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明珠没有看错。

那个人的确是封翎。

这一个礼多拜，封翎都快疯了。

他从小养尊处优，虽不能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别的乞丐可以为了钱，给人下跪，说吉祥话，可他就连腰都不愿意弯一下。每天就直着腰低着头拿个破碗，一声不吭的站在路口，哪个愿意给他一分钱？

每天也就是靳北城安排的人看他可怜，让人给他扔个块八毛的，也就够他买一两个馒头不至于饿死。

可即使这样，封翎也已经饿得经常眼睛发绿，眼冒金星，就连走路都觉得脚底下是软的。

每当路过他以前出入自如的高级餐厅，他更是懊悔的恨不得把头塞到裤裆里。

而且，封翎还爱干净。

本来靳北城给他的衣服就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这几天又一直在他身上捂着，封翎觉得自己身上已经快发霉的，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比这个更要命的，还是人们看他的眼神。

以前的封翎是天之骄子，无论谁，都会因为他的出身和地位，给他几分薄面，不管内里如何，至少都是笑脸相迎的。

可现在，只要是看到他的人，都会用嫌弃鄙视的目光看向他，说他好手好脚不找个活计，就知道讨饭不劳而获。

这种有骨子里出来的鄙视，让封翎难以忍受。

每当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他都恨不得自己死在大街上。

他后悔了，如果当时拒绝靳北城，那大不了一死，虽然当时害怕，但死了一了百了，总比现在被人们的眼神凌迟强。

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他又是个懦夫，没有勇气自杀，那就只能忍受人们眼神凌迟的折磨。

这几天，他无数次想要到峰忝国际楼下，或者叶家别墅附近找到叶明珠，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他一想起靳北城的眼神，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他怕这种人间炼狱，但是他更怕死。

“妈妈，那个叔叔也是乞丐么？”

“别指，不礼貌，那个叔叔也是乞丐。”

“那妈妈为什么不给那个叔叔钱呢？刚才明明已经给那个奶奶和小姐姐了……”

“那是因为……”

“你看到那个乞丐没有？你要是不好好学习，长大就和他一样，找不到工作，只能讨饭！“哎呀，别推我，差点撞到刚才那个乞丐，他身上脏死了，我这裙子好几百买的呢，被他弄脏了可怎么好？”

人们说话声一字一句的传到封翎的耳朵里，刺耳无比，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

加上昨天嘴馋，只吃了肉包子，现在封翎已经饿得眼睛发黑，再也走不动路，就在路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紧了紧棉袄坐下，将破碗放在狡辩，插着袖口就低下了头。

可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寒冷。

这几天，他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开始一两天，还是可以睡在乞丐们聚集的桥洞里，那里警察抓不到，可以生火，大家对他也还算客气。

可是没两天，大家就发现封翎这个人不仅拉不下面子讨不到一个钱，还经常给其他乞丐脸色看，于是一起开始排斥他。

封翎的脾气也上来了，直接离开了那里，每天只能在街上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

可是昨天半夜起了风，封翎一宿没睡，一大早就觉得鼻子堵住了，头也晕晕的，想来是感冒了。

可他连河口热水的机会都没有。

路过一个商店橱窗的时候，封翎偷偷打量了自己的影子一眼，就看到自己头发像乱草一样，脸上脏脏的，脸颊上还有不少冻疮，鼻涕顺着人中已经快要流到嘴里，哪里还有以前英俊潇洒的样子？

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

这双重的打击，让封翎彻底崩溃了。

他没有勇气去死，那就只能咬牙活下去。

所以，封翎下定觉醒，爬了起来，把姿势改成了跪，然后头压得低低的，让人看不清他的年龄。

口里含糊不清的呜咽着，说着自己也听不清的话。

没想到，这样还真管用，没多一会儿，封翎的破碗里，就已经有了三五块钱。

“多些，再多些。”封翎不敢抬头，只是在心里默默念着。

如果今天能拿到十块钱，那他就可以多买几个肉包子，不用再挨饿了。

封翎默默这样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堕落。

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停在封翎身前，封翎只觉那双高跟鞋的颜色有些诡异，直刺他的眼睛。他不敢抬头，甚至下意识的把头压得更低。

红色高跟鞋的主人，弯下腰，向封翎的破碗里扔了一张十块钱，又停了一秒，然后离开了。

封翎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等那人刚走，他就把那张十块从碗里拿了出来，擦了擦，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钱藏到了贴身的口袋里。

讨饭这么久，他都快忘了十块钱长什么模样了。

“老大，那小子终于跪下讨钱了。”

不远处的那条偏僻的巷子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色羽绒服的男人，一面偷偷看着封翎，一面偷偷拨通了一个号码。

“好，那性子磨得差不多了，你继续盯着，我会和先生汇报的。”

挂了电话，男人只觉后颈一痛，两眼一黑，就再也没有了知觉。

过了十五分钟，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又站在了封翎面前，没有给钱，也没有移动分毫。

意识到那人的视线，封翎忽然觉得有些不安，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首先看到了是一双穿着丝袜的长腿，在网上看，发现这是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妆容精致，但五官却有些熟悉。

封翎心中一惊，生怕被眼前这个女人认出来，又慌乱的低下头。

“别怕。盯着你的人已经解决掉了。”女人低着头，声音不大，却恰好传到封翎的耳朵里。

封翎身子猛的绷直，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女人又说道：“你好好想想，是和我合作，还是做靳北城的一条狗？”

封翎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微微一笑：“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封翎一愣，接着，一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炸裂开来，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不敢说。

看着封翎的表情，女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向封翎伸出了手：“和我走吧，封家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