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寂离猛得一睁眼,看到燕西风就在他不远处,也是脱了个精光,连抹额都摘了,赤条条坐在温泉中。
“你、你什么时候……”他语无伦次,同时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个身位。
燕西风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就刚才。”
陆寂离定了定神,说道:“你不知道要敲门才能进人家家门吗?”
孰料燕西风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敲了,可你在后院,怎么能听见?所以我就进来了,反正我又不是贼。更何况,你这儿连个碗都没有。”
陆寂离被他噎得没话可说,只好气呼呼地闭上眼睛,打算不再理睬他。
“别生气嘛,这次我是给你来赔罪的,来来来,喝口梨花白,消消气。”池边放了一溜的酒坛,正是燕西风这次带来的,他拿了一坛,朝陆寂离走去。
陆寂离别过脸去,“你要赔罪,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该说的不说,还敢自称是来陪罪的?
“好。”燕西风重新坐下,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何出现在宴席上?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给孟琼君出过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让他去东泠试试看借青圭。”
“是你给他出的这主意?”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那时候西凌出了大事儿天天死人,就连不少有资格上朝的的大官都称病躲在家里。所以只要有人站在宫门外说愿意出谋划策或者帮忙治退瘟疫的,都能轻松踏入宫门。”
“你不是个旅人吗,为什么会做这事儿?”陆寂离紧追不舍地问。
“你也知道,我住在锦鲤溪畔。之所以经常住那儿,除了僻静没人打扰外,还有一个理由——我喜欢无聊的时候看一群锦鲤游来游去,看他们自在的样子,就连发呆的我也会觉得很自在。可惜自从瘟疫散播开来后,锦鲤溪畔的锦鲤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所以你是因为锦鲤才去向孟琼君进言的?”陆寂离看不懂眼前人的套路,然而他的语气已经开始充斥着浓浓的鄙弃了。
燕西风却是毫不在意——在陆寂离看来,简直是厚着脸皮地说道:“那倒不尽然。你也许不知道,由于西凌的疫情日益严重,钟岭的商人多半清点好财产回了国。他们一走,自然就没人再雇我运送货物;那些个有钱人家,对我这样来历不明的人也很是抗拒,唯恐外人把病过给他们,所以护院也没得做了;至于赏金猎人——这年头贼都要掐在黄道吉日才敢出门行窃,谁能逮得了谁啊。这不,只有这样做才能有口饭吃,所以我就顺理成章地去了皇宫。”
末了,他忽然补了一句,“我要是像你们这样不用吃饭也能过活该多好。”
陆寂离听后,沉默不语。
燕西风虽然说得自己一无是处,仿佛是个目光浅陋,今朝有酒今朝醉,是是非非全抛脑后只要自己安稳度日的小人,但是他的话却点醒了陆寂离——自己和师兄是与常人不同的,他之所以能够洁身自好,冷清孤高地看着别人,是因为自己拥有很多常人所没有的便利。这就注定了他无法真切地体会别人的感受,没办法设身处地为那些人考虑。讲到底,他根本没资格说别人促狭。
他低下头,乳白色的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燕西风侧过头看他:“你怎么不说话,还生气?我可都全招啦。”
“没有。”陆寂离低声应道。但这回答却好似下意识作答。
燕西风趁他望着水面出神,又朝他挪了挪,靠得更近了些。
“让我看看。”燕西风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脸,使他面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