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寂离从澹台家离开，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走。

自己家是铁定不能回的；狼冢之人包藏祸心，自己也还没想好如何与韩文素斡旋，现在去狼冢不合适；带着一身妖气也没办法看望梨落，更不能出现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如果去花家，自己也没有理由，白吃白喝不符合他的脾性，况且他知道花子凐想要对澹台云真不利，也不知自己那父亲有没有在自己离开后和他谋划什么。

他戴着斗笠在瓢泼大雨里走，街上此时人不多，雨里迷蒙，谁也看不清谁，他就放心大胆、漫无目的地走。

迎面走来一个打伞的人，走到离他还有半丈远时停住了脚步。

他心虚，心想恐怕是被什么人看出自己的身份了，赶紧快步走着，欲与对方‘擦肩而过’。

孰料那人在他经过身边时拉住了他。

待他看清伞下人的面貌，他也不动了。

“陆寂离，随我来吧。我有要事与你商讨。”那人抬眼看着他，嘴唇边惯有的笑容消失了。

待二人擦干身上雨水，入座后花子凐沏了一壶楚云仙，二人喝着驱寒。

他细细嗅着茶香，然后就不想喝了，不过花子凐看着他，他觉着怪怪的，还是喝了一杯。

“陆寂离，把手伸过来。”

他依言伸手过去，花子凐抓着为他把脉。但是很快花子凐就放开了他的手。

“你喜欢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敛起笑意，皱起他的眉，俊秀的脸毫不掩饰地透露着他的焦急与阴沉。

“那就坏消息吧。请说。”

花子凐直直盯着他：“坏消

息可不止一条。第一，你的妖化程度已经十分严重，且不说你对食物已经不再留恋和依赖，就你的嗓音而言，你就应该发觉——明明那天临走时还说不了几句话，现在的情况是怎样？不必我多言了吧？”

陆寂离心中一惊。他回想了一下，自从他进入千机洞后，他说话就完全没有问题了，难道说自那时起自己的妖化症状就已经加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其二，我后来调查了胧儿的来历，没有想到此人居然是在路上晕倒被人在狼冢附近救起的，出于生计问题才卖身为仆。据说遇到的时候，问她什么她都说不清，可能是失忆了。不过，一个什么都说不清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要卖身才能维持生计？或者她怎么就恰好卖到了陆府？怎么可能就一进陆府又变得正常起来？她又为什么会晕倒在狼冢附近？”

“还有坏消息么？”

“没了。好消息是，陆府添丁。孩子是辞树所出。只是早产，孩子太小。”

陆寂离一扬眉：“真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欣喜。

花子凐看着他的表情，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是真的。还有就是，我问清楚了，你的妖化症状确实能治，但是得去雨境一趟。”

“莫非是五大药石？”

“正是。”

“可是……韩文素的话是否真的可信还待考量，即便真的可信，当下要出霜境也不可能。”

听了他的回答，花子凐不悦道：“你这人怎么伟大到半分不为自己考虑？拖到狼冢战事平息，你早就连你爹都不认识了。而且完全妖化后你会做

出什么事情来我们都不知道，这难道就是你想看见的了？”

陆寂离望着他的眼，突然笑起来：“没关系，假如到时我真的做出什么违背本心的事情，就拜托你来处理一下吧，必要的时候，杀了我也没问题。”

花子凐看他莫名其妙地笑起来，眯了眯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寂离止住了笑，换了很认真很坚定的表情看着他：“我当然知道。我相信你，所以我能把我的命交给你。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但是我能看出来，你对我的关心是真，你不希望我不幸，所以同样的，我也不希望你不幸。霜境对你我而言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光栾城表面上再怎么光鲜，对我们来说都是噩梦。现在我父亲能够沉下心顾家，不惹是非，即便陆家不能再进一步登上光栾城之顶，也无所谓了。你也一样，即便有一天能站在光栾城的城头俯视所有人，你的心也不会快乐。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我们就先联手击退狼冢的人马，到时候澹台家主自然会同意放我出境。”

花子凐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随后略带讥讽地说道：“陆寂离，你太小看韩文素了，也太小看陆独意的野心了。你以为现在陆独意想收手，韩文素真的会让他收吗？在你生死不明的时候，陆独意和韩文素见面，不知聊了有多久。你‘生前’是他儿子，他还能在意你，如今你在他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他做事怎会还有顾忌？”顿了顿，又说道，“你也不会清楚我和澹台家的仇。罢了，连续几日奔走，你该累了，去休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