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轮廓冷峻,没有表情,只淡淡地抛下一句。
“上车。”
好凶
远处的冷风吹来,扶桑小幅度地打了个寒颤,抖抖肩。
免费的司机不要白不要,不上车的是傻子。
她秉着这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观念,疯狂洗脑自己,绕了个弯,正准备占某人便宜。
想要拉开后座的车门。
硬拉了几下,才发现根本拉不动。
扶桑气馁,刚好听见男人带着点不耐烦地再次开口“坐前面来。”
一秒、两秒、
扶桑没有任何的动静,她咬着唇,语气是克制不住地颤抖,她并不想坐前面。
“为什么我要坐后座都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
扶桑
扶桑闭了闭眼,准备转身就走。
“扶桑。”男人低低地喊了一声,在黑沉无星的夜中显得尤为空灵。
扶桑脚步顿住。
“你是要我拉你上来,是自己乖乖上来,嗯天太晚了,外面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最后,扶桑还是投降地回到副驾的位置,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上去,调整了一下坐姿,伸手把外套的帽子拉上来,遮挡住自己的脸,撇向一边,就着车窗灌吹进来的冷风。
一个人,生闷气似的,一声不吭。
吉普车发动了起来。
傅希开得特别慢,明明马路上没有车,一路通畅得完全可以飘移,他偏偏开得跟个乌龟似的。
慢慢、慢慢地耗着时间。
似乎在挑战着她的极限,等着某人像只小狮子一样发怒瞪他。
可整整开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车程被他硬生生拉长了两倍。
吉普停在小区楼下后,熄了火,扶桑依旧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傅希的眸色无声地暗了下去。
“扶桑”
“傅警官。”
两人同时开口。
扶桑抢先说,嗓音哑哑的,有些泛空“抱歉,我还没想好。”
车厢内的空气一时间凝重得可怕。
这安静像是无形的棉絮,紧紧地堵塞在他的心头。
扶桑咬着唇,没看他一眼,推开车门,就下车离开了。
离开的背影不带一丝留念。
傅希嗤笑了声,像是自嘲,他坐在车上,看着女人走开的身影,摸出一根烟,点燃,烟吸入肺,总觉得不是滋味。
那天,他给她的答案是
“你再想想。”
他考虑了很多
扶桑从小被人宠着长大,养尊处优,除了扶志国那件事对她打击很大以外,基本没什么烦恼,是生长在保护圈里的女孩。
而他跟她恰恰相反,是要处处面对危险,随时准备丧命殉国的人。
他对自己的未来根本不敢构想,甚至连一生平安都是奢望。
所以,他把选择权交给她。
让她再想想
他以为她会说“我不想了,就是你了,我就是喜欢你。”
他能立刻将她拥进怀里。
平时的她不都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吗
怎么一下子变了
傅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回到特战队寝室后,他揪住正在卧地俯卧撑的梁栋,开门见山地把那天的事情阐述给他,并问“说一下,你的看法。”
梁栋第一次被队长问及感情方面的问题,挠了挠头,用衣摆擦擦汗,磕磕绊绊地说“这这队长,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你跟扶桑的事情,我还真不好说。”
傅希摸出烟盒,把烟叼在嘴里,也没点燃“你就随便说说自己的看法就行,我没抱太大希望。”
梁栋抽了抽嘴角
决定用毕生所学来给队长疏通一下情路
“我觉得吧,人家女生都说喜欢你了,你居然还让人家想想,这不明摆着是拒绝的意思吗”
傅希斜他一眼“我没想拒绝。”
梁栋第一次从队长身上发现了直男的精髓,他舌头差点打弯“不是,不拒绝你干嘛还让人家想想啊,这不是自己找事吗这么跟你说吧,平日里再大胆的女生,在告白之后,脸皮都有点儿薄,内心特脆弱她们会认为,所有跟答应不搭边的回答都是拒绝。她躲着你也是因为你拒绝了她,不好意思再跟你说话,女人都挺好哄的吧,你直接跟她告白一下不就得了。”
梁栋摊了摊手,跟傅希的死脑筋一对比,忽然就飘了起来。
感觉自己是个情圣。
男人舔了舔下唇,把烟点燃,饶有趣味地看向一处“告白”
“嗯。”
夜已暗,窗外夜色弥漫。
傅希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正用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下身松松垮垮地套了条长裤,上半身赤裸,男人结实有力的肌肉暴露在空气中。
床上躺着的手机轻轻震动,有电话打了进来。
傅希握起,一听。
“希啊,明天周末回家一趟”
傅希嗓音有些清冷,但语气毕恭毕敬的“怎么了”
许平均见他如此严肃,笑了下“别紧张,是家事。焰白回来了。你一个月不回家,刚刚回来没几秒就又开车走了,你妈念了我一晚,说想见见你。”
“好。”
傅希关灯睡觉前,啧了一声。
原本想明天告白的,看来还要再等等。
第二日,他早早地起床,先洗漱换衣服,按照惯例进行每天的体能锻炼,才不紧不慢地回军区寝室换了身常服,开车回军区大院。
傅希住在军区大院的南面,扶桑在北面,两人的房子相隔了整整一公里。
倒也难怪,小时候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到家后,傅希停好车,许焰煜听到车声,抓着个苹果,一边咬着出来,把脑袋探到傅希的车窗边上“哥,你回来啦”
傅希关闭引擎,边下车边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口一问“你哥呢”
“大哥还没到,爸说路上有点塞车,估计还得晚上一个小时。”许焰煜咬了口苹果含在嘴里,说话含含糊糊的。
但傅希还是听清了,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手臂搭上他的肩,另一只手拎着把车钥匙,哥俩特熟地晃进屋内。
傅希是许家的养子,他的父亲同样是一名殉国军人,许平均战友,父亲殉国,母亲改嫁,这才被许平均接回了家里,从小养到大。
虽不是亲生,但许平均和宋卿从未亏待过他,家中三个儿子,傅希排老二。
除了最疼的小儿子许焰煜之外,第二疼的就是傅希了。
连常年在外日晒雨淋当海军的大儿子在家里的得宠程度都及不上他。
许焰煜跑进厨房,冲宋卿喊“妈,哥回来了。”
傅希走进客厅,坐在看报纸的许平均身旁,二郎腿翘起,喊了声“爸。”
“嗯。”许平均点点头,视线不离报纸,“听说你前段时间在羌塘端了黑狐的一个小窝,这么明目张胆地穿着警服去援助村民,援助了一周,才突然发任务过来说要围剿犯罪分子,这件事情你怎么想的”
傅希想抽烟,奈何是在家里,他把手伸进裤兜摸摸就没动静了“没什么想法。反正黑狐不出一天就能猜到是我干的,这件事,不是警局失误就是内部有人要整死我。”
傅希的话带着点儿痞气,言语之间却一击即中,把这件事所有的阴谋算计猜测得一清二楚。
许平均没说话。
傅希说的确实在理,黑狐的心狠手辣,疵瑕必报是黑道白道出了名的,为何围剿黑狐弟弟掌头的一个小窝时,中央选择让大张旗鼓去羌塘援助的孤狼特战队去干这件事,而不是派人秘密围剿,清得一干二净,不留后患,也不让黑狐有专门怀疑记恨的对象。
“放轻松一点。黑狐虽狠,但是中央警局也不是吃素的,你是我们国家难得培养的精英人才,他要是搞你,分分钟把自己后面跟着的几百上千个跟班下属全被挖出来,他还没这个胆。至于警局这次的任务派遣是失误还是出现了内鬼,我会去调查清楚。”
傅希点点头。
宋卿端了盘水果出来,坐在傅希的身侧,笑着看他“希啊”
宋卿刚起了个头。
许平均合上报纸,正准备离开,傅希看他,他瞪了傅希一眼。
用眼神示意好好坐着,听妈妈说话。
宋卿没留意到两父子之间的眼神交流,继续道“今天叫你回来呢,是有件事想要跟你说。咱们隔壁屋那个在战场上截了肢的李大叔,他女儿在清华读完博回来了,工作地点定在北京,你也老大不小了,过完这年就奔三了,你有空就去找找人家,多了解了解”
“妈。”傅希不耐烦地截断了她,“人家都读博了,我就一没文化的,能看得上我”
“什么没文化谁说你没文化了”宋卿发怒道,“你是特警队长啊,这个职位是随便谁谁谁都能当的吗没文化能当吗军事理论你学了多少怎么就看不上了”
傅希眯了眯眼,直截了当开口“我不喜欢她。”
“我不管”宋卿语气开始强硬,“你这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高气傲得很,是你看不上人家,不是人家看不上你。你就不能踏实一点找个普普通通,懂事一点的女生好好谈个恋爱,成个家,微信我待会儿推给你,你不喜欢也要给我处一会儿,人家那闺女我打小我就看着长大,心地善良,脾气又好,说不定”
宋卿训傅希训得正起劲,突然大门被推开,一个风尘仆仆,穿着黑裤白衬衫的男人从门外迈了进来,成熟又干净,衬衫的扣子有两颗没有扣上,锁骨若隐若现。
整个人挺拔、清隽、泠然、俊美。
看得宋卿眨了眨眼,有点儿不敢相信。
三年没回来的许焰白回家了。
“妈。”男人的声音慵慵懒懒,带着点随意感。
宋卿湿了眼,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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