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脸色发白地扯了扯阿羽的衣服,示意他往上看。但——黑衣男子已然下来了。他一出现,冷千薰顿时神色一变,立马僵在了那里。
阿羽瞧着他——恶魔萧洛,未发一言。
萧洛噙着一丝冷而恶的笑,残忍地走到尸体旁,然后从尸体手里抠出了一枚琉璃币,琉璃币的光彩略暗,且有了断纹,想必年头不小了。他小心地擦去钱币上的血迹,末了才收起来。似乎,奉若珍宝般。他做完这些又径直转身回去,好像旁人都是空气似的!
“萧洛你站住!”
终于,阿羽道,他的声音很低,像在强压怒气。
萧洛停了下来,极不驯地看着阿羽,等着他的说辞。
“为什么杀他?”阿羽起身,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
萧洛道,“他偷我的东西,该死。”
“只是一枚琉璃币吗?”阿羽问。
萧洛默认。片刻后他抬起头,眸中燃着狂戾的怒气,“是!”
“那么你也该死!”阿羽眉头一皱,面有愠色。一枚琉璃币,比一枚银币稍贵点,却也不过只值十二枚铜币罢了,难道这里面有故事?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萧洛,他咬着牙一拳便挥了过来,“你懂什么!”阿羽也不躲,被他一拳击在肩上,硬生生给接下了。幽兰有些担忧地上前,阿羽满不在乎地一扯嘴角。
“反正人我已经杀了,你又能如何?这座城里,还有怎样的刑司能管我?再啰嗦,我就杀了你!”萧洛恶狠狠地瞪着阿羽。
幽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俏脸寒冰,怒道,“萧洛,那天你说你没杀人,可现在呢?你居然为了一枚钱币公然杀人!你是魔鬼吗?若罹大哥看到,一定不会原谅你!”
萧洛愣了愣,竟不再发一言。
阿羽狭眸微暗。
昨日的一场雨彻底洗濯了蒙尘的人间,只见古色古香的阡陌小巷里,并肩行着一男一女。男子广袖黑袍,墨蓝长发被一根白缎所束,露出一张淡然如水的面孔。女子则身着一件素雅的粉白流苏蝶络裙,衬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流风漫雪,媚笑鲜衣。两人容颜之美,几乎惊艳了天地,可偏偏又是那样的般配。
“阿羽,能告诉孤那天仙缘姐姐对你说了什么吗?”神之嫡女撩起长长的睫毛,漫不经心地问道。
“对不起,我不能说。”阿羽道。
神之嫡女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孤不该多问。”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阿羽,“真安宁的日子呢,也真好。”
阿羽也浅浅一笑,“是啊,真好。”阳光淘气地跳跃在他的发上,织成了一张七彩的网,闪着异常瑰丽的光芒。
斑驳的青石地上有着车子缓缓行过的声音,像一串悠扬的铜铃声,安逸,和谐。
一个卖糖人的小贩卖力地向阿羽二人夸耀他的货:“哟!小伙子和你家媳妇可真俊!买根糖人吧?我这糖人可是用上等的冰糖拉丝,又滑又甜,老少皆宜。你看这还有好多图案,有小兔子,鸳鸯,花啊,草啊...好吃好看,只要一枚铜币!”
不知是被那晶莹剔透的糖人吸引了,还是心动于他的一句“你家媳妇”,阿羽便要了一只“凤戏牡丹”的糖人。这做糖人也真是艺术,寥寥几下便活灵活现。
神之嫡女见那衔着花的凤凰,本能的有些抗拒,可嘴上却说,“孤不吃市脯小食,不干净。”
“你不吃怎知不干净?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你买的东西哦,唉,你也太辜负我的心意了。哎呀!这凤凰的头要化了!”阿羽把糖人伸到嫡女唇边,“你不吃太可惜了!”
神之嫡女
拗不过他,终是伸手要拿那糖人,阿羽执意要喂她,她甩袖便走,慌得阿羽忙把糖人给她。神之嫡女稍不注意,手上便滴了几滴糖水。阿羽要给她擦,她拒绝了,但手上又黏又腻真的很不舒服。
“别动。”阿羽强硬地捉了神之嫡女的手,用衣袖认真地给她将手指一根根擦净。从小到大,神之嫡女因身为朱雀族的继承人,虽高高在上,却也人情淡漠。除了叔父与琴帝,便再无一人像阿羽这般关怀过她。
在神之嫡女眼里,阿羽仅是个孩子,对自己说的爱也是一时的冲动。可她,低估和忽视了这个孩子对她发自内心的关怀。神之嫡女抬头看向阿羽,后者狭眸低垂,不着纤尘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温柔,极致的温柔。
她不觉失了神。想起阿羽在朱雀族的日子里。彼时,她是翻云覆雨唯我独尊的女王,漫天黑火里他绝美而倔强;当发现他为仙缘之子,她才开始去关注他;他说爱她,她付之一笑。
几十年上王之位令她变得独断专横,连最纯粹的爱也不敢轻易接受,反而处处呵斥他,打骂他,没有谁能够濡忍自己暴戾的性格吧?神之嫡女悲凉地想,可偏偏他,那么坚韧,那么用心。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到她身边来?她不配被他爱上!
阿羽擦净神之嫡女手上的汁液,抬头却看到后者紫眸迷离而空旷,呆呆地看着他。阿羽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我脸上很脏么?你...眼睛怎么红了?”
偏过头去,嫡女淡淡道,“没有,这儿风很冷,孤的眼睛被冻红了。”她忽然不自觉地低低一笑,“愣什么愣,傻瓜,回去吧!”
这一笑,淡紫的眸中风情万种,犹如坠了万千烟雨,凄美而迤逦,似正在枯逝的水,窜涌的幽蓝火焰,带刺的希望。
阿羽一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