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赴援(1 / 1)

崇祯九年五月,炽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炎热的夏季已经到来,地面上升腾的热气让人感到窒息。

通往凤阳中都留守司的官道上,一只队列绵延数里的军队正在快速行进中,三人一排的士卒队列齐整,踏步行进腾起的尘土久久不散,为提高行军速度,士卒的衣甲兵械都交于后面的辎重营,两千名招募的青壮或赶着马车,或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满载着粮草以及衣甲器械,紧跟着队伍前行。

这只队伍正是单县黄得功的部下,他和周遇吉奉命在山东招募人手组建新军,由于二人都是从最基层的士卒积功升至高级将领的,军伍经验非常丰富,募兵时专门挑选家中男丁多的,忠厚老实、吃苦耐劳的良家子弟入伍,最后共招募四千新丁。

黄得功、周遇吉接手被诛杀的吴尚文一部后,在正直敢言的千总吴群的配合下,将军中奸猾之徒全部剔除,老弱发放五两安家银后遣散归家,原本两千余人的队伍,经严格筛选后,剩下了一千余人,加上招募的四千新兵,一只五千余人的大军终于组建完毕。

新兵绝大部分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户子弟,从出生到成年,生活的范围不超过十里的农户,虽然老实听话,但因为见识太少,脑筋死板,训练起来十分困难,单是对军中的各种旗帜、鼓号的辨别能力,就让黄得功和周遇吉,以及从五百骑兵中挑选出来的中级将官头疼不已。

千户吴群作为本地土著,在操训这帮新兵的过程中起了很大作用,由于山东人的方言口音特别重,勇卫营的将官感觉沟通起来很是别扭,吴群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官话说的甚是精熟,他带领几个百户、哨管,上下沟通,全力投入到训练新兵的过程中去,经过数月磨合,这几千什么都不懂的农户子弟,终于稍具军人的样子,当然,其间将官们的呵斥打骂是免不了的,这在军伍中是常见的事。

队伍逐渐成型之后,更加严格的阵列以及兵刃操演就开始进行了,已经慢慢适应了的新兵们,在将官的严厉管教和老卒的示范带动下,将山东人忠厚质朴,吃苦听话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出了错的士卒,不管将官是用木棍打还是用马鞭抽,丝毫没有怨恨和反抗的意思,就是一声不吭的挨着;挺枪行进的将令一下,就算前面是一堵墙,没接到停止前进的命令,新兵们也会撞过去。

黄得功和周遇吉对这批新兵非常满意,除了脑筋死板一点,反应略慢一点,忠诚听话这点上无可挑剔,加上山东人特有的高大粗壮的体型,假以时日,经过战阵的磨练,这只队伍必会成为一只强军。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贫困的鲁西北地区,能够参加官军,每日能吃饱饭,每月还有一两官银的月饷,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啊,别说只是操训犯错才挨打,只要每天能吃饱,天天挨打都行,反正庄户人家皮糙肉厚,将官也不是下死手打,挨着就行,自己吃人家的饭,还能攒下银子给家里捎去,就得好好听人家的,好好操演,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这就是几乎所有新兵的想法。

新军开始正式操演军阵时,周遇吉接到圣旨,调任他去孙传庭的秦军担任主将,二人相处数年,相交莫逆,这下陡然就要分隔两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甚至不知还能不能活着见到,黄得功违反将领,让亲兵去集市上买了一坛酒,给周遇吉送行,二人痛快的干了两碗后,将酒碗摔碎,抱拳互道了一声保重,周遇吉就带着已经准备好的十几名亲兵上马直奔陕西。

接下来的日子,黄得功几乎天天泡在校场上,督导巡视新任的千总,把总等中下级将官操训士卒,吴群原先的手下被拆分打散,很多原先的老卒也因此而升职,他的营下以新兵为主,对此他毫无怨言,仍旧是全部精力用在教导新兵上,他营下的一千人进步最快,不管是队列行进,还是实兵操演,在五个千总里表现最为出色,黄得功对他很是赏识,准备等到立下军功后,上报朝廷拔擢于他。

接到五省总理卢象升克期抵达凤阳,相机而动的军令后,黄得功马上召集手下将官宣布军令,随后自己亲在到单县县城,找到知县任敏瑜,将卢象升的军令出示之后,将因行军路途遥远,士卒背负甲胄军械会疲惫不堪,需要招募青壮作为辎重营的想法说了出来。

任敏瑜是天启七年同进士出身,由于朝中无人,放到单县担任知县已近六年,这六年他也是兢兢业业,尽职尽责,虽未有大的政绩,但好歹治下百姓还能过得下去;按朝廷规制,六年后就要调往他任,他自知下一个任职之地也差不多和单县一样的穷地方,提拔重用是不可能了,谁叫自家没有背景呢,要是朝里有个重臣为自己说话,凭着自家的政绩,再上一步台阶应该没有问题。

黄得功的要求并没有让任敏瑜感到不耐,二人一文一武,虽然很少有交集,但他却也听到关于这部人马的一些消息,他清楚黄得功虽为武将,却是深得皇上信任的近臣,只要能让黄得功满意,到时一旦官军打胜,说不得战功上会有自己襄助官军的名字,一旦入了圣眼,难保不是个机会,升官还不是皇上的一句话吗?何况还有五省总理下的军令,卢象升虽然不管民事,但将来很难说会有什么样的前程,得到皇帝器重的大臣,官路可不是自己能比的。

任敏瑜爽快的答应了黄得功的请求,立即召集县衙各房书吏和班头捕快,让他们下到乡里宣讲招募一事,并向百姓们言明,凡襄助官军者,免劳役两年,更重要的是,黄得功带着银子来的,所有愿意参加辎重营的百姓,每人月支五钱银子并管饭,双重利益的诱惑下,十里八乡的百姓踊跃报名。

最主要的原因是,连年的大旱已经从河南蔓延到了山东西部,眼看着田里的庄稼枯萎干死,很多家中已无余粮的百姓已经开始打算逃荒了,正在发愁时,官府带来了这么好的消息,对于很多农户来说,这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庄稼收成无望,家里的壮劳力天天闲着,一个人的嚼用就赶上好几口人,这回随了军,技能管饭,还有银钱可拿,有了这些银子,趁着粮家还不高,就能多买下一些放在家里,再去地里挖一些野菜,快要断流的河里捞一些鱼鳖虾蟹,用盐巴腌制起来,省着吃就能吃好些日子,说不定老天开眼,降下几场大雨,能赶着种上秋庄稼,就能熬过这个年去。

黄得功看着县衙前聚集的人群,看着那一张张愁苦脸上带着希冀的眼神,心下也是难过异常,他也是穷人家出身,父亲早亡,母亲含辛茹苦的将他和弟弟、妹妹养大,自是知道穷困挨饿的滋味,田里的庄稼近乎绝收的情形他也是看在眼里,也不知这些百姓接下来的日子怎样渡过。

他侧身对身边的任敏瑜道:“任大人,旱情太严重了,百姓要是吃不上饭可咋办?要是再有闯贼那样的人一煽动,岂不是又是一场大祸?”

任敏瑜摇了摇头叹息道:“本官上月已将旱情上报给了朝廷,至今尚未得到回复,本官也发动士绅往县衙捐银助粮,以备后患,可响应者寥寥无几,县衙库房存粮只有数百石,存银也只有几百两,就算这点银子,趁着粮价还未疯长,我已遣人去了徐州一带购粮,能买多少算多少吧,至于将来如何,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