为荣,但是做生意后,从未找我帮过忙,人就是这样,不吃一堑不长一智,自从在综合二处遭到报应以后,他做人做事吸取了不少教训。我到东州任市长以后,他在外围没少辅佐我,但从未给我添过乱,还经常将生意场上听到的见到的信息提供给我,简直成了我的另一双耳朵。
赵忠告诉我,在澳门大鸟笼子里看到了彭国梁、温华坚和陈实,我并未觉得太惊讶,因为我早就耳闻彭国梁嗜赌,一个省会城市的常务副市长伙同下属,竟然明目张胆地去葡京赌场赌博,无异于自毁前程。这种人自己一屁股屎擦都擦不干净,还躲在幕后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足见小人本色。如果不及时敲打敲打他,给他提个醒,日后真摔入深渊,我也不好向组织交代。
为了一探虚实,也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他一进门,我就出其不意地问:“国梁,最近手气怎么样?”
彭国梁显然没有思想准备,脱口而出:“不怎么样,臭得很!”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连忙改口遮掩说:“老板,这麻将你可是从来不碰的,今儿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不失时机地说:“国梁,不碰不等于不懂,正因为懂才知道厉害,男人都喜欢刺激,凡是刺激的事情都会使人上瘾,凡是上瘾的事情都容易使人下地狱,你见过赌徒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我“赌”字一出口,犹如一记重拳击在彭国梁的太阳穴上,彭国梁脸一红,故作镇静地说:“老板,看来不光有人给你编故事,也有人给我编故事啊!故事就是故事,听了解解闷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当真啊!你在会上说,招商引资是当前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我可是指哪儿打哪儿啊,从未含糊过,总不能一边让马儿冲锋陷阵,一边暗中给马下绊脚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