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的天鹅绒帷幔被严丝合缝地拉住了，除了大理石壁炉里的炉火，这里一点光也不见，更是寒冷的要命。

这种冷当然不是炉火供应不足导致的。马尔福家即使暂时失去了男主人，也还是家大业大，古灵阁里的金币足够撑到德拉科的孙子挥霍了。

如果不被人随意毁坏的话。

忒弥娅不知所以地跪在伏地魔的脚旁，德拉科在她左边，诺特姐弟跪在她的右边。身后有几道不可忽视的视线，是纳西莎和贝拉，老诺特也在。

在一片要死人的寂静中，伏地魔发难了。

忒弥娅和德拉科离他最近，简直避无可避，也不能反抗。他们紧紧依靠着彼此才没有被吹到墙壁上。

书房里的东西就没有这么幸运，早上没被魔法部查抄的东西此时全毁了。一座精美的镀金嵌彩料石人敲时乐钟摔碎在他们脚边，钟面裂了。德拉科和忒弥娅小时候总被这个乐钟弄得愁眉苦脸，如果没有按时完成卢修斯布置的功课，那上面的尖脸石人就会跳下来，一遍遍打他们的脑袋。

此时这个石人断了一截胳膊，拿着钟锤的胳膊落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他的嘴巴大张，仿佛不相信就这么死去了。钢琴翻倒在地，琴键散落在四处。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最后还是掉了下来，满地都是亮闪闪的碎片，和卢修斯藏书的纸屑交叠在一起。

德拉科小声抽了口气，因为看见伏地魔的脚开始挪动。他飘移到了最近的一把黑色单人皮质沙发上，那以前是卢修斯常坐的位置。

“我还是，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伏地魔说，缓慢地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后面，贝拉的求饶声这才停止，“我很生气——纳西莎，我真是惊叹于卢修斯的没用啊。”

纳西莎伤心地哭了起来，伏地魔冷冷地呵斥了一句，房间里立刻鸦雀无声。

伏地魔让恐惧在沉默中升级，他眯起了细长的蛇眼，打量着跪在面前的四个孩子。

“带你的孩子滚出去，诺特，”忒弥娅听到伏地魔在头顶冷酷地说，诺特姐弟开始瑟瑟发抖，“我知道你是怎么躲过一劫的，被几个小朋友弄晕了，是吧，这只能证明你和卢修斯一样毫无用处。”

“尊贵的主人……”

“钻心剜骨——！”

她更低地俯下身子，任凭诺特先生的哀嚎和他儿女的抽泣声在耳边回响，过了一会，诺特姐弟把晕过去的老诺特先生架出了书房。

如果之前她还不够明白，现在就完全可以领教到了——黑魔王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在卢修斯任务失败后，他仿佛像个爆竹似的被点燃了，剩下的食死徒整日都要承受他的怒火和虐待，这个屋子里，没有一天不在发生这样的事。

这时，头顶的疯子话音一转，对着他们的方向说：

“德拉科，到我这儿来。”

德拉科瘫倒在伏地魔脚下，抱着自己的胳膊，就是不肯泄露出一句痛呼。

忒弥娅看着他苍白胳膊肘上蠕动的黑魔标记，一遍遍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患了听觉障碍症。

伏地魔怎么能把自己都做不了的事让德拉科去完成，他才十六岁！

“这个计划是绝对保密的，德拉科，”伏地魔意味不明地说，“起来吧，忒弥娅，这不关你的事。”

忒弥娅腾地坐直了身子，脸白的像纸一样，眼睛睁得滚圆。

德拉科挪过来挡在她前面，声音激动的发抖：“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主人。”

伏地魔厉声大笑，刺耳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忽然，贝拉从后面一把拽住忒弥娅的胳膊，拖到伏地魔面前。

“主人，如果您也能赏赐她这种荣耀！”

身后传来细微的抽气声，忒弥娅看看自己暴露的胳膊，又试探地看向伏地魔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神色变得惊恐。

伏地魔的笑声戛然而止，但嘴角还咧得大大的，露出了一口尖利的，闪烁着寒芒的牙齿。

他探手过来，女孩猛地往后退，又被自己的母亲顶住了后背。

她的嘴唇泛白，身体微微发抖，但那双眼睛灼热明亮，就像一个不肯屈服的战士。

伏地魔缓慢地把手放到了她的胳膊上，用力抓了抓。紧接着，他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

“你害怕了，忒弥娅。”

她犹豫了一会，说：“我没有，主人……”

伏地魔的笑脸慢慢消失了，他歪了歪头。

“主人！”德拉科紧张地叫道。

“有也没关系……”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这是伏地魔说出来的话，但下一秒，“贝拉，把你女儿留在这里，其他的人我一个都不想看见。”

片刻的沉默。贝拉特里克斯注视着他们，她还紧攥着忒弥娅的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但伏地魔一眼瞥过来，她不得不放下她走了出去。

纳西莎疾走过来拉德拉科，但德拉科不愿离去。

伏地魔的脸转了过来，他没有眉毛的眉峰皱了起来。

“出去，儿子。”纳西莎哀求着说，德拉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书房门在他面前渐渐地合上，倒映在他浅色瞳孔里的——忒弥娅低头跪在地毯上，伏地魔一手拽着她的胳膊，蛇脸又笑开了。

德拉科心里涌上股浓重的不安，而门缝越变越小，他最终什么都看不见了。

—-

七月。

贝拉特里克斯授命教导德拉科的黑魔法，这次再也不是随便学学的问题了。

德拉科已经在前不久大致掌握了夺魂咒和大脑封闭术，他的大脑封闭术学起来很快，但更难的一些黑魔法学的并不顺利。

比如阿瓦达索命咒，贝拉说他迟迟不能让小白鼠死去的原因在于他的魔杖。

德拉科立刻想起忒弥娅也说过一样的话，说到忒弥娅，德拉科难以控制地感到不快。

他们有几天说不上话了，这让他刚刚作为被“黑魔王选中的人”而自鸣得意的脑子渐渐冷却了下来。

这一天，德拉科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练习咒语，练了一会儿，他被院子外面的天空吸引了视线。

现在是七月中旬，他当然知道外面是怎么报道的——全国上下一片恐慌。但这恐慌是他们的人造成的，所以他们没什么好恐慌的。

德拉科还是心情抑郁，就连天气也不如人意，还是七月中旬，就已经弥漫着寒冷的雾气……这很不对头，很不正常……

他又把魔杖举了起来，低声念了一句，但知道不可能在没有贝拉特里克斯和纳西莎指导的情况下完成这个咒语，便索性放弃了。

这时，外面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阴云密布，德拉科开始思考纳西莎和贝拉一早出门是去了哪里，想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想忒弥娅现在在做什么。

突然，树枝被人踩断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德拉科转头望去，看见那个叫格雷伯克的狼人正在一面窗户下鬼鬼祟祟。

德拉科沉下了脸，往那走去。

“你在这做什么？”

格雷伯克猛地回头，立刻对他作了个嘘声的表情：“轻一点儿，上帝！”

德拉科正想再次警告，但房间里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忒弥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德拉科仅仅只思考了一秒，就和格雷伯克一样俯下身子，但他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西装，做起这个姿势并不顺利，只好把裤子往上提了提。

他最近长得飞快，很多去年做的袍子都穿不上了，或许纳西莎今天是去给他定做新衣服了，德拉科胡乱想着，因为这可以让他少点揣测。他在满是雾气的窗玻璃上拂出一个小洞。

“你会惊讶于你所看见的。”格雷伯克说。

德拉科轻蔑地哼了一声，把眼睛探了上去。

这是一个很气派的房间，就是他们家的书房。前几天被伏地魔毁掉的家具此时又摆上了崭新的。漂亮的大理石壁炉对着长长的框格窗，里面的炭火烧得很旺。

德拉科被水晶吊灯闪烁出的光芒刺了下眼睛，他凝神看去，便立刻呆住了。

伏地魔站在忒弥娅身旁，手把手地教她挥舞魔杖，对面站着一个神情如梦似幻的褐发女人。

“那是我新抓来的泥巴种巫师。”格雷伯克解释，德拉科更紧张地看着里面的情形......黑魔王怎么会？

“这样，对——”伏地魔轻声说，抬高她持杖的胳膊，“再快一点——”

忒弥娅的魔杖尖劈砍出来一道紫色长鞭，她低声问：“是这样吗，先生。”

“不错。”伏地魔纡尊降贵地说，大步走了过来，伸出一只手，“我给你示范一次，要用你最快的速度念咒。”

忒弥娅挪了挪位置，给伏地魔留出空间。

但伏地魔自己并没有念咒，他只单单用那根白骨似的魔杖用力一挥，便甩出了一道紫色长鞭，然后啪地打在了那个褐发女人身上，女人的身体被甩出了一道焦黑的痕迹，鲜血流到了昂贵的地毯上。

忒弥娅往后退去，伏地魔又一挥魔杖，地毯上的血液被旋风扫净。

“我们可不能再让纳西莎劳心劳力了，对吗？”伏地魔看了她一眼说，“这股臭烘烘的味真令人作呕，那么接下来——”

忒弥娅背对着他，德拉科没看见她的反应，但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他强迫自己把眼睛移开那扇窗户，用力一拽看得起劲的格雷伯克，拖着他离开了花园。

“当然，先生。”忒弥娅诚惶诚恐地说，她至今不知道伏地魔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来试试，来吧，现在就解决掉这个泥巴种，”伏地魔说，他靠坐在了黑沙发上，拿起一杯葡萄酒细细品尝，“忒弥娅，就用那个咒语。”

“主人……”

伏地魔眯起了眼睛，拿着酒杯的手也一顿，他换了一种命令的语气：“做做看。”

忒弥娅无措地看向那个神情如梦似幻的褐发女人，举起了魔杖，手微微颤抖。

“快做。”伏地魔再一次催促。

安静的书房里没有人动弹，这时，那个褐发女人动了，她突然死命地一掐自己的脖子，眼珠外凸。

“阿瓦达索命！”伏地魔有些恼火地喊道。

一道绿光从后面击中了女人的胸膛，她横死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忒弥娅惊恐于女人的死相，还没回过神来时，手被火辣辣地抽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已经皮开肉绽了。

她近距离的直面伏地魔可怖的蛇脸，他把魔杖像小刀一样往下劈砍，抽得她的手臂鲜血淋漓。

“我需要你像个战士一样，而不是对敌人仁慈！”

忒弥娅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去：“是。”

片刻的沉默，她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伏地魔抓住了，抬起头，伏地魔的嘴巴咧到了可以看到牙齿。

“你一定疑惑我为什么这么对你吧……”他用沙沙的声音说，忒弥娅屏住了呼吸，“预言球没有了，外面那帮人又如此不中用，我必须锻造出不错的武器。”

“主人，您真的不必执迷于预言球，”即便胃里正在不断犯恶心，她还是诚恳地说，“我相信天命永远都会站在您这一边。”

伏地魔用那双冷酷的红色眼珠打量了一会她，说：“伏地魔就是天命！”

“是，我尊贵的主人。”忒弥娅不假思索地说。

深夜十一点，忒弥娅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卧室。

她的左手疼得抬不起来，所以用右手去开门，但她刚一碰到门把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德拉科出现在面前，把她拽了进去，然后砰地一下合上门。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她在黑暗中发问。

他没有回答，夜色中，忒弥娅绕过他去开灯，但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把她摁到了门板上。

忒弥娅这才发现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怎么了？”她说，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是咒语练得不好吗，要我帮你吗？”

这句话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德拉科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地咬了上去，忒弥娅嘴边的责问声还没出口，他转而堵住了她的嘴。

德拉科用力在她唇里汲取，这个激烈的吻在黑夜中无声地持续了很久，直到她有了推拒的意思才堪堪停下。

忒弥娅靠在他的胸口喘气，她以为他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于是说：“别怕，我会帮你的。”

“你才不会！”他说，同时突然咬住她的耳垂，在她耳旁愤恨地说开了。

“我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是他让我去杀的邓布利多！”

忒弥娅眉头一皱，声音低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是啊，我看见了，”德拉科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黑魔王亲自教你，你们靠的这么近，我不敢相信的是，你对着那张脸竟然笑得出来，但当然了，最近黑魔王多宠你啊，你的这种姿态是无疑是很好的——”

“姿态！”忒弥娅厉声说，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我从没有说过，也从没有想过要这样待在他身边。我以为你知道的，是他和贝拉害死的小天狼星，我花了多大的功夫忍耐，你却在这和我说姿态？！”

“你现在还想着布莱克，想着复仇，就从没有想过我——”他有一瞬间的退缩，但还是激动地说，“可讽刺的是，你现在和黑魔王搭上了线，这可是无上荣耀啊，是吧，他对你那么和颜悦色！弥亚，布莱克知道会怎么样呢，你告诉他了吗？”

忒弥娅仇恨地瞪着德拉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嗯？”他冷哼了一声，转而去抓她的胳膊，“让我看看，他给你烙了那个丑陋不堪的印记了吗？”

忒弥娅倒抽一口凉气，把胳膊从他手里挣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垂下来抱住。

“怎么了？”德拉科语气一转，这下倒凑过来了，“让我看看。”

“滚！”

盛怒之下的忒弥娅一眼都不想看见他，她打开了门，把靠过来的德拉科一把推了出去，然后重重地合上门，不顾他在门口的叫唤。

“快快禁锢！”她低声念道，伴随着一阵古怪的吱嘎声，门彻底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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