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神灵起誓,我之前所说的一切皆是事实,没有半点的造假和虚构。”
浑厚中正的男声在不断在这直径上百米的大殿里回**,震动所有人的耳膜,甚至皮肤,每个人都能清晰感受这声音中蕴含的力量和正气凛然毋庸置疑,仿佛如同神灵亲自降下的神谕。
“没有问题,安德鲁斯认同了他的誓言,他所说的皆为真实。”大祭司点点头,对旁边投来询问眼神的观察员说。
“真的吗?您确认?不会是什么奥术幻术之类的把戏?”观察员的眉头皱起,表示出浓重的怀疑。“我现在是为军团委员会调查取证,现在有一个谣言有可能会对我们尊敬的军团长的名誉造成伤害,对南方军团造成伤害,我们必须谨慎。这个人的话真的可信吗?”
“确切无疑。”大祭司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结论。
观察员冷哼了一声,脸上不满的愤慨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大祭司并不在意,各人也有各人的立场,这位观察员显然是属于阿莫斯伯爵那一系的人,千方百计想要在这位关键证人身上寻找破绽,可惜他们注定了一无所获,至少在这誓言上是如此,只要是战神殿的祭司,就没有任何一个会给他们期望的答案。这男子所发誓言中蕴含的每一股韵律,每一缕气息,都在引动安德鲁斯的神恩波动,简直就像是大祭司正在亲自在上举行一个盛大的祭典。
南方军团这么大,阿莫斯伯爵经营这么久,当然会有战神殿祭司是倾向于他,甚至根本就是属于前军团长的麾下,但只要他们还确实信仰着战神,就绝不敢颠倒黑白,将安德鲁斯的神恩视而不见。世俗的利益在真正的信仰面前只不过是一些水泡。
当然他们也可以找到一些实际上并不信仰战神的“祭司”来认定这位的誓言无效,权势总有办法去绕开明面上的规则,但这个男子背后同样有另一股可以与之抗衡的权势。大祭司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两个西方人,还有一个打扮华丽,但明显带着高地风格的法师。这次军团动**背后的黑手是谁,明眼人早就一清二楚。
“行了。只要过了这一关,经过了战神殿的人誓言认证,仁爱之剑阁下的证词就是有了安德鲁斯的背书。唐切奇伯爵阁下可以把前军团长彻底地钉死了。”
一直留意着大祭司的阿德勒长舒了一口气,这最为关键的一关过了,让他也觉得轻松不少。不得不说,仁爱之剑确实提供了一个极为巧妙的支点,用政治的撬棍撬动了南方军团这个庞然大物,兵不刃血地拿到了这一场胜利。但即便如此,因克雷在其中付出的资源依然极为庞大,没有各种收买,许诺和鼓动,军团委员会的政客们也不会如此齐心合力,一起借机把根深蒂固前军团长给掀翻。
“嗯,这欧罗大陆有真灵显世,想不到在律法上也有助益。居然这样就可以当做真凭实据,倒免了许多私下里的龌龊手段。”刘玄应饶有兴趣地在这大殿中左顾右看,对这里的一切都颇为好奇。
“律法原本就是给小人用的,而非君子。”风吟秋淡淡一笑。“譬如刘道长如以真武宗历代祖师立誓,对我们来说就比什么都可靠。但小人趋小利而不知大义,以己度人,所以非得要将所有条条款款定死,让他们有东西可以依循才行。如不是有真灵显世,还不知道这些欧罗人在律法上会讲究出什么花样来。”
刘玄应嘴角忍不住带点笑意:“照风先生来说,这欧罗大州岂不都是行的小人之道?”
“本来就是如此。”风吟秋微微一嗮。“术器之道,不知天和不理人心,不是小人之道是什么。而且偏偏这术器之道还强压着其他,这战神殿不就是例子,说得再好听其实也不过是南方军团的附庸罢了。无敌兄这一次的四两拨千斤,这战神殿也不是只有乖乖地被他所用。”
“不过这战神殿之前和他不是有些冲突吗?他这算是深入虎穴了?”
“他之前便说过这事,还说请我两前来观瞻他这段时间的修行成果。”风吟秋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这时候仁爱之剑从祭坛上走了下来,大祭司连忙迈步迎上,含笑问:“仁爱之剑阁下,谢谢您的配合,在安德鲁斯的光辉之下,我们都可以为您作证,您所说的誓言绝无虚假。”
“那是当然的。”仁爱之剑回答得云淡风轻。
“那么,您有兴趣来我们的战神殿参观一下吗?恰好我们今天将要举行一场年度综合斗祭,我们想邀请您参加,同时也希望您能和我们一起交流一下关于战斗方面的技巧和体验。”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大祭司不免有些心虚。他是知道这个男人和战神殿之间的过往的,前一任大祭司直接就是被这个男人一拳打成了废人。这对于战神殿来说是莫大的耻辱,现在似乎正是洗刷这个耻辱的机会。
但到底是洗刷,还是进一步地耻辱,大祭司也还真不敢确定。甚至他隐约有些希望这个男人能拒绝。
好在这时候阿德勒及时站了出来表示制止:“仁爱之剑阁下可是专程过来协助军团委员会进行调查工作的。你们想干什么?”
“不过只是一些友好交流而已,你这面条法师不要太紧张了。”仁爱之剑横了高地法师一眼,转头又对大祭司笑了笑,表达出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善意和礼貌。“这是我的荣幸,我非常地乐意。”
“那真是太好。”大祭司勉强笑了笑,心情反而凝重起来。
阿德勒无奈地摊摊手,转头对风吟秋和刘玄应说:“看来这位仁爱之剑想要去战神殿的地盘上好好表演一番了。你们要去观战吗?”
“你不去吗?”风吟秋反问。他和刘玄应其实是来一路保护阿德勒的安全的。前军团长虽然已经被限制行动,但是他的手下可并没有,途中埋伏暗杀掉这些背后搞事的黑手,可是军团长翻盘的绝好途径。
“拳拳到肉的野蛮打斗而已。”阿德勒耸耸肩,表示出鄙视。“我还是去找唐切奇伯爵确定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吧。你们两位放心去看他表演吧,只要在炙炎堡垒之内,我的安全就有保障。”
作为南方军团着意塑造的战神殿总坛,战神殿在要塞中的一切建筑都极尽奢华大气,尤其是作为向安德鲁斯祭祀所用的格斗场,乃是一座花岗石整体奥术塑形而成的高台,被四周的照明水晶照得随时随地都如同白天正午一样的明亮,安德鲁斯的圣辉被四座拔地而起的石梁高高悬挂在半空,仿佛是代表神灵的眼睛俯瞰着下方献上的盛大比斗。
仁爱之剑跟着大祭司来到这个格斗场前,也是忍不住眼前一亮,不过他注意的重点并不是这个格斗场本身,而是已经在格斗场上或坐或站,用或是冰冷或是灼热的眼神俯瞰着他的八个人。
这八个人都是男人,有须发花白的老者,有正当壮年的壮汉,也有不过二十出头,锐气逼人的年轻人,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着上半身,只有着简单的皮质护具,露出宛如精铁浇筑的筋肉,散发着逼人的战意。
“哦?这些人虽然所修的不是什么高深武艺,但一身功夫也算得上是不错了。”
风吟秋和刘玄应跟在他们后面。刘玄应看着上面的八人,也是微微点头。欧罗大陆没什么成体系的武道传承,除了一些零散的技巧之外,战士大多是各自在实战中自行摸索锻炼。这上面的八人能得到刘玄应的一声肯定,那已是千万里挑一的天才。
“这些都是曾在我们战神殿的格斗祭典上获得过荣誉的冠军斗士,每一位都是身经百战,天赋异禀的战士。他们都听说过仁爱之剑阁下您的赫赫威名和彪炳战绩,都希望能在这里,在安德鲁斯的见证之下和您较量一下。”
大祭司尽量让自己的言语显得平静自如。所谓的年度综合斗祭,就是专门为了迎接这个给战神殿带来耻辱的男人而准备的。在知道了他会来炙炎要塞,战神殿立刻就向历届格斗祭典的冠军斗士发出了消息,让他们尽快地赶到炙炎要塞来,与这个男人争夺“真正属于战士的荣耀”。因为时间和其他的问题,只有这八位战士赶了过来,但即便只是这八位,也绝对代表了大陆上最顶尖的人类战士的力量。
仁爱之剑嘿嘿一笑:“居然是这样的欢迎,正合我意啊。只是稍微有些清淡了些,周围没有山呼海啸的欢呼呐喊不说,也只有八个人,这种场面一般来说必须要打十个才能算是标配啊。”
这样嚣张的话语和姿态,几乎让擂台上所有人的眼中都燃气了怒火。仁爱之剑迈开大步,明明是十多米的高台,他只用了两步就走了上去,摊开手看着那八个战士说:“好吧,你们是打算一起上呢,还是轮着来?”
“我一个人就够了!”率先冲上的是一个手持双刀的年轻人。他最年轻,眼中的怒火最旺,冲来的速度也最快,人几乎拉成一条肉眼难见的残影,两把长刀上猛然炸裂出的斗气光芒犹如两条发疯跳跃的雷蛇,组成一道漫天闪动的雷电刀网隔着数米外就朝着仁爱之剑身上卷去。
咚的一声闷响,年轻人以差不多同样快的速度飞了回来,瘫倒在地动也不能动。他脸上的神情扭曲,似乎拼了命地想要挣扎站起来,但全身的筋肉却全然不听使唤。其他七个战士的脸色顿时都变得异常地难看,他们也许猜到了这个年轻人不会是对手,却不会想到他会败得这样惨。
“年轻人,终究是急躁了些。”刘玄应在下面微微摇头。这年轻战士的速度虽快,但在他眼里至少有好几个明显破绽,被仁爱之剑一击击倒也是正常。
这一幕落在擂台上其他人的眼中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年纪最大,头发已经花白的老战士眼中精光闪动,对其他六人说到:“难以置信的节奏感和速度,如同用一根丝线穿过上百个并行飞行的针眼一样,稍纵即逝地抓住了小莫里斯的破绽——这是个只用速度和灵巧很难战胜的对手。”
台下的大祭司微微点头。战斗中年轻躯体带来的力量和灵巧当然很重要,但是年龄带来的经验更重要,与其毫无默契地也毫无荣誉地一拥而上,还不如这样让人分别用各种的方法去正面对战,让,这样的情况下这位老斗士的经验和眼光绝对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换我来!”一个身高两米,看起来至少有两百公斤,宛如一座活动的筋肉堡垒的大汉冲了出去,他手中是两面巨大的精钢盾牌,看起来并不比他轻多少,中央和边缘都凸出一圈狰狞的刀轮。大汉这一冲出,就将两面钢盾挥舞起来,整个人如同一颗包裹了钢铁尖齿的肉球,带着能撞碎山岳一样的气势撞向对面的仁爱之剑。
面对这样一个气势惊人的钢铁肉球,仁爱之剑不闪不躲,只是一掌拍出。
通。好像一颗两百斤重的熟透了的大西瓜被人猛拍了一掌,发出的闷响带着水分充足的洋溢回**。仁爱之剑的一掌明明是拍在那冲来巨汉的钢盾上,却发出的是这样怪异的声音。这一拍造成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朝外猛地爆发,如同引发了一个风元素爆炸的奥术。
仁爱之剑收掌,神态轻松自如。巨汉那狂暴的冲势也在这一掌下完全停住了,好像他真的只是一只滚来的西瓜。巨汉的神情狰狞到了极点,好像恨不得用脸上的表情把面前的敌人给挤碎一样,只是两三秒之后他颓然丢掉了钢盾,浑身抽搐,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哇啦哇啦地呕吐起来。
台下的刘玄应点头微笑:“这位无敌先生明明是以外门横练功夫入的先天,但隔山打牛的绵劲也用得如此娴熟,真是难得。欧罗大州的武技偏向于凝练外罡的斗气,对这种手段可就不知怎么防备了。”
擂台上,老斗士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难以置信的斗气运用……不是直接的刚性撞击,而是通过同步渗透和共鸣来发生震**,让对手体内的内脏和血液运行产生失控的巨大波动,这可是传说中的技巧……在这种攻击之下,普通的防御手段根本没用……”
“我们俩来对付他。我们不会给他机会的。”两个完全重合的声音,从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斗士口中发出,这是一对孪生兄弟。不只说话,行动之间的节奏韵律也完全一样,他们同时展出,同时抽出了一对几乎一模一样的短剑两兄弟战士一左一右朝着仁爱之剑逼上,他们手中的短剑似乎并不如之前战士的钢盾和长刀威猛,在战阵上显得吃亏,但在这种近身战斗上却是凶险无比。两人的步伐不紧不慢,带着一股奇怪的协同感,好像是一个生命体的两个分支,相互呼应天衣无缝。
“终于来了点有意思的。”仁爱之剑一笑,身上的关节喀拉作响,好像这现在才算是正式的战斗。话音未落,两兄弟同时朝他冲了上去。
仁爱之剑的身形也陡然加速迎上,三条人影不断地飞速纵横交织穿错,就像三只有形无质的影子在极小的空间里相互冲击纠缠撕扯,明明万分激烈但却发不出丝毫的声息。
老斗士和擂台下的大祭司都看得全神贯注,这对孪生斗士的配合搏击完美无缺,已是他们所能想象出的最完美的斗技,若论围攻他们两人甚至远比八人一起毫无配合地一拥而上更为致命。
擂台下,刘玄应终于对这些战士有了些赞许:“不错,这一对兄弟的联手合击之技确实高明,想要以技取胜却是不易了。”
风吟秋在旁补充:“应该是天赋异禀的心灵相通高明吧?”
刘玄应一笑:“对。自然而成之道,当然不是后天的武技可比的了。不过这纯粹只能是在技艺上而已……”
嘭的一声巨响为之前的无声拼杀划上句号。勃然爆发的气劲中孪生兄弟两人倒飞了出去,两人都翻翻滚滚跌跌撞撞,最终收势不住一起跌下了擂台。
“哈哈,果然是两只手不是两双手啊,还是只有拼力气,这一次算我只赢了一半好了。”仁爱之剑哈哈大笑,对着剩下的四人招了招手。“还是太麻烦了。热身结束,你们都一起上吧。对付你们所有人,我只用一拳就够了。”
老斗士的额头上已经冷汗如雨。不过其他三个战士却是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挑衅,挥舞着武器怒吼着朝着仁爱之剑冲去。
说是一拳,就当真只是一拳。
抛下那一句之后,仁爱之剑就摆开了架势。他的动作好像不紧不慢,闲庭信步,又好像带着一股笼罩整个格斗场的莫名韵律,连那三名战士的行动都被这韵律这气势所影响,无论他们是怎么样地冲锋,无论是快是慢是虚是实,都是在自己挥出自己最强最快最有力的一击的时候迎向了这一拳。
不只是力量和速度,似乎连时间和空间都在这一拳的笼罩之下被凝聚,扭曲了。
“嗯?”刘玄应的双眼一睁,头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全神贯注地看着擂台上的仁爱之剑。
轰然一声闷响。这三个战士一起向后飞出,落下,无力跪地。不只是他们,包括后面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冲上的老战士,重新跳上擂台的孪生兄弟战士,还有刚刚缓过劲来的筋肉战士和年轻人也一起飞了出去。
八个人一起尽数被击落下擂台,没有受伤,只是被震得浑身僵直。这已经远超出了力量和速度的层面,而是来自更高明更不可思议的维度的力量。
“这……这……”擂台下,大祭司已经双脚无力跪在地上。作为神职者,他当然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代表了什么。“这是神域……圣者才能拥有的神域啊……”
擂台之上,安德鲁斯的神徽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神力波动。神徽上明明是刀剑和盾牌的标志,但似乎刚才那赤手空拳击出的一拳才是真正令神明喜悦,激赏的事物,这个从来对他们的神明没有表达过丝毫敬意的异域人,却得到了他们祭祀上百年都没有得到过的神明的肯定。
“这一拳已是由武而入道……”刘玄应连连点头,眼中光芒闪动,满是赞赏之情。“这位无敌先生并无高深传承,却能自创出如此高明艰深的武道之拳,当真是天纵之才。贫道佩服。”
“这个……”风吟秋眉头紧皱。刚才仁爱之剑那一拳似乎就是他独创的“灭神拳”,但相较于之前所表现的,现在这一拳中所蕴含的韵味更加玄妙深邃。真要让这一拳的力量完全爆发出去,将那八个战士连同整个擂台一起轰为齑粉也是等闲事,但他却能将之完全收放自如,这可比一拳打得酣畅淋漓层次更高。
更不可思议的是,就凭这样的一拳,引发了战神殿所祭祀的战神“安德鲁斯”的悸动,然后那一拳中的神妙不可思议之处,显然是引动加入了神道之力。
相较之下,仁爱之剑的修为似乎真的有了不少进益。但他这是怎么办到的呢?明明之前耗费精神用来加强的只是奥术上的能力,和这拳法修为完全无关的东西。风吟秋对这一点是完全想不通。
“你们知道自己输在什么地方吗?你们为何如此弱小?”擂台上,仁爱之剑昂然抱胸,用胜利者的姿态对着下面的八个战士发表宣言。“那是你们不明白战斗的真意!你们对战斗的理解实在是太肤浅!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八名冠军斗士神情各异,愤怒的不甘的占据绝大多数,也有满是沮丧的满是不可思议的,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人开口,上面这个男人确实是将他们给堂堂正正地打下来的,他们都输得心服口服。
“那就请您告诉我们战斗的真意吧!请将您对于战斗的理解告诉我们吧!我们到底要为何而战?”只有大祭司和其他人不同,他满头大汗,神态激动无比,几乎要老泪纵横。
“既然你那么诚心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仁爱之剑神秘地一笑,举起一根手指头。“战斗的真正意义当然就是正义!我们要为何而战?当然是要为了爱与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