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族长大人已经……已经死了?”
在会议室中原本正准备散去的侏儒们,忽然收到了一个将他们震得目瞪口呆的噩耗。刚刚扶着詹森大法师出去的加尔慌张地跑了回来,痛哭流涕地向他们诉说之前在楼上休息室中发生的事情。
“叔叔悄悄告诉我,他们其实是受了阿德勒的胁迫,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勾结了几个西大陆来的西方人一起蛊惑了公爵大人……前段时间来城防队捣乱的那个,还有刚刚被封爵了的那个,都是来自西边异大陆的西方人……他们那个使节团收编了西海岸的西方族裔,现在打算过来把我们这里的西方族裔一起收编,纠结成一股新势力。因为其中有几个西方人特别强大,公爵要依仗他们对付南方军团和平原佬,于是就逼迫叔叔退位,然后乘机把我们的财富全都分给那些西方人……叔叔和大祭司之前都是被公爵下了封口令,不能把这些消息泄露出来,只是在我的央求下才告诉我,只是谁知道阿德勒那混蛋还给我叔叔和大祭司的身上下了定序术,我叔叔原本以为他能靠自己的奥术压制得住,但是刚才实在太疲累了,就……”
不只是单纯的哭诉,加尔还释放了一个记录用的幻术,一个詹森大法师的影像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将这些事情一一讲述出来,然后最后忽然面色一阵惨白,哀嚎一声软倒在了地上,一边的大祭司也同时倒地不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詹森族长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果然是那个卑鄙的人类蛆虫搞的鬼!”
“族长大人……族长大人就这样死了?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我们一定要去向公爵禀告,我们一定要去向公爵禀告,公爵一直都非常地尊敬詹森族长,他一定会为詹森族长讨回公道的!”
当侏儒们看到上面会议室中两名老侏儒的尸体之后,立刻就乱作了一团,愤怒狂躁地嚷嚷着要报仇的占了绝大多数,詹森大法师不只是他们实际生活中的庇护者,更是精神上的信仰和支柱。不过也少数几个若有所思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再看向加尔的时候,神情开始带着几分诡异和畏惧。
“加尔,你说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吧。”几个神情怪异的侏儒互相看了看,达成了某种默契之后其中一个咳嗽了一下,大声问道。
“我们必须为我叔叔寻回公道!我们必须报仇!”加尔抹了一把脸上糊满了的眼泪鼻涕怒吼道。这也符合了绝大多数侏儒的心态,立刻引起一阵阵强烈之极的反响。
“但问题是要怎么样报仇呢?”这个侏儒又继续问。这也是问题的关键,其他侏儒也集中精神打算听加尔怎么说。
“我要动用工坊里所有能动用的魔像去围攻公爵府!”加尔握拳怒吼。
“什么?你疯了?”其他侏儒一片哗然,即便是最愤怒最悲伤的那几个都被这个提议给震惊了。“你是要找死么?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可以轻松地把你的魔像给全数摧毁!而且是阿德勒那个坏种谋害了詹森族长,你去围攻公爵府做什么?你敢去谋害公爵大人吗?”
“哼,阿德勒那个蛆虫胆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给詹森族长使用定序术,难道就没有公爵大人的放任的关系吗?”加尔恨恨地道。“我也不是要谋害公爵大人,我只是要让他知道我们侏儒的愤怒!让他必须交出阿德勒这个凶手!至于公爵府的奥术序列,我们不用担心,今天晚上正好是巧金·丽丽在当值。她虽然没有来参加我们的这个集会,但是她依然是我们的一员,她对詹森叔叔非常地尊重,她听到詹森叔叔的死讯之后一定会非常地伤心,非常地愤怒,她一定会支持我们的行动,把公爵府的奥术序列给停止下来的!”
“我们不是要危害因克雷!我们只是想要找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公道!我们要求公爵严惩那个卑鄙的小人!”加尔满腔怒火地高呼着,大多数的侏儒也高声附和,詹森大法师和扬森大祭司的死已经彻底将他们的意志团结了起来。
不过也不是全部侏儒都是如此,有几个也在一边怒吼,一边若有所思地偷偷用眼神来交流。
“大家都行动起来!把所有能开动的魔像都开动,所有能利用的资源都利用起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阿德勒那个卑鄙小人把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财产和地位夺去送给那些西方人!那是詹森叔叔给予我们每一个侏儒的!詹森叔叔的爵位属于每一个侏儒!我建议让公爵兑现对詹森叔叔的封爵领地,那将成为我们每一个侏儒的共同家园!”
“没错,这事很危险!也许只有一半的可能性!但是如果不去拼一下这一半,那大家就只能百分百地被夺去财产和地位!就算大家还有一些资产和奥术,但是在新的当权派的压榨下,失势的我们只有逐渐沦为普通市民阶层!想想你们一大把的年纪还要和旧日的员工们一起去工作糊口!再也没有奥金分红,没有令行禁止的权力,没有仆人没有别墅生活的一切都要自己动手!还要忍受那些冷笑和白眼!而那些冷笑白眼全都来自曾经想舔你屁股都没资格的贱种!这种日子你们要过吗?那还不如去死了的好!”
在加尔不断地呐喊哭号鼓动下,在利益和情绪的驱使下,侏儒们还是迅速地达成了统一。加尔的这个计划确实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大家并不是真的要攻打公爵府,不过是悲愤于詹森族长之死,去向公爵大人要一个公道罢了。公爵大人看在那位一直看护他长大的老侏儒的感情上,看在不能让因克雷混乱的份上,应该是会同意他们的述求的吧。
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侏儒愿意放弃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如同加尔所说的,没有人愿意忍受落到和昔日的属下一起去工作的地步,而他们也很清楚没有了詹森大法师这个元勋老臣的庇护,他们的资产就算不在这次的政治动**中被清算,也迟早会被新上位者用其他方式收去。现在詹森大法师的死,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午夜时分,因克雷的街道上灯光依旧,高地上充沛的元素水晶资源让整个城市都不会缺乏照明。一些彻夜狂欢的醉鬼,工坊中加班工作后的法师,还有特殊服务行业的女人也零零散散地在街上行走,然后他们愕然地发现,居然有好几家工坊大门敞开,数十上百架各式各样的魔像鱼贯而出,一些商会中的护卫魔像也同样如此,原本宽敞的因克雷街道因为这些钢铁造物的一涌而出而显得拥挤起来。
所见之人都不免惊讶,但是又不至于太惊讶,公爵大人已经回归坐镇公爵府,有公爵府的奥术序列在,因克雷不可能再有什么动**才是。实际上上次那个西方人在城防队大厦面前捣乱,就已经是绝大多数因克雷人这辈子所经历的唯一一次发生在城中的大骚乱了。
但是当这些魔像开始不断地朝着公爵府汇集而去,并在公爵府外围开始层层叠叠地围拢成一圈圈的魔像壁垒,一些奥术魔像更是展开了阵列,摆出了一副要进攻的架势来,这时候才有许多人开始隐约感觉不妙。
“公爵大人!”加尔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中间最庞大的一尊魔像上传了出来,响彻公爵府的上空。“詹森族长对因克雷付出了毕生心血,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被逼辞去内务厅的职务不用说,还被附着了定序术,他冒险将消息告诉我们,自己却因为奥术失控而死。我们也不求别的,只是想要一个公道!”
“什么?詹森阁下死了?怎么可能?”
“詹森阁下是被逼辞去内务厅的职务吗?不会吧?公爵大人怎么会逼迫他?公爵大人一直都非常尊敬他的啊!”
“詹森阁下真的死了?难怪这些矮子是要发疯了……但是他自己奥术失控而死,又怎么会怪到公爵的头上来?难道是……”
被这些魔像惊动的人并不少,远远近近地围观着,听着魔像中传出来的声音也俱都惊奇不已,议论纷纷。因克雷中无论上下,都明白詹森大法师和公爵之间的关系,也多少都听说了一些公爵府内最近掀起的动**。
“公爵大人您要掀起革新,我们当然是无比支持。您要扶植新人,要我们让路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是您不能无视詹森阁下这数十年为因克雷付出的心血啊。内马·甘·阿德勒那个家伙勾结一帮新来的西方人,就肆无忌惮地用定序术控制了詹森族长,还要借故查封我们的资产,借账目的名义来陷害我们……您不能无视这种小人肆意胡为啊!我们需要一个公道!我们是在为詹森族长索要一个公道!”
加尔的声音满含着凄凉痛苦哀伤,任何听到的人好像都能清晰感觉到这个侏儒此刻的冤屈和悲愤,事实上许多魔像上站着蹲着或者跟在魔像下的侏儒们也确实都是这样的表情,让远远近近的人看得非常清楚。
这些声音,这些景象当然也传达到了公爵府内,当然也传到了公爵的耳中和眼中。
公爵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限,只是阴沉之类的词汇完全无法形容他现在神色的万一,他的双眼一片赤红,脸色白中透着一种死绿,五官僵硬,只有额头上两股青筋如同发疯一样地跳动,原本英俊潇洒的容貌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徘徊在狂暴边缘的亡灵。
一旁的阿德勒都有些不敢和他说话了,即便从小到大和公爵一起相处了数十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朋友和主君现在这样的模样。但一边汇报过来的消息又让他不得不开口:“……序列法阵的破坏正在全力修复,虽然已经有法师及时地制止,但是那个侏儒法师是做好了准备的,将他负责的一块都破坏得很彻底……幸好现在的禁绝奥术序列还维持着,但主动序列最多只能使用七环奥术,要修复原状至少也需要十个小时以上……我们大意了,在詹森大师表态了之后,就应该将所有的侏儒排除出序列维护法师的行列的,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他们杀了一直照顾他们的詹森叔叔,只是为了用这个借口来逼我放过他们?只是为了在道义上要挟我?要我保留他们的资产,要我不追究他们的曾经的贪墨?他们忘记了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詹森叔叔带给他们的?”
公爵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奥术屏障,眼中满是血丝,他的旁边则跪着两个侏儒。
并不是所有的侏儒都听从加尔的蛊惑,信服他的计划的,也有少数几个看出了不对的侏儒把宝押在了公爵这边。只是加尔的计划显然是早有安排,公爵府的奥术序列依然是被负责看守的侏儒法师给破坏掉了,而且绝大多数的侏儒被发动了起来,形成了这个围堵公爵府的态势,也无所谓公爵知不知道真相了。
奥术序列被破坏,没有了绝对性的暴力压制,现在要如何处理这些围堵在外的魔像军团就要复杂得多了。凭借着自身的奥术实力还有公爵府中的其他法师,也许公爵依然还是在绝对力量上占据上风,但是真要爆发冲突起来他们就要冒着大半个因克雷被毁成废墟的危险。
更危险的则是因克雷的人心会因这次的冲突而产生怎么样的动**,这也许是比这次冲突本身更严重更深远的问题。以加尔为首的侏儒也就是抓住了这一点,希望有所顾忌的公爵大人能和他们妥协。
不过公爵似乎并没有这份理智和耐心,这种举措这个消息已经将他作为统治者的思维方式完全摧毁,他眼珠子里的血丝红得几乎就要爆炸一样,额头上的青筋也发疯一样地**,他抽搐着嘴唇说:“內玛,召集人手,准备和我一起出战。我不会和这帮残渣妥协的,只是单纯的死亡已经无法免除他们的罪恶,如果他们能有足够的好运不被我当场碾碎,那么我就要把他们全部给活祭给深渊恶魔……”
“你不能出去和他们动手,罗伯特。”阿德勒深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些家伙是早就有所准备的,你没看见就连开拓团专用的序列魔像都有几组么。一旦操控的侏儒当真发了疯铁了心要杀了你,真打起来会很危险的。而且这些家伙连詹森阁下都敢杀害,那说明是真正的孤注一掷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和他们妥协?和那些杀害了一直照顾他们的詹森叔叔还要栽赃给我的蛆虫妥协?绝不可能!”公爵狂怒着咆哮,一脚将旁边的一张桌子给踢得粉碎。
“不,不,我们有解决的办法。”阿德勒双手下压,示意公爵不用操心。“实际上,这些侏儒们发动这个计划确实非常地恶毒而阴险,但是他们的运气并不太好。”
公爵府下层的一个书房之内,风吟秋手中最后一个卷轴化为光点消散,他感受着万有真符中传来的搏动,微微叹了口气。
和预想的有些差别,在拓印下这几张九阶奥术卷轴之后,万有真符的扩展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么大,似乎在接触到一层看不见无法形容却又确实存在的屏障之后,真符的容量居然开始出现了一定的迟缓和停滞。尤其是这最后一张九阶奥术卷轴,给万有真符带来的扩展几乎只能是之前普通五六环奥术的程度。
风吟秋仔细地感悟了真符如今的状况,再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是真正达到了万有真符的极限,而是在这种层次的奥术变化,已经不能再带给真符和这片天地更深一步的共鸣了。九环奥术虽然已经是极高的层次,但其中蕴涵的奥术公式,只是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扭曲重新编排天地法则,相比起曾经见识过的十环十一环奥术这种干涉世界真正本质的层次,还有非常巨大的距离。
从这个角度来说,所谓站在人类顶端的九环奥术,究其本质也和七环八环的法则性奥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顶多是奥术公式更为繁多复杂一些,只是量上的差距而已。
如果说来到这方天地的万有真符只是一粒种子,想要重新成长与这方天地接壤甚至比肩的存在,那普通的奥术就只是清水,堪堪能让真符发芽而已,而法则性的奥术则是蕴含了营养的河水和普通的养料,能让真符渐渐发育成长,但是想要开花结果乃至顶天立地,那就非得要最好的营养,让这颗种子感受到整个世界的精髓。
所以单纯的九环奥术,对于真符的成长也是有极限的,必须要寻求更高层次,能与整个魔网乃至与整个世界共鸣的十环和十一环奥术。
但是十环奥术卷轴获得的难度,可又比九环奥术更高出无数倍了。九环奥术卷轴都已经算是难得之物,南方军团都没舍得给风吟秋,到了因克雷这里才算是得了几张,而十环奥术卷轴在帝国时代都是颇为罕见的,现今即便还有人或者势力持有,也必定是当做压箱底的宝物给好好藏起来的。至于那曾在西海岸见识过的十一环奥术更是不用想了,不管是南方军团还是因克雷,都信誓旦旦地说这片大陆上绝无可能再有了。
难道还要等着因克雷将那魔网补完,重新恢复奥术帝国的荣光,再慢慢研究十环乃至十一环的奥术?
想到此处,风吟秋也不禁摇头苦笑。不过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打开,阿德勒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风参谋长,怎么样,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奥术卷轴,还挪用了公爵府的库存,您可满意?”
风吟秋点了点头,能感觉出他言辞和神情间虽然装出一副淡然平常的样子,隐隐却还是有些焦躁。之前风吟秋全副心神都沉浸在拓印卷轴上,外面的骚乱虽然隐约察觉,却并没去关注,于是便问:“外面是发生了什么?可是要我帮忙么?”
“正是这样。”阿德勒点头一笑。“权是当做附加的工作吧,正好也顺便让您试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