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件事也已办完。如今，再没什么能将她绊住了。

她淡然地坐在床边，默默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对不起，我当不了你娘。欠你的，来世还吧，孩子。

此时敲门声传来，然后进来了一个婢子，对她说：“胧儿姐姐。该用饭了。”

“好，用饭吧，你一起吃吗？”她在婢子的搀扶下坐到桌边，随口问道。

婢子慌忙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不能吃，这是厨房特意为胧儿姐姐养胎开出来的食谱，我怎能和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抢东西吃啊。”

她淡淡一笑。拿起了筷子兀自吃了起来。吃了几口，却又犯了恶心。

婢子连忙给她盆吐，轻揉她的胸口：“姐姐要紧么？”

“没事……咳咳……”她擦净嘴，但不接着吃了。“你给我盛碗汤吧。有些吃不下饭。”

婢子将汤碗递给她。她接过来，一点点喝进肚里。

“麻烦你，再盛一碗给我。”

又喝完了一碗。

顿时，她腹痛难忍，脑袋上冒出冷汗来。

“再来一碗。”

她颤抖着喝完那碗，碗就脱离她的手，‘铛’一声掉在地上。血液染红了衣裙，她疼得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胧儿姐姐！你别动，我去叫府医！”婢子跑了出去。

她没动。此时她的眼睛双瞳已经扩大。

她的血液缓缓从裙中渗出，染红了地面。

她死了。

——————————————————————————————————————“爹，什么事？”陆寂离听说父亲急着叫他去书房，就知道大事不妙。

陆独意脸色铁青，“胧儿死了。现在花子凐说他明天来见见他妹妹。”

陆寂离心中一惊。“死了？如何死的？”

“吃了禁忌的食物。现下当厨的都叫去审了，也没审出个所以然来。”陆独意一振衣袖，脸色更加难看。

“这两件事情未免太有巧合，我猜府内已有他人眼线，花子凐来，恐怕是兴师问罪来的。”

“这我又何尝不知？但眼下如何对付花子凐最重要，那名眼线目的已经达到，不会再有动作了，要查怕也是根本查不出。我叫你来是让你想办法对付花子凐。”

陆寂离沉默了。一切来得太快。几天前胧儿才予他奉茶还恩，今日就已黄花落地。

他以前觉得，像她那么聪明的孩子，应该会很注意、很仔细，不会那样轻易让人害了的。

而能害她却不露声色的人，除了陆夫人，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呢？

然而，她会那样毫无察

觉地吃下产妇禁吃的食物，也不像以往的她。

“你怎么不说话。”陆独意见他不发一言，不满地问。

陆寂离抬起头来，缓缓说道：“爹不必顾虑，照原先准备好的说就是了。花子凐不会如何的。”他的语气平静如一潭死水，不起丝毫波纹，就好像刚才的事情他都没有听说一样。

陆独意感到氛围不对，但只是问道：“你确定？”

“十分确定，不能再确定了。”既然是陆夫人自己干的，想必花子凐一定已经知道了——也只有这种解释才最合理。

——————————————————————————————————————————“陆老爷好久不见。”花子凐踏入陆府内，一身苏合香味道把他的存在感放大了数十倍，众人齐齐朝门口看去。

陆独意一拱手，笑道：“是好久不见，花家家主请随我一道进去吧。”随后二人便并肩入了内堂。

一番奉茶、礼节性寒暄过后，陆独意担心的问题就逼近了。

“陆老爷，沁岚她最近如何呀，有没有添什么乱让您烦心呐？她小时候被我宠坏了，就是个娇气的大小姐，陆老爷您可多担待呐。”花子凐话锋一转，话题就到了花沁岚身上。

陆独意倒不显焦急，笑道：“怎会。沁岚她很懂事，脾性也温和。”说罢也是话锋一转，“可是最近出了一桩事儿，她有些受打击，我也劝不太好，正希望你来看看她，开导她一番呢。”

“哦？不知是何事？”见陆独意突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花子凐又补充道：“陆老爷但讲无妨。”

陆独意这才开口：“她因为身体虚弱，不幸滑胎，之前一直躲在房里不肯出来，连话也不同我讲，直到现在才肯在院子里走走。”

花子凐听了这话，作出一副沉吟的样子，“哎。滑胎虽是不幸，但她到底还是很年轻，受孕机会总还是很多的。初胎如此，也是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不如这样吧陆老爷。今天我正好带了她小妹来看她，兴许她能将沁岚劝好呢。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感情是相当不错，沁岚想必也会稍有宽慰。”

他对身边的花辞树使了个眼色，花辞树便起身向陆独意行礼：“花辞树见过陆老爷。”

陆独意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女：粉衣金钗，妆容淡雅，睫羽微微低垂，举手投足很合乎礼仪；因她直到现在才从花子凐身后走出来，所以陆独意一开始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

花子凐，你意欲何为啊。

“恩。你们带花小姐去见夫人。”

————

——————————————————————“姐姐！”终于脱出那个气氛诡异的地方，花辞树激动得脸庞泛红，见到姐姐的那一刻，直接就跑了过去。

“小辞？！你来了？”沁岚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拉住她的手。

“姐姐，你看上去瘦了……身体最近如何？过得又可好？我听说姐姐滑胎，心里真是担心得要命。”花辞树仔细看她的脸，激动和担忧让她看上去双目有些泛红。“自你出嫁后，家主就再没去过凝红阁，我也没办法打听你的消息。家主这次特别让我来看望你，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巴不得早点见到你。刚才在堂上我可真是快忍不住了……”

听了她的话，沁岚对陆独意的说辞也算是了解一二。堂兄此次来得未免太过巧了，看来他在陆府也有眼线。问题是，若他带来花辞树，他是作何打算呢？

“姐姐？”见她不答，花辞树拿手在她眼前挥挥，“是不是陆老爷对你不好？还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扶着姐姐进亭子里坐坐？”

她缓过神来，“我自小习武，天分虽不算高，这点事还不至于对我身体产生什么影响。我丈夫他对我也很好，只是……”她背过身走了几步，“这里再好，终究不如凝红阁。我丈夫每天要处理很多事，不能时常来看我；长子和我年纪相仿，却因为长幼有别，也不能多话。所以我时常会想家，想起堂兄和你。你来看我我很高兴，可是，就算再如何舍不得，明天你也要回府的。”

诶？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

自从姐姐出嫁。院子里的她再没有人庇护，大家也都各归各的，互相之间少有言语，特别是对她这内向腼腆的人，别人更是毫不理睬。

家主虽然也是她的堂兄，不过从未如何与她亲近过。以往的闲聊，内容多是与姐姐有关。姐姐走后，家主也没有理由再来凝红阁。

她每日绣花是给谁看呢？她每日练字有谁陪伴呢？连吃饭，都是一个人，一张桌，三菜一汤，她也吃不下。

守着看了无数月圆月缺，却守不到团聚的一日。

没有想到，原来姐姐也是一样的孤寂。

想到这里，泪水不自觉溢出眼眶。她低声抽泣了起来。

“小辞，你怎么哭了？”沁岚一察觉，立刻拿手绢拭去她的眼泪。

花辞树忽然抱住沁岚，边哭边说道：“我这就去请家主让陆老爷留住我陪姐姐，小辞不想离开姐姐了……”

沁岚的眼睛也有些红，连忙说：“好好好，我也去，姐姐一定让你留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