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流氓头子”这四个字,萧晋的眼睛就亮了,放下平板问道:“既然是混江湖的,那手上就不可能干净,你为什么不从他身上找突破口?侄子也算是近亲了,只要抓住一件恶劣点的不法事,就够金景山喝一壶的。”
陆熙柔叹了口气,说:“这个金大业手上确实不干净,但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他也不是混江湖出身,一开始不过是开了家小小的歌舞厅,后来金景山当了知县,这才慢慢扩大自己的产业。
你也知道,声色场所跟江湖是没办法撇清关系的,因为他叔叔是县太爷,原来街面上的那些大小混混都不敢对他怎么样,这一来二去连消带打的,所有的地盘就成了他的,原来的那些混混们有的成了他手下,有的进了监狱,有的犯事儿跑的无影无踪。
他很聪明,只要是带血的事情从来不自己出手,能用别人就用别人,你知道当年帮他摆平那些混混出力最大的是什么人嘛?”
萧晋冷笑:“还能是什么人?肯定是县局嘛!亲叔叔是县太爷,打击流氓混混也能给县局带去功劳,两全其美的事情,傻子才不这么干。”
陆熙柔点头:“就是这样,金大业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整个石竹县江湖,据下面人的调查结果显示,这十几年里,能跟他扯上关系的最大的案子,也就是何文山被打残的那件事儿了。
当年带头打砸何文山家的工人中,有两个人现在就是金大业公司的高层,一个是本地最大商务会所的老板,一个是县郊度假山庄的经理,要说何文山的悲惨人生中没有金大业的影子,鬼都不信。”
“不应该呀!”萧晋有些疑惑,“这里虽然只是一个县城,但也有几十万的人口,就算金大业御下再严、手段再高明,底层的那帮小混混也不可能都是乖乖的谦谦君子,欺行霸市,打架斗殴这种事是禁绝不了的。”
“那当然不可能,别说欺行霸市了,就是打死人的情况都有。”陆熙柔白净净的小手捏起一根薯条,蘸了些番茄酱却不吃,而是伸出舌尖一点点的舔,像小猫一样,看的萧晋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丫头现在已经将勾引他当成了每次见面都必不可少的游戏,玩儿的乐此不疲,连说很倒人胃口的事情时都不忘施展一下。自从身体里的毒接了之后,她就活脱脱变成了一个妖精。
“但是啊!金大业一点都不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来自于叔叔金景山,所以做事儿非常的干脆大气,那个打死人的小混混转眼就去自首了,受害者家属也获得了不算少的赔偿,皆大欢喜,屁事儿没有。
最最关键的是,他作为石竹县地下江湖的掌控者,却实实在在的干着维护江湖秩序的事情,但凡是敢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贩毒涉毒的,全都会被挑断手筋脚筋变成废物。
那些开赌档的每个月都会给他一成的利润来换取他的不问不问,他也真就不闻不问,干拿钱还不沾因果,精的像猴一样。
至于黄这一方面,那就不是事儿,别说全过了,全世界哪个地方没有?咱们就算是真捅出去,也肯定影响不了金景山的地位,除非有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但目前为止,咱们的人还没有发现这方面的情况。
所以啊,别看金大业是个江湖大佬,县城的百姓提起他来顶多也就是说他钱来得不正仇仇富而已,还真没有骂他黑心的。”
听完这番话,萧晋就对金景山彻底无话可说了。
所谓黑帮,一般人都认为那是一群无法无天杀人放火的王八蛋,其实这完全是一种错误的认知。无法无天杀人放火的是强盗或者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组织,真正的江湖帮派,在作奸犯科的同时,还肩负着维护自己地盘上秩序安定的重任。
说白了,它们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官府的能力不足以掌控全局,而它们就是生存在夹缝中的一种补充。
像西方的黑手党和东方的山口组都是这样,它们地盘上的老百姓也都知道,只要不招惹到他们,就都会活得好好的,甚至受了欺负还可以找他们主持公道,很多时候比衙门都管用。
而金大业明显走的就是这种路子。华夏不允许有成规模的江湖组织出现,所以他的身份是一位商人,只是手底下养的闲人比较多而已。
金景山聪明就聪明在这里了,这世界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情多如天上繁星,但能像他这样把自家亲人控制到这种地步的,却是少之又少,这说明他是个有智慧和传统野心的人,因为从古到今,除了从龙之功以外,其它的豪门都是这么出来的。
一人得了道,只要那些跟着升天的鸡犬能够珍惜这样的机会,小心呵护自己的羽毛,家族壮大几乎是板上钉钉的。
陆熙柔说的没错,要想对付金景山,何文山与那个被搞破产的金和顺是唯二的突破口,他们两个一外一内,双管齐下,才有可能撼动一位真正的高官。
正说着话,外面明亮的天空忽然就变得阴沉下来,紧接着便有细密的雨丝落在了橱窗上。南方的春季就是这样,随时都有可能会有春雨降下,所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说的就是这种意境了。
雨势不大,街面上许多没打伞的行人仅仅只是加快了一点脚步,并没有多少惶急之色。何文山也不打算收摊,身为土生土长的石竹人,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天气,手里的动作不停,细心地为一只高跟鞋断掉的鞋跟修整破裂的地方。
一个年轻人小跑着钻到天桥下面,拍打起衣服上的雨水。何文山抬头瞅了一眼,便将身旁一个给顾客准备的小马扎推了过去,呵呵笑着问:“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吧?!”
年轻人一愣,道了谢坐下,好奇的反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