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婊了吧,喝绿茶吗我请客不对,吃翔吗”
江眠月暗觉大事不妙,立马伸手堵住扶桑的嘴。
尽力维持着微笑,笑嘻嘻地冲前排的人说“没事没事,我们在看新闻头条直播呢,看得正起兴,这小妞骂人也是觉得里面的小三太过分了,一时刹不住车才粗暴了些。平时她绝对不是这样的,看她样子就知道,就一温软可人的小软妹,我用人格担保哈。”
江眠月艰难地解释着。
刑野十分为难地转了个身,轻声提醒“眠月姐,你忘记了吗这里没网,是看不了直播的。”
江眠月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小屁孩,长本事了啊,还扫我面子。
后来,在去村庄的路途中,都弥漫着一股无与伦比的尴尬。
直到下了车,特战队员们各自散开去干自己的活儿,原地只留下三个人的时候,扶桑红扑扑的小脸才渐渐缓和过来。
“傅警官,你叫我们来,是要干什么啊”扶桑没好意思再开口说话,江眠月先问了。
傅希面无表情,垂下眸,睨了扶桑一眼。
她眼睛黑白分明,明亮清透地看着他,长了这么多年,身高倒是高了不少,总算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矮矮的,只到他胸膛。
小姑娘五官长开了许多,白皙的肌肤,娇俏而明艳。
大概是没带化妆品来,所以她并没有化妆,不施粉黛的脸白嫩嫩的,薄唇泛着点自然的粉,软趴趴的短发,被风一吹就飘荡在耳边,整个人带着一股随意的美。
傅希赶紧错开视线,长腿换了个方向,淡淡地道“你们跟我过来。”
俩人乖乖地紧跟着傅希,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说多错多。
直到傅希在不远处的一顶帐篷前停下,修长的手指撩开帐篷的遮帘,冲里面喊“祺祺,出来。我带了两个姐姐来陪你玩。”
扶桑眼尖,眯了眯眼,当下就瞄到内里的光景
帐篷里一大一小,大人脚上缠了白白的纱布,行动不便,小孩则安安静静地坐在帐篷的角落拎着一颗石头在玩。
叫祺祺的小男孩被傅希诱哄了出来,傅希这才转身,跟扶桑说明了一下情况“这个小孩,妈妈死得早,从小到大一直是爸爸在照顾。地震后,本来是要送去保护站和那些妇女孩子一起住的,但是他有癫痫。这里的家家户户,每户人家生的孩子都很多,基本上连自家的都顾不上来,更不用说去帮别人照顾一个患有癫痫的孩子了,所以,他爸爸把他留在了身边。昨天很不幸,他爸爸修房子的时候从高层摔下,现在行动有点不方便,若是发病了也不好照顾。所以,你们来照顾一下。”
“在这儿附近陪陪他就行,别走太远。若是发病了,快给他吃药,必要时塞住他的嘴,避免他咬舌。”
“好,我知道了。”扶桑搭上小男孩的肩膀,笑着朝傅希点点头。
傅希淡淡瞥了她一眼,临走前,不忘抛下一句话“注意安全,有事记得找我。”
才抬脚走开。
待傅希走后,那种诡异的压抑感才突然消失。
两人肩膀一塌,松了口气。
江眠月乐呵乐呵地“呦”了一声,朝扶桑邀功“看我抢的好差事,这活多轻松,不就是陪小孩玩吗我最喜欢了。”
扶桑冷冷地扫她一眼,不客气地泼冷水“我倒不那么觉得,我们还是认真点看好他吧,人家爸爸那么信任我们,万一真出事了,就不好交代了。”
“我很乖,我很好看的。”小男孩对于她们的对话似懂非懂,懵懵地接上一句。
“是吗”江眠月弯下腰,摸摸他的脑袋,手心摩挲着他扎人的寸头短发,“我也看出来了,你真的很好看,也很帅呀。”
小男孩努了努嘴,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劲,但还是笑笑,表示自己对姐姐的喜欢。
江眠月带他去平坦的荒地里玩。
小男孩特别执着于石头,但又喜新厌旧,看到好看的石头,便会把自己手上玩得热乎乎的那一个毫不客气地丢掉。
就这么玩了一上午,小男孩一直都在跟石头谈情说爱,江眠月都快无聊死了。
开始拉着扶桑接回方才车上被中断的话题继续聊天。
聊着聊着,突然,小男孩撇着嘴说了句“这里的石头都不漂亮,我要去那边。”
说完,便蹦跶蹦跶地跑掉了。
扶桑后知后觉,转过身去看的时候,瞳孔骤缩,眼眸瞪大,吓得脑子都空白了好几秒。
这是她来羌塘之后一直都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这几天过得实在是太风平浪静了,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这儿栖息着无数的野生动物,存在着许多让人始料不及的危险。
“祺祺”
江眠月扯破喉咙喊他。
可小男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只身蹲在地上对着地面亮晶晶的一颗石头发呆,笑容格外纯净。
丝毫没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只虎视眈眈,体型比他大好几倍的野耗牛。
野耗牛体型庞大,四肢强壮,浑身披着深黑色的毛绒,胸腹部的毛几乎要垂到地上,头上的牛角锋利尖锐得吓人。
双眼漆黑幽暗,随时准备上前攫取食物。
扶桑身子抖了抖,脸开始泛白,全身上下每一处张开的毛孔都在昭示着她的害怕。
可她冷静了几秒,握紧手中的拳头,冲江眠月道“你快点,去找傅希,让他过来,我去把祺祺拉回来。”
“可是”江眠月不放心。
扶桑已经迈步上前了“快不想我们出事的话,就快点把他找来”
这下,江眠月没犹豫,拔腿就跑。
眼见那只野耗牛尚没有任何上前的意思,只是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时不时发出一声骇人的吼叫。
叫声低沉入谷,穿透耳膜,让人心悸,天地似乎都震了一下。
惊得男孩跌坐在地,眼泪鼻涕都被吓出来了,手指慢慢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嘴唇哆嗦,两眼向上翻起。
扶桑慢慢地走近他,“靠”了声“怎么这么背啊,这个时候发病”
男孩全身开始止不住地痉挛,意识混乱,整个人瘫在地上。
如此紧急的情况吃不了药。
扶桑快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塞住他的嘴,以免他咬舌,接着,试图用双手控制住他身体的抖动,奈何只是徒劳,他发病的时间越久,手脚发颤得愈发厉害。
还把扶桑抓伤了好几处。
似乎男孩的抖动,吸引了耗牛的注意,耗牛四肢迈出,慢慢地朝他们移动,还用鼻子嗅了嗅。
扶桑暗觉不妙,迅速扯着男孩往回走。
可带着一个拖油瓶,速度再快,自然也敌不上耗牛。
正当她濒临绝望,耗牛的脚步声就在耳边回响,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男人的军靴霍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却快得连她的视线都差点儿抓不住,一掠而过。
毫不畏惧地站在她和男孩的身后,一声不吭,眼睛黑漆漆的,盯着急速冲过来的野耗牛,也只是微微皱了眉。
熟练且快速地摸出腰间配备的一把锋利的尖刀。
他的眼神如那日出现在梵乌山寨子外一样,鹰戾如冰,目光似有穿透性,一眨不眨地盯着对地狂啸,狂奔的耗牛。
耗牛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它头颅低下,发了疯似的“呜呼”喊叫了一声,锋利的牛角直直地朝向傅希。
扶桑看得心惊胆战,带着男孩快速往回走,去到安全的地方。
傅希立在她与耗牛的中央,目光沉静,带着一些微微的痞性和野性。
在耗牛距离他仅有五米的时候,傅希快速侧身,精准地抓住它的牛角,踩着它的身躯,一跃而上,手用尽全力控着它企图转身的头颅,定住,一刀插在它的脖颈之间。
鲜血找到了出口,喷洒而出,近乎绝望的一声怒吼后。
耗牛的战斗力弱了半截儿,傅希等的就是这一时刻,他看准时机,从脖颈间拔出尖刀,把刀身插进了它的眼睛。
粘稠的血液从眼眶不断溢出,扶桑闭上了眼,根本不敢看。
自然也没发现,傅希再次把刀插入它的要害后,耗牛临死前致命的一次反抗,直接把他弹了出去。
远远地摔在地上。
空气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江眠月屁滚尿滚地跑了过来,想看看有没有出事。
扶桑一睁开眼,就看见傅希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连手指都动弹不了,表情有点儿痛苦。
她管不了那么多,刚刚是他拼了命去救了她。
扶桑站起身,揉了揉因为害怕而颤抖得发酸的双腿,迅速去到他的身边,想看看他怎么了。
“傅希,傅希”
扶桑用手轻轻拍他的脸,想让他醒过来。
奈何男人没有一丝的动静。
扶桑着急了,力气加大了些。
傅希俊美深冷的脸在她的折腾下简直惨不忍睹,冷峻的眉皱了皱,男人睁开眼,冷冷地开口“你别碰我”
扶桑怎么这么凶
脑子摔坏了吧。
扶桑软绵绵没什么力气的手掌啪叽一下拍了他一个大耳光,试图抽醒他。
男人三两下就钳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动,勾了勾唇,无奈地说“这么喜欢打人啊”
扶桑吸了吸鼻子,盯着他,没好气地说“我那是对你好,万一你一直不醒就这么睡下去怎么办我那叫暴力唤醒法,你懂不懂啊”
傅希嗤了一声“人家书里都说,英雄救美之后,不是以身相许,就是为奴为婢。你就这样暴力唤醒我”
这个话题莫名的尴尬,扶桑没法答。
她也想以身相许啊,但明显,人家那句话的重点根本不是“以身相许”这四个字。
傅希见她没反应,又嗤了声,说“拉我起来。”
扶桑立即乖乖地伸出手,想把他拽起。
奈何他实在是太重了,脚下黄沙太滑,扶桑脚跟一个不稳,直接绊倒在他怀里。
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
两人节奏相当的心跳声忽然重叠在一起,怦怦怦怦
清晰、明朗。
脸与脸挨得极近,唇瓣之间不过半寸,呼吸交织在一起。
傅希眼眸深谙了下去,呼吸也絮乱了几分。
扶桑看着他,有种说不出的心慌和紧张,还没缓过神来,就忽而听见一道清冷的嗓音,带着几分轻佻,不要脸地问“怎么,真想以身相许啊”
这里突如其来的变故引来了这个村庄所有的村民,村民们放下建房子的工具,奔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倒在地上眼眶出血外翻的野耗牛。
浓稠的血液淌了一地,画面带来的视觉冲击感有点儿大。
生活在羌塘的村民不可能没见过野耗牛,每次他们遇到野耗牛都是拼命地跑,拼命地逃生,如果幸运,附近有建筑物可以遮拦,便会逃过一劫。
若没有,八成是活不了了。
因为野耗牛的体型太过于庞大,根本没有人想过自己能不能对抗它,杀了它。
仅用一把尖刀就把野耗牛杀掉,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太厉害了吧那小伙子,高是挺高的,看着也没多壮啊,怎么这么能打。”
“我觉得挺壮的啊,有些小孩天生吃不胖,他那一身估计全是肌肉。手脚灵活,力气又大,一下子就冲上去把那牛给干死喽。”
“经常听那些兵蛋子喊他队长,估计还是个头儿,这么猛,胆子那么大,难怪做队长啊。老李家可要感谢人家,救了他的娃子诶。”
而现在,被村民们吹尽乡村彩虹屁的队长,正躺在一顶空的帐篷里休息。
帐篷的空间不算大,却也不小。
刚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
傅希脸朝上躺在左边,扶桑屁股朝上趴在右边,支着下巴,睁着一双杏眸再次问他“真的没事吗可是我看你刚刚摔在地上,好像很痛苦啊。你别不好意思说呀,你不说我就默认你摔到屁股喽。”
傅希
傅希额头上的青筋微跳,皱眉看着她。
扶桑凑近了些,嘴里吐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他的下巴之处,女孩薄唇轻动,紧张地问“真伤到那里了”
“没有。”傅希皱着眉,阴沉道,“你再给我废话”
扶桑耷下脸,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不想再管他,飞快地钻出帐篷,留他一个人孤独地在里面自娱自乐。
后来,扶桑问了特战队里的小战士才知道,“队长没有伤到屁股啊,他伤到的是腰,队长的腰是入伍那几年落下的,那会儿训练强度大,中央想练一批精英,搞个特战队,队长就没日没夜地练着,才伤到了,到现在也一直没好,经常复发。”
扶桑就奇了怪了,不就是伤到了腰嘛,干嘛一直不好意思跟她说。
江眠月摸着下巴揣测道“莫不是,他觉得伤到了腰比伤到了屁股更羞耻”
扶桑“你为什么要用羞耻这个词语”
江眠月“额嗯就是那个”
扶桑“老司机”
江眠月
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快了吧
好在,傅希的腰伤得不是很严重,休息半天,差不多就好了。
晚上回去后,傅希的忠实粉丝刑野像个古代说书人似的,把今天发生的事,对着几个没去村庄的妹子详细地说了一遍。
叶梓曦胆子小,虽没去到现场,但光听刑野的描述就已经够她害怕了。
她一直以为扶桑性子跟她一样,也是个软妹子,就是有时候会皮一点儿,老是逗她笑。
没想到,这么危险的时刻,扶桑居然还能做到临危不乱,也没有怂到不管不顾那小男孩,独自跑开。
睡觉前,叶梓曦敲开扶桑的房门。
她紧握住的手掌放在扶桑摊开的手心上,慢慢地张开五指,一堆糖果从她手心中跌落了下来,安稳地落在扶桑的手上。
她说“这是我带来这儿唯一剩下的零食,你天天在这儿吃一些重油重盐的食物肯定也吃腻了吧,这些糖果可以干活无聊的时候吃一颗,解解馋。吃完了,还能来找我拿哦。”
扶桑掀唇冲她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的“好,谢谢你。”
话毕。
她把糖果放在桌面,挑出一颗柠檬味的水果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慢悠悠地走下楼,打算下去吹风。
却不想,刚好碰到一男一女,好不悠闲地倚在门口闲聊。
傅希指间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慵懒地倚在门口。
而杜思玲则身姿娇小地站在他的跟前,仰着头看他,丝毫不管这烟雾会不会呛到自己,还笑得一脸明媚,青白的烟雾怎么也挡不住她这狐狸般妖媚的脸。
扶桑“咯嘣”一下咬碎了嘴里的柠檬糖,浓烈的酸味从她嘴里蔓延开来,口齿间有股醋酸味,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轻哼了声,抬脚走下去。
没有直接走到他们二人之间,而是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冷不丁地在两人谈话之间,插了一句“傅警官,你就这么喜欢喝绿茶吗”
杜思玲
杜思玲侧眸撇了扶桑一眼,脸上浮着一股被人打断说话的不悦感,但傅希站在她的跟前,她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
只好娇滴滴地冲扶桑笑了笑,有些惊讶地问“扶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扶桑一个正眼都没给她,下一句话还是冲着傅希说的“话说你的腰都伤了,都不好使了,还喝得下这绿茶吗”
两次从扶桑嘴里听到“绿茶”这个词,第一遍反应不过来是骂她,还情有可原,若第二遍还是没想到的话,那就是真笨了。
杜思玲捏紧了手中的拳头,仰头看了眼傅希。
男人模样冷冷清清的,从开始到现在依旧如此,双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反正就是不看她,手中的烟,一根接着一根,丝毫没断过,也不顾忌着她是女生,在女生面前抽烟不好的情况。
她说了一堆的话,他也只是偶尔颔首,扯扯唇,算是回应。
连一个字都不愿意施舍给她。
反而是扶桑来了后,男人掐灭烟,掀起唇角,低眸睨了坐在椅子上傲傲娇娇嘴里没一句好话的小女人一眼,淡淡地提醒了句“扶桑,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是哑巴。”
一听这句话,扶桑就炸了。
一下子蹦起来,瞪着他,问“怎么就许她开口,不许我说话了是吧傅希,没看出来,你还挺爱喝绿茶的嘛”
傅希
又是喝绿茶,傅希额间的青筋微跳,他就想不明白了,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爱喝绿茶,什么时候在她面前喝过绿茶,让她有这样的误会。
他眉间不悦,只冷冷地斥了句“你跟我过来,我有事问你。”
“不去。”扶桑抱臂坐在那儿,心里不爽,嘴上也较着劲儿。
杜思玲看着这两人类似于打情骂俏的行为,一股怏怏的落寞感从她心里蔓延开,传至四肢百骸,凉透了全身,手指攥成拳,强撑着笑容说“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们也别聊太晚,注意休息。”
如此虚伪的一句话,真是恶心死人。
扶桑摆摆手,自讨没趣地刚想回去睡觉,就被人抓着手腕,强拖硬拽地拽了出去。
把她拽到外头黑沉沉的荒芜之中。
极美的夜空,天上没有一丝浮云,深蓝色的夜幕,满缀着许许多多钻石般的繁星。
傅希就着月色坐下,顺便把扶桑也拽了下来。
转过身,清冷着嗓音盯着她问“来,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喝绿茶了我什么告诉你我爱喝绿茶了”
“你看上去就很爱喝绿茶啊你刚刚和那绿茶就聊得挺开心的,不是吗”
傅希
傅希皱着眉,一时间觉得他跟她说的“绿茶”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男人深谙的眼眸盯着她,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你说的绿茶,是刚刚那个女的”
这下轮到扶桑震惊了,她歪了歪头,伸出手在傅希的眼前晃了晃。
“你脑子还好吧这都没听出来。”扶桑忽然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说,“傅希,你也太直男了吧原始人吗男人直到你这种程度也是牛逼”
夜幕中的繁星一闪一闪的,带着点儿恬静,安详。
扶桑没再追究那件事,况且自己也没那身份在别人面前生气那么久。
她抱着膝坐在幽蓝的天幕下,竟然有点儿想家。
扶桑把下巴搭在膝盖上,慢慢开口“很小的时候,我还住在军区大院里,那会儿没那么富有,家里的风扇坏了。爸爸就抱着我坐在阳台上吹风,用手指指着天空,给我画出一个个星星的轨迹来,告诉我这是牛郎星,那是织女星,还有北极星。而我却根本没在听,还哭哭咧咧地抱怨着热死了,想要吹风扇。现在想想,那时候多幸福啊。”
傅希知道扶志国去世的时候,扶桑还小,他根本无法想象扶桑后面的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只能安慰道“谁小时候不皮啊,别想太多。”
“是啊,你还别说,我小时候真是挺皮的。”
傅希轻哼了一声“难道,现在就不皮了吗”
扶桑皱着眉,剜了他一眼,继续说“我记得小时候爸爸可疼我了,每次我闯了祸他都不怎么忍心去打我。唯有那次,我好像因为什么事情有点儿忘了,把邻居家的阿姨臭骂了一顿,一回家就被妈妈和爸爸胖揍着教育了一晚,哭咧咧地求饶还是要打我,说我目无尊长。现在想想,屁股可真疼啊。”
“邻居家的阿姨”傅希心跳漏了一拍,扶桑家在哪儿,他当然知道,不就是猛括隔壁吗
所有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傅希的手指蜷了蜷,再一次问她“因为什么你真的忘了”
“忘了忘了真的不记得了。”扶桑很配合地再次回想了一下,突然伤感起来,说,“可能是因为爸爸不在了,给我太大打击了吧。当时我真的差点儿奔溃掉了。”
傅希轻嗤了声“看来,你的记忆力也没那么好啊,真是蠢死了。”
扶桑
夜越来越深,扶桑伸手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刚准备回去睡觉。
突然,又被某人拽住。
模模糊糊地说了句似懂非懂的话后,才肯放她离开。
他说“明天晚上,不要出来,在里面好好睡觉。”
扶桑皱着眉看他,问他“为什么”
他却一脸冷漠的样子,一个字都不肯说。
好奇怪。
太奇怪了
明天晚上不要出来,在里面好好睡觉。
扶桑回去后,认真地斟酌了一下这句话,在寝室内来回走动,嘴里不住地嘀咕着。
“明天晚上不要出来”
“为什么不能出来”
“他是有什么事情明天晚上去做,不能让我看见的吗”
扶桑思来想去,都想不通,为什么不能出来,凭什么不能出来
江眠月看着她在这狭窄的空间内晃来晃去,眼都要瞎了。
喝着白开水,忍不住吐槽“你思考人生啊”
“我感觉思考人生比思考我这个问题更简单,怎么破”
“说来听听。”
“傅警官让我明天晚上不要出来。”
“那你就别出去呗,有什么可想的。好了,这个问题解决,睡觉。”
扶桑无语
明日清早。
按照以往的惯例,所有的特战队员早早地起床,出去训练体能,志愿者除了做早饭的叶梓曦都能赖床。
所有人吃完早饭后,各自去干自己的活儿。
日子过得安安静静,全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只是,谁也没想到,防爆车到了村庄后,把那两位男志愿者放下,傅希找老站长借了辆比较陈旧,有些年头的吉普。
穿着墨绿色军装作训服的战士全部上车,耳边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黑色耳麦,军帽戴上,整装待发,车内弥漫着一股鲜有的严肃气氛。
傅希开着车,双眼在迷彩妆的遮掩下更显深邃,他目视前方,嘴角扯了扯,问副驾上的梁栋“说吧,有什么想法”
梁栋和傅希是警队内作战布局最优质的精英,梁栋擅长纸上设计战局战略,傅希则精通实践作战。
两人一般是梁栋先设计计划方案,傅希提出质疑,以及作战过程中的临场应变。
梁栋看了眼中央发来的地形布局,笑了笑“有点为难啊计划有两个”
梁栋神情回归严肃,详细地说了一下两个计划。
后面的战士们听得极其认真。
刑野边听,边握紧拳头,挺直腰板,嘴里不断地哈气吸气。
身边的一个哥们拍了拍他,笑问“怎么回事啊,小屁孩当了这么多年的兵,出了这么多趟任务还是这么怂”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另一个战士打趣了句。
刑野气得涨红了脸,愤愤地说“你们可别小看我,到了真枪实弹的时候不准谁比谁害怕呢。待会儿谁怂谁是孙子”
“行,谁怂谁是孙子,都给我干啊。干死那群为非作歹的王八蛋土鳖。”
临近狮泉河处的低矮山丘。
傅希把刑野拉上来,两人趴在地上。
刑野是队里的侦察兵,小小年纪,心思却挺细的,每次总能发现别人都注意不到的点。
刑野拎着望远镜,认真地观测着山脚下,突兀地搭建起三间木屋的地方,小小地皱了一下眉,冲傅希汇报“队长,没人。”
傅希眉间微蹙。
扯过望远镜看了眼。
终于明白梁栋在车上说的为难是什么意思。
这次需要抓获的是前几个月,刚从外地进来的几个专门捕杀野生动物,攫取皮毛,再运输出去卖的犯罪团伙。
他们所建的房屋在山脚下,面向狮泉河和空旷无际的荒漠,后背靠山。
特战队目前所处的位置正是山上,只能从他们的背面观察,若是在狮泉河那面,必定会引起敌方的注意。
傅希微略思考了一阵,突然半蹲起身,冲刑野说“你在这里别动,我上去看看。”
“队长”
刑野猜到他要干嘛,一般来说,这是最无奈,也是最危险的一种方法。
刑野也知道队长作战过程中,一旦决定的事,多多少少是改变不了的,便也收了嘴,没劝他,而是小声地说“注意安全。”
傅希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绕到另一边,从一条比较隐秘的小路,慢慢靠近歹徒窝。
他动作迅速且利落,走路发出的声音尽量降到最小。
直至走到最靠边的一间木屋时,他拎着手枪,上膛,靠近了过去,这里的木屋建造时工序很粗糙,从木板之间的缝隙,傅希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根本没人。
只有一堆堆的藏羚羊、岩羊皮毛叠在那儿,有的甚至血都还没干透,一滴滴滑落了下来。
难闻的腥臭味蔓延过来,傅希蹙眉,立即去第二间。
还是没有人。
刑野拎着望远镜在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若是附近有危险,他一定会迅速告诉队长,让他尽早做好准备。
可如今,他眼睁睁地看着队长拎着一支手枪,左手撑在窗台上,翻进了第三间木屋。
长达半分钟的一阵诡异的安静后。
“嘭”一声枪响从第三间木屋内传了出来。
刑野手心是汗。
梁栋不放心傅希独自前去,早就带了几个战士紧着傅希的步伐,从另一边的山路,跟下去。
想着若是有危险,可以照应一下队长。
这声枪响让他的心紧了几分,因为根本不知道是谁开的枪,谁受伤了。
是歹徒还是队长
梁栋加快脚步,落到山脚。
“嘭嘭嘭”连着三声枪响从木屋里传来。
梁栋心下一慎,紧张得汗直往下坠,立马领着几个特战队员,持枪撞开了第三间木屋的门。
神奇的是
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队长呢”近乎于怒吼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刑野被吓得颤了一下。
梁栋压紧耳边的连麦,继续追问“刑野,有没有看见队长从屋里出来”
刑野被吓得快哭了“没有我一直在看着呢,绝对没有”
“这他妈撞邪了人还能人间蒸发吗”
“所以队长去哪了”
梁栋一脚踢翻屋内的一张木桌,整个人气得发抖。
今天的活儿比较少,扶桑和江眠月很快就干完回来了。
这会儿,正在保护站的前院里,坐在板凳上,挨着一边聊天,扶桑一边儿画着画。
画纸里的是一个穿着迷彩军装的男人,抓住围栏之间的横杆,轻松从一楼翻上二楼的身影。
扶桑一边儿落着阴影一边儿说“看,这就是我见傅警官的第一面,快到我差点儿看不清的绿油油的身影。”
江眠月撇着嘴,指了指扶桑的画“你这画得有点儿丑啊。”
“谁丑了”扶桑护犊子似的瞪她,“怎么滴,你是质疑傅警官的美貌啊,还是质疑我的素描技术”
“不,我质疑你的眼睛。”江眠月毫不客气地无情嘲讽。
扶桑“切”了声。
橘红的夕阳从天边漫了下来,荒漠上笼罩起一股金色的寂静,美得仿佛一幅油画。
老站长从村庄回来的时候,顺道把两个男志愿者也捎了回来。
扶桑笑着抬起脸,以为傅希回来了,却连一个特战队的成员都没看见。
“诶怎么就你们俩,他们呢”江眠月疑惑地看着从老站长车上下来的两个男志愿者,不解道。
男志愿者干了一天的活,累得不行,并不想应付她们,简单叙述了一下情况就回去歇着了。
“我怎么知道,一大早,去到村子把我们放下,就开另一辆车走了。去哪也没跟我们说,神秘兮兮的。”
“走了”扶桑听见志愿者的话,与江眠月默契地对了对眼。
怎么回事
是离开羌塘了还是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暂时去了别的地方
扶桑以为傅希只是临时有事离开了一阵,并没有多想。
直到晚上,她和江眠月赶着蚊子坐在保护站的前门,一直都不见特战队的身影时,那股强烈的不安感才慢慢地浮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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