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茂则注视着手中新契约缓缓成形。

系统啧啧称奇：【这只狐狸不是五十岁了吗？怎么还是这么单纯好拐？】

少年僧人淡淡道：“妖怪的世界远比人简单，只有邪气污染的恶妖，才会天然对一切生物抱有恶意。大多数时候妖怪只关心实力和食物，谁拳头最强，谁就是它们的老大；而谁能给它们这两样东西，它们就会认谁为主人。”

【它就不怕您在里面动手脚吗？】

真茂反问：“你觉得它被我抓住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肆无忌惮？”

【因为您修行佛法不可滥杀无辜，它虽然附身人类，给您添了麻烦，却有契约在先有理可依，加上您不可能与狐神交恶，所以不会下狠手。】

“同样的理由，我现在也不会对它怎么样，只有这种光明正大的阳谋，让它自己亲口答应。”

【恭喜宫司大人又获得一项助力，这只狐狸能被狐神看重，正是因为它潜力极高，五十岁已经和之前那只百眼蜈蚣不相上下，未来可以充当神使呢。】

“你错了，这家伙仗着有后台便有恃无恐，好奇心又重，将它赶走很可能会偷偷回来，放任不管又不知什么时候还会闯祸，想当神使怎么够格。”

真茂翻了个白眼，点开系统界面的任务列表，开渠挖路修桥掘井寻矿一系列代办事项从头排到尾，随手一翻进度条拉不到底。

他露出一个让人瑟瑟发抖的微笑：“这里不是有这么多工作等着分担吗？”

三天后，真茂再一次为村里的地藏菩萨像注入灵力，快结束的时候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人类修行的灵力和神明转化的能量毕竟不同，换到现代就是直流电和交流电的区别。

现在他强行用前者模拟神力波动，驱动专门为神力设计的结界，但这才第二次，神像就有了崩溃的迹象！

红毛狐狸跟在他身边，眼看着看着少年僧人晃了一下才站稳身体，脸庞因为疲惫褪去往常的凶厉气质，属于原本年龄的稚气俊秀显露出来。

种族特色极其颜控的狐狸顿时忘了这几天被迫驱赶乌鸦的心酸，也忘了当时对方怎么威胁要把自己变成围脖。

蓬松的大尾巴甩了甩，狐狸绕着真茂脚边走了两圈，期期艾艾问：“您之前为什么没有将狐神大人请回来？有狐神大人帮忙，您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真茂惊讶地看了它一眼，狐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真茂笑了一下道：“这片土地的神明和妖怪其实没有太大不同，除去多一个职位，很多时候都依靠本能行事。”

“狐神现在的状态想必你比我清楚，就算和我签订契约，也不能排除它会发狂，我的领地很重要，不能引狼入室。”

想起狐神发疯的样子，狐一毛绒绒的小爪子原地踱了踱，尴尬得不能出声。

真茂语气放缓：“等过了最凶的这段时间，我相信你的狐神能够控制住自己，到时候我将它请回来，接受人类供奉，就可以彻底压制本能。”

“良性循环，它也不会再出事。”

狐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且我有感觉，”真茂回忆那次见面，“其实它自己也不愿意离开。”

狐一惊讶地叫道：“怎么会！狐神大人明明说过很中意真茂大人！还说这几百年最喜欢的就是真茂大人！”

真茂脸一黑：“都说了别说了，那次是意外。”

【哈哈，就是，谁能想到狐神鼻子那么好，您就用了一次sr道具「桃太郎饭团」，它都能闻出来！这次诱惑小狐狸灵感也是因为上次的经验呢。】

真茂不理会它，低头对小狐狸道：“神明可以庇佑自己的子民，以前我想当然以为子民必须是人类，但是狐神祂并不这么想。”

小狐狸一脸茫然：“可是……就连我也知道，只有人类能提供信仰，帮助狐神大人修行啊，除了人类还有谁是神明的子民呢？”

真茂看着它这样子叹了口气：“对啊，还有谁呢？”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但一天后，狐一忽然慌慌张张跑过来，跳进真茂怀里。

“真茂法师！狐神大人不知为何沉睡不醒，并且身体迅速衰弱，请您解除契约，允许我回去探望！”

它一口气喊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体顿时僵住，过了会儿悄悄抬起脑袋，果然见真茂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心里不由发出一阵哀嚎，瑟瑟发抖地用大尾巴盖住眼睛。

但没想到，真茂抬手解除了它身上的契约，强忍着暴躁低声道：“你先走，我收拾一下，也过去一趟。”

该死的，附近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正神，这只狐狸要是出了事，他的村子也得跟着完蛋！

【宫司大人，您将ssr道具从背包取出来，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真茂手上动作不停：“你能定位，丢了也能找回来，但我家要是被偷了，我就该gameover了。”

他将据说是天照为了嘉奖异界宫司的「八尺琼勾玉」安在村外结界的沟槽上，里面已经提前储存了神力，遇到外敌入侵可以释放一波清场攻击。

又把能够远距离定点传送的「天穹镜」化为指节大小，串成项链挂在胸前，确保村子一旦出事，他就能瞬间赶回来。

还有师父化成的六枚舍利，被他绑在常年携带的念珠上，在左手腕紧紧缠了好几圈又窝在掌心，以发挥最大的效果。

系统无语道：【不必如此紧张，虽然是正神，那狐神也只有正五位，您认真起来十回合就能拿下。】

真茂更加无语：“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对付祂。”

“你以为我传送回来干什么？八尺琼勾玉一击之下不会有敌人幸存，但村子的结界极可能受到波及，一旦失效，村子哪怕只暴露在外界一秒，都可能会被邪气感染！”

“所以我当然要尽可能恢复灵力，好赶回来给结界充能。”

系统无话可说。

真茂已经尽量加快速度，但出门的时候还是月上中天，就在他要走出村子的时候，小径旁茂盛的树林里传来人声：“您要去找狐神吗？”

微风吹过云彩，月光照亮林子里的人影，那双长的过分的腿一下暴露了来人的身份，当然对方也没打算隐藏。

“白天看到那只狐狸匆匆忙忙，拦下来问了一下，然后猜到您今天晚上会离开。”

“是你啊，阿木。”真茂皱了皱眉，“没你的事，回去看家。”

阿木弯了弯腰，恭恭敬敬道：“我不会阻拦主人的决定，只是您还记得上次我们为什么放弃与狐神契约吗？因为现在是春天……”

真茂压下头上的斗笠：“无须多言，我这次做了其他准备。”

“但您其实没有万全的把握不是吗？”阿木眼睛漆黑，月光下闪着无机质的光，“您经常告诉我，与您的家乡不同，这里的神明不讲究无欲无求，相反，在各类传说中妖怪和神明时常混为一谈，正是因为祂们和妖怪一样，有时候都过分听从本能。”

“尤其是春天对野兽影响很大，那狐神不可能好好听您说话——甚至您救醒它反而会惹祸上身，到时候您难道要将它重伤再带回来吗？神明的诅咒可不是吃素的，那东西无视灵力屏障，只谈因果，只要狐神因为您受伤，祂释放的诅咒就一定会对您生效。”

真茂盯了他一会儿，忽然“啧”了一声，大步走到阿木身边，抬起手一把按住他的脑袋，用力压下来，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这家伙在我面前摆什么谱？你是我亲手做的第一个式神，从挑选木头到雕刻成形都没让别人经手，你的知识也全都是我传授给你，真以为你说的这些我没想到？”

阿木睁大了眼睛。

真茂修眉轻抬，神情轻狂而又嚣张：“你在质问谁？你在怀疑谁？区区一只堪堪登上殿堂1的狐狸，也配让我在这里止步？就算我杀了祂，弑神的诅咒也奈何不了我！”

皎洁的月光从天空高高投射下来，那张神采飞扬的少年面孔仿佛熠熠生辉的刀剑，锋锐迫人的气场扼住阿木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话。

真茂将呆愣愣的式神甩开，握拳锤了下他的胸口：“乖乖在家等着，我会把狐神请回来的。”

他想了一下，保证道：“真不会打架。”

阿木回过神，下意识摸向胸前衣领，手在半空停了下来，深深看着真茂：“是我逾越了，主人自然是最强的。”

然后他单膝跪地，双手托着一个布包的长条递给真茂，目光灼灼：“这是此次行商买下的妖刀，祝您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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