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崔耕的好运还不止如此呢。
武则天满脸和煦地道:“崔爱卿,你上前来,给朕讲讲,当初你是怎么找到的壁龙,又跟他说了些什么呢?别着急,慢慢说,万不可有半点遗漏。”
“遵旨。”
事到如今,崔耕也只能随口乱编,说自己为了完成武则天交代的差事,上街漫无目的地查找线索。
这么一找还真找着了,有一个老者,身手不凡,却游戏风尘,着实可疑。于是乎,自己主动前去套近乎。可那老者一直对自己爱搭不理的,直到自己跟踪他到了一个小酒店内,主动出钱为他解了围,才算达成了质的突破。
至于之后的事情,崔耕就实话实说了,甚至连对万国俊之死的猜测,都和盘托出。反正壁龙杀苏宏晖的案子证据确凿,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武则天听完了沉吟道:“嗯,没变,一点没变,壁龙果然还是那副嫉恶如仇的样子。不过,以他的势力,怎么会落到没钱喝酒的地步呢?”
崔耕摇头道:“微臣不知。”
娄师德道:“关于这点,微臣倒是有个猜想。会不会是,那壁龙看崔著作顺眼,想要考验一番?古有黄石公脱靴三试张子房,今有壁龙沽酒试崔二郎啊!”
来俊臣轻笑一声,道:“考验?考验有什么用?那壁龙是准备教崔著作飞檐走壁,还是杀官造反?崔著作能学吗?”
“不得对娄相无理!”
武则天先是警告了来俊臣一句,又把目光投到了崔耕的身上。
她暗暗寻思,壁龙没把碧儿带在身边,却交给褚云娘照拂,应该是没把她当继承人培养。问题是,壁龙手下那股子江湖势力可不小啊,该不会是……想让崔耕当他的衣钵传人吧?嗯,崔耕跟那个女贼崔秀芳不清不楚的,应该很有可能!
想到这里,武则天的笑容更和蔼了,道:“崔爱卿,关于壁龙的案子,你怎么看?”
崔耕想起了后世的一个小典故,无比鸡贼地道:“微臣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其罪当诛,其情可悯,”
“好,好一个,其罪当诛,其情可悯!”武则天满意地点了点,道:“婉儿,拟旨!”
“是!”
“壁龙柴云瑞所涉案件,概由崔爱卿和张爱卿负责查办,任何有司不得插手,亦不得与壁龙发生冲突。如违此令,夷三族。”
“微臣以为不妥!”
壁龙曾经说过,段简该死,万国俊该死,来俊臣更该死。
事关自己的小命,来俊臣也顾不得武则天的威严了,道:“微臣倒不是非要查壁龙的案子,但他先杀万国俊,后杀苏宏晖,要是行刺微臣可怎么办?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武则天想了一下,道:“嗯,这倒是个问题。这样吧,朕再调拨五十禁卫来保护来爱卿。”
晕,我要的不是这个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光是防守,那我还不得早晚死在壁龙手里?
来俊臣知道武则天在揣着明白当糊涂,无比幽怨地看向了女皇陛下。
武则天也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这样吧,朕再封秦雨儿一个七品诰命,应该能令壁龙稍微释怀。”
七品诰命可不简单,按照朝廷律例,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封妻荫子。只有三品或者国公以上的官员,才可以有六个媵,秩七品。
换言之,从今天开始,秦雨儿虽然还是妾,但论社会地位比六品官的正妻还高!
虽然不知这个补偿对壁龙管不管用,首先对崔耕是一大利好啊老子的小妾都是秩七品,说出来多牛逼。
来俊臣现在可真是腻歪透了,好么,我争了半天,合着全成全了崔二郎啊。不行,不能让他这么得意!
来俊臣眼珠一转,道:“还是有些不妥,圣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崔著作乃著作局的正管,却查办壁龙的案子,这算怎么回事?”
“嗯,有道理。”武则天心中一动,看向张,道:“张爱卿,你觉得崔著作如何?”
张道:“心思缜密,人情练达,可堪早就。”
“好,那朕就让崔爱卿兼个职司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这下他就有查案之权了。另外,婉儿,将张爱卿为太子左监门率府正率的圣旨,也发了吧。”
“我……”
来俊臣一口老血没喷出来,今天真是流年不利啊,怎么一眨眼,又给崔耕做嫁衣呢。
崔耕其实也不怎么高兴,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这是什么东东?
现在的太子是李旦啊,虽然他日后是当了皇帝,现在却是个倒霉蛋中的倒霉蛋,按照历史,一年之后他连傀儡太子之位都保不住,我现在凑上去,那还有个好吗?
上官婉儿却是一阵眉开眼笑,道:“崔著作,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这个职司虽然也是正五品,却重要的很哩,你还不快快谢恩?”
嗯?难道说我之前想左了,这个什么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其实不那么坑爹?
崔耕叩头道:“微臣谢主隆恩。”
……
……
本来是讨论苏宏晖遇刺案子,结果却是崔耕得到了最大的彩头,最关键的,这还是在来俊臣的极力反对下!
嗯,看来此子的圣眷绝不在来俊臣之下啊,群臣们看崔耕的眼光中顿时不同。
出了通天宫,还没等崔耕去找张讨论太子左监门率的事儿呢,武三思已经凑了过来,道:“小王最近新得了一些岭南道的美食,不敢独享,听说崔著作是岭南清源人,不如明日来寒舍小酌几杯?”
武三思的面子总要给的,崔耕微微一躬身,道:“多谢王爷厚爱,下官一定到!”
“好,小王恭候崔著作大驾光临。”
这么客气?
崔耕虽然没和武三思打过什么交道,但通过后世的记载,对这个梁王千岁还是比较了解的。此人“貌象恭敬,心极残忍,外示公直,内结阴谋”。简单地说,就是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男盗女娼。
但是,话说回来,他就算再要表现出礼贤下士的样子,今天这番作态也有点过头了吧?
崔耕本能地就意识到武三思别有所图,一时间心事重重,也顾不得找张请教太子左监门率的事儿了。
……
……
第二天是休沐日,崔耕采买了八色礼物,前往梁王府赴宴。
武三思这次更客气了,中门开了半扇,带着五子三女,以及府中有头有脸的数十人,把崔耕迎入了府内,
后宅,花厅。
武三思把酒杯举起,道:“这第一杯酒,就贺崔著作的升迁之喜。来,大家满饮此杯。”
“等等!”崔耕微微一愣,道:“梁王千岁,您把话说明白了,下官怎么就有升迁之喜了?上官舍人不是说,这个太子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也是正五品吗?”
武三思颇为亲热地道:“二郎你有所不知啊,按我大周律例,太子应有八卫率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太子左右监门率。其中,太子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太子左右清道率各领军府三个。太子左右监门率府不统府兵,为太子直属的亲兵,由其直接掌握。”
“这样啊……”
崔耕听了武三思的话可傻眼了。尼玛坑爹啊,这不就相当于太子的亲兵头子吗?本来李旦就是个受气包,自己跟着他混,那还能有个好吗?
似乎看出了崔耕的所思所想,武三思安慰道:“二郎你不必担心,如今我武氏当朝,又怎么会允许李氏坐拥重兵呢?所以,实际上,现在太子左右监门率府,已经被抽调出来,专门帮陛下办一些秘密差事。你当上了左监门率府副率,这官职虽然没升,但权势可比什么著作郎强多了。”
崔耕迟疑道:“不对吧,若是这个衙门如此显赫,下官怎么到了洛阳这么久,从没听人说过呢?”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
然后,武三思将左右监门率府的来历娓娓道来。
武则天手下一直两个秘谍机构互相牵制,一个是来俊臣的丽竞门,一个是张的内卫。
丽竞门臭名昭著,但内卫行事低调,人们就知道的不多了。
本来这两个秘谍机构都不算朝廷的正经编制,但可好死不死的是,来俊臣不知怎么的,竟然说动武则天成立了推事院,
张羡慕忌恨恨,也要为内卫的人请封。
于是乎,武则天就准备把太子左监门率交给他们。别管叫啥名儿,为的就是让内卫的人都有正经官坐。
崔耕今天被封为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张被任命为太子右监门率府正率,就算内卫正式换皮了。
崔耕才放下心来,举起一杯酒,道:“原来如此,多谢梁王千岁为崔某人解惑,下官敬您一杯!”
“好,二郎敬的酒,小王可一定要喝,哈哈!”
随即,双方开怀畅饮。
武三思邀请崔耕的话,也不完全是幌子,这场宴会果然有不少岭南道的美食。
比如说,有一道菜叫“象鼻炙”。其具体做法,就是把大象的鼻子拿来做烧烤,又肥又脆,美味异常,是岭南道潮州的一道名菜。
还有道菜叫“水母丝”,也是岭南道的名菜。
待人们吃饱喝足之后,把残席撤下,武三思微微一笑,道:“二郎,小王再向你介绍一样甜品。这是岭南道新开始流行的美食,你肯定没吃过。”
“哦?什么美食?”崔耕颇有兴趣地问道。
“此物名曰“构椽子”,形如瓜皮,异香扑鼻,单单闻味儿就能令人食指大动。不过可惜了,构椽子的味道很酸,难以入口。直到最近,有人发明了一种吃法,那就是先把此物雕镂成花鸟的外形,然后再用蜂蜜浸泡,最后再涂上胭脂。这么一来啊,色香味俱全,是难得珍馐佳肴哩。”
“果然如此?下官还真被您说得食指大动了呢。”
“二郎别着急,美食马上就来。另外,小王告诉你,我特意安排了一个岭南道的美人儿来送这道菜。二郎若是看中了,今晚就把她领回家去,哈哈!”
咚咚咚~~
二人说着话,脚步声声,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道:“构椽子来了。”
啊?
崔耕讶然道:“王爷……这就是你所谓的美人?下官怎么不知道,您还有这个爱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