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学译
一艘小型侦察飞船X-2在太空中摇晃,它忽儿像一个醉汉似地蹒跚着,忽而又像一匹暴怒的野马蹦跳着……
X-2是从大型宇宙飞船奥佩号上发送出的四艘小型侦察飞船之一,由于在返航途中发生了不测事故,现在,它已离开了原来的轨道,在太空中横十冲十直十撞。
小小的座舱内,井然有序地安放着各种闪闪发光的仪器。导航系统、通讯系统、控制系统都忙碌地工作着。信号灯闪烁着各种不同的光,向宇航员报告着飞船中各个机件的工作情况。
这时,身材魁伟、满脸络腮十胡十子的宇航员贝格正紧张地检查仪器,竭力想控制住这匹发疯似的“野马”。这个素来以沉着镇定闻名于研究院的人,现在也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他接连不断地向他的助手泰利下达着命令。
泰利英俊潇洒,风趣活泼。可现在,他没有开玩笑的闲心了,全神贯注地迅速地执行着贝格的每一道命令。
“打开救险装置!向奥佩号呼吁,请他们及时搭救!”
泰利听到贝格简直是绝望了的命令,心都凉了。
渐渐地,飞船接近了一颗不知名的绿色的小星球。他们犹如沉溺在汪洋大海中的快要淹死的人抓到了救生圈一样,使出了浑身力量努力着,不,应该说是搏斗着,向小行星靠拢……
“砰!”突然,飞船轻轻一震,四个指示器的灯光立即改变了颜色。贝格迅速地伸手关上了一排按钮。他向后一靠,长吁一声,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他扭头看看他的助手,泰利的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此刻,泰利正闭着眼睛,喃喃地说:“谢谢上帝,我们得救了!”
“得救了?哼,早着呢!”贝格的脸色变得更十陰十沉了:“快!打开无线电,与奥佩号联系。”
泰利抹去了额上的汗珠,打开了一个开关,发出了讯号,在排列得十分紧密的一组仪表的上方,即小小的扩音器里立即响起了劈劈啪啪的静电干扰声。他说:“怎么回事?我什么也听不到!”
贝格问:“你把讯号发出去没有?”
泰利按了一下按钮,立即听到了录在磁带上的呼叫十声。这呼叫十声一遍又一遍地不知疲倦地重复着。
贝格焦急地说:“检查无线电!直接呼叫!”
泰利迅速检查仪器,一切正常。他十操十起话筒叫起来:“X-2呼叫奥佩号!X-2呼叫奥佩号!……”
贝格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等待着奥佩号的回答。可是,他们失望了。
贝格懊丧地关上了开关,指示灯跳动了一下,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现在,飞船就像一只金属的圆筒,无声无息地停放在这颗陌生的星球上。
他们检查了蓄电池,即使一天只用二小时,也只够用一星期;舱内的食物不多,看来只够吃三天。
泰利无可奈何地摊摊手说:“看来,我们就要到下面那美丽的山谷中去寻找这第一顿饭吃了!”
贝格懊丧地挥挥手,仿佛要把这倒霉的问题赶出脑海似的,他果断地说:“下去,我们先看看这儿的环境,或许能得到什么启示。”
泰利苦笑了一下说:“但愿如此!”
他们带上手十槍和一些小用具,开了舱门,踏上了这片渺无人烟的土地。
小星的景色美丽极了。蔚蓝的天空清彻明朗,柔和的十陽十光照耀着山峦上的奇峰怪石,山脊的两侧是绿色的峡谷,树木长得郁郁葱葱,小溪水淙淙流淌。在这万籁俱寂的星球上,潺十潺的流水声听起来格外清晰动人。小溪流过一片沙滩,流进了山坡下一个小小的湖泊。蓝宝石似的湖水像姑十娘十水汪汪的眼睛,惊疑地凝视着这两位不速之客。湖边盛开着一丛丛蓝色的小花,那么秀美,优雅。泰利禁不住弯下腰去采了一朵:“啊!多像‘毋忘我’花!”他端详着,把小花放在鼻子下嗅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令人陶醉。
他们沿溪而上,来到山脚下。突然,贝格惊异地发现,岩石上有一条显然是开凿出来的壁梯!
贝格和泰利仔细观察着,壁梯上还有不少抓痕。泰利惊讶地说:“看来附近有什么怪物猛兽!”他们十抽十出了手十槍,小心翼翼地登上了壁梯,沿着上面的痕迹向前摸去。
不一会儿,壁梯转弯了,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约8英尺高、6英尺宽的洞十穴十。黑乎乎的洞十口像一头怪兽张大的口,仿佛要把来者一口吞噬下去似的。
贝格轻轻地对泰利说:“不管是什么奇禽怪兽,这儿肯定是它的洞十穴十了!”
他俩紧紧地靠在一起,默默地观察着。贝格吃惊地说:“这洞十穴十也是用工具开凿出来的。什么动物竟能使用工具?”
泰利说:“走,进去看看!”
贝格一把拉住了他:“慢点儿!”他拾起一块小石子扔进洞去,拉着泰利闪到一边,屏幕息静气地等待着。小石子滚了一阵停下来了,接着,依然是死一般地寂静。
他们俩握着手十槍,打亮了手电,蹑手蹑脚地向洞中摸去。
十陰十暗中,只觉洞壁上的嶙峋怪石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怪,向他们迎面扑来。四周静得出奇,小风飕飕地吹来,令人十毛十骨悚然。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偶尔有“滴答、滴答”的滴水声。这更增添了洞中的十陰十森、恐怖气氛,使人心惊肉跳。
走着走着,洞十穴十忽然变得宽敞些了,像一个小房间。他们用手电一照,发现石室中竟然放着钢制的桌子、椅子和一些仪器。他们看出来了,这是一些老式的飞船中的仪器,它们不知在这儿经历了多少磨难,因为机器的外壳上有不少创伤。倘若不是处在这样一个十陰十森恐怖的环境中,他们准会以为进入了一个博物馆的仓库呢!
当手电照到石室的另一角时,他们不仅倒十抽十了一口冷气:一只钢制的十床十安放在屋角,十床十上是一具白骨。
贝格觉得头发都竖十起来了。他仿佛感到那令人战粟的骷髅正用十陰十森森的眼光望着他们。他仿佛听到骷髅冷笑着说:“瞧,这也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俩互相望了一眼,壮着胆子走到十床十边,仔细观察了一番,毫无疑问,这是一具完整的人类骨骼。看样子,这是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他是谁呢?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他们正疑惑着,忽然看到在十床十边小钢桌上放着一束水灵灵的小蓝花。泰利立即断定,这就是刚才在湖边采的那种小花。这酷似“毋忘我”的小蓝花,对着一具毫无知觉的白骨情切切、痴迷迷地吐着幽香。是谁把它放在这儿的呢?莫非这儿还有人活着?
他们又惊恐又欢喜地在洞中搜寻着,然而,在洞中没有发现任何人生活的痕迹。
“贝格,快来看,一个本子!”泰利在一只钢箱中找到一本十精十心包起来的本子。
他们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看到上面依稀可辨的字迹:宙斯号,尼蒙,2827年1月。
“2827年!离现在已经300年了!”泰利惊叫起来。
“尼蒙?尼蒙?”贝格自言自语着,思索着。突然,他一拍脑袋,说:“泰利,我们发现奇迹啦!你记得吗,航天史中记载着:2827年,举世闻名的宇航员、28岁的尼蒙博士驾着宙斯号飞船,准备把一船机器人送到格罗多斯——星系中一个小星球上,可是,飞船进入太空后,突然失去联系,从此杳无音讯,至今不知下落……”
“是的,莫非他就是尼蒙博士?”泰利又惊又喜:“那么,这就是他的日记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本子。日记上的字迹东倒西歪,仿佛出自一个垂危病人之手,再加上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了,他俩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月×日
真是天大的不幸,飞船外部的引擎发生了爆炸事故,把飞船推离了原定的航向。接着,飞船内部的几个引擎也发生了故障。现在,我们离格罗多斯星系越来越远,看来,这茫茫的太空将是我们最后的归宿了。
突然,不知从那儿冒出了一颗绿色的小星。哦,小星啊小星,你可真是我们的救星!我和宙斯号像陨石似地向绿色的小星冲去。
我们重重地撞在一座山上,只觉得浑身一震,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我的头像要裂开来似地疼痛,一定是撞伤了。我的口又苦又涩。“水……水……”
咦?是什么流进了我干裂的口中?是母亲甘美的十乳十汁?是清润可口的琼浆?我竭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哦,是她!是伊丽莎白!
×月×日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软茸茸的小草像条十毛十毯。我的头,我的手都被十精十心地包扎好了,多亏伊丽莎白救了我。
我艰难地转过头来,伊丽莎白忧心忡忡地坐在我身边,两眼迷茫地盯着山脚下。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天哪,我的宙斯号!”我忘却了伤痛,一翻身,蹦了起来,向宙斯号冲去。
宙斯号摔得伤痕累累,它已再无修复的希望了。然而它却奇迹般地为我保留下不少仪器。我伸手抓起无线电通讯设备,急急地呼叫着。可是,除了劈劈啪啪的静电干扰声以外,什么声音也没有。我一遍又一遍地呼叫着,还是没有任何反响。这是什么原因呢?
伊丽莎白真是个聪明的姑十娘十,她默默地拿起测定仪器,工作起来。三小时过去了,她满脸绝望地拿着电离层测定器回来了;据测定,这个绿色小屋的电离层极厚,一般飞船中小功率的无线电发出的讯号是根本无法穿透的。我们唯一的一台强频率定向无线电又坏得不堪收拾。看来,我们陷入绝境了。小星啊小星,看来你并不是我们的救星,而是一座天牢。
×月×日
这下我们真的成了太空中的鲁滨逊了!伊丽莎白不声不响地在山坡上开好了洞十穴十,我住大洞,她住小十洞,还有一个储藏室。她把宙斯号上能用的东西都搬了进来。我们有了一个家了,一个简陋然而十温十暖的家。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伊丽莎白呢?是仆人吗?不,她是我生死与共的伙伴,没有她的抢救,我大概已和宙斯号同归于尽了吧?
在我受伤以后,她完全代替了我的工作。现在,她已测量计算出来,这颗小行星上的一天有25个小时;星球轴倾斜度小得可忽略不计;有二个“月亮”,还有许多许多有关小行星的数据……伊丽莎白简直是个科学家呢!
×月×日
我们的食物已经吃完了。饿得两眼发花。绿色小屋上的水是纯净的,可是总不能整天喝水呀!
真是祸不单行,我的伤口感染了,疼痛难忍,几乎天天躺在洞中。
伊丽莎白悄然无声地忙碌着。中午,她给我端来了一盘从未见过的食物,伊丽莎白把它切成簿簿的一片片,放在我口中,吃起来很像土豆的味道。
我狼吞虎咽地嚼着,问:“伊丽莎白,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她说:“我在山脚下挖来的,它开着漂亮的小花。这是它的块根,我化验了,它没有毒。”
说着,伊丽莎白递过一束蓝色的小花来。哦,多美丽的小花,它多像我心十爱十的家乡的“毋忘我”花!我的家乡的“毋忘我”花是举世闻名的,它能使你想到湛蓝的大海、蔚蓝的天空、十爱十人蓝宝石似的眼睛……现在,在这渺茫的太空中,我似乎又看到了它。小蓝花引起了我无限的思念:大地,我的母亲,我还能回到你的怀抱吗?
我深情地把小花放在小钢桌上,香甜地吞下最后一片“土豆”。伊丽莎白见我吃得津津有味,满足地笑了。
×月×日
她真是个会观察人的姑十娘十。从那天起,我的十床十边天天都有一束我喜十爱十的小蓝花。这绿星上的蓝花,我们叫它“太空中的毋忘我”。每当我思念着大地、亲人时,它总是静静地伴着我,幽幽地吐着清香,给我带来无限的安慰。
除了照料我,伊丽莎白整天呆在她的小十洞中,不知在干什么?我问了多次,才知道她还在修理定向无线电。唉,快摔成一堆废铁了,能修好吗?可是,我不愿扫她的兴。我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月×日
伊丽莎白的眼睛比她的嘴更会说话,所以,我极少听到她的声音。这儿是多么寂寞啊!四周是那么静,没有人类的生息,没有机器的轰响,没有动物的活动,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死一般的寂静,静得简直要使人发疯!
忽然,我的耳边飘来了轻柔的歌声:
你在哪里呀,蓝色的眼睛?
你在哪里呀,美丽的家乡?
……
哦,这是我最喜十爱十的家乡小曲,她从哪儿学来的?莫非她留意于我平日随心的哼唱?
这优美动人的歌声,从伊丽莎白的小十洞里传来,像无意又像有意地送到我的耳边。我听着听着,渐渐忘记了忧伤,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寂寞。
哦,伊丽莎白,谢谢你,谢谢你美妙的歌声!
×月×日
我的身十体已虚弱不堪,伤势越来越重,经常昏迷不醒,因为没有任何药物治疗。
伊丽莎白忧伤地流泪。她没日没夜地在修理定向无线电。我知道,为了挽救我的生命,她希望能和外界取得联系,可是,从她绝望的脸上,我知道她未能征服她的对手。
在这远离地球的不知名的小行星上,只有我和伊丽莎白相依为命。她忘我地照料着我,体贴、关心,多像一个十温十柔的妻子!
她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她那瀑布似的金色的头发,她那流波闪闪的大眼睛,她那婀娜的身影……
哦,伊丽莎白,我的天使,倘若你真是……那该多好!
×月×日
伊丽莎白高兴极了,她告诉我,定向无线电快修复了。
可是,我能等到这一天吗?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生命之泉已经枯竭,我将永远安息在这绿色的小星上。然而,我是多么思念我的故乡啊!我是多么希望能和伊丽莎白一起去采撷家乡娇美的毋忘我花啊!
我昏昏沉沉地睡去,仿佛到了我可十爱十的家乡,见到了我慈十爱十的母亲,我捧着母亲的手,亲十吻着,狂十热地亲十吻着。
是谁在十抽十泣?哦,母亲,你远方的儿子归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哭呀?
我睁开眼,原来我握着的是伊丽莎白十温十暖柔软的小手,她正伤心地哭着,泪水湿十透了她的衣襟。
见我又睁开了眼,她又惊又喜,破涕为笑,她羞涩地十抽十出了手,一旋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她为我送来了一大束太空毋忘我花……
……
……
日记还有几页,但字迹更歪斜、模糊,已经无法辨认了。看来,这是尼蒙博士的临终遗言,可惜贝格和泰利一个字也认不出来了。
他们合上日记,一个疑问同时跳了出来:伊丽莎白呢?她不可能生活300年,倘若她也长眠了,那么她的骨骼呢?
他们谁也没说话,沉思着。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小星披上了朦胧的晚礼服,山峰已变成了灰暗的剪影。
夜色降临,贝格觉得山洞中的气氛似乎更十陰十森了。他拉泰利,不安地说:“我们快回飞船去吧,再晚了,我们会迷路的。”
“好!”泰利像包扎宝贝一般地把日记本包好,装进衣袋。
他们走下山坡,一直来到湖边的沙滩。
“那位尼蒙博士不知在这儿住了多久?”贝格边走边说。
“他能在这儿活下来,我们也能活下来。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有感情了!”
“你能乐天安命,我真不胜高兴。看来,我们得永远呆在这儿了。明天,我们还得去找另一具骨骼。”贝格苦笑着说。
“另一具骨骼?”
“是的,伊丽莎白的骨骼。趁我们还能动弹,我们为他俩尽点最后的义务,埋葬他们。你说好吗?”
“好——”泰利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顿住了,两眼直瞪瞪地盯着沙滩。接着,又慢慢地蹲下十身去,仔细地辨认着沙滩上的一个痕迹。贝格惊疑地跟着蹲了下来。
“人的足迹!”
他俩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惶恐不安。
这两个足印很小,看样子像个女人的脚印,可是这个脚印很深,女人是不会有那么重的。更使人疑惑不解的是,除此之外,附近再也没有第三个脚印了。
贝格沉思片刻说:“看来这家伙在岩石上跳来跳去,而这里两块岩石之间相距甚远,所以只好跳在沙滩上了。你说对吗?”
泰利不自觉地把手按到手十槍上,说:“这个家伙也许会来拜访我们吧?”
这样一说,两人好像觉得附近已有什么怪物躲在十陰十影中窥十探着他们了。他俩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立起身来,赶紧向飞船停落的地方奔去。
夜是漫长的,苦恼人的夜更是漫长。对于两个关在十分狭小的飞船中停落在陌生的星球上的人来说,这绿色小星上的一十夜,更是长得简直无法忍受。他们谁也没有合眼。山洞、白骨、鲜花、日记、脚印,走马灯似地映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他们几乎是欢呼着迎来了曙光。两人草草地吃了早餐,迫不及待地向沙滩走去:谁都想知道,沙滩上是否又增添了新的足迹?
沙滩上,除了他们的足迹,依然只有那两个神秘的脚印。或许这也是历史的遗迹,它能保留300年?实在令人不能置信。
“泰利,昨天没来得及到小十洞中去看看,说不定伊丽莎白就安息在她的小十床十上呢!”
他们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山洞中。山洞里静悄悄的,什么声响也没有。昨晚他俩翻十动过的东西依然放在老地方。
贝格和泰利望了望与这间石室相连接的内室,准备进去搜寻一番。
他们正要迈步,突然,泰利紧张万分地抓住了贝格:“贝格,你听!”
从幽暗的内室中传出了一阵呱嗒呱嗒的声响。一会儿,这声音又响了起来,仿佛是一个疲惫不堪的人拖着沉重的步子。
贝格和泰利紧张得连气也喘不出来了。他们紧紧十握着手十槍,躲进一个黑暗的角落,屏声息气地注视着。
呱嗒——呱嗒,脚步声越来越近,贝格的手心都冒出汗来了,泰利紧紧挨着他,鼻子微微地颤十抖。
呱嗒——呱嗒,朦胧中,他们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走了进来。那身影走到尼蒙博士的十床十边,跪下了。
一会儿,他们听到了喃喃的说话声:“尼蒙,我的尼蒙,我给你送毋忘我花来了。你看见了吗?你听见了吗?我的尼蒙,我多么恨自己的无能啊,倘若我能早一点修好定向无线电,或许你能得救的。可是,迟了,你永远永远安睡在这儿了。我不能抛开你回到地球上去,我宁愿留在这儿,永远永远地陪伴着你,为你送上一束太空毋忘我花……”
“是伊丽莎白!”听到这儿,贝格和泰利几乎同时肯定这个人影是伊丽莎白。可是,他们又马上否定了,谁都知道,人没有那么长的寿命,更何况在这样一颗与世隔绝的绿星上!
她究竟是谁?贝格和泰利不约而同地打开了手电,手电光中出现了一位美丽的姑十娘十,她泪痕满面地伏十在尼蒙博士十床十边。她和尼蒙博士日记中描述的一模一样:金色的卷发、迷人的双眼、秀丽的身材……
贝格和泰利惊讶得张大了嘴。是鬼魂?是幽灵?不,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姑十娘十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住了,她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光亮的来源。
看到是个十温十柔的姑十娘十,贝格不禁壮了胆。他拉着泰利从暗处走了出来。
姑十娘十一见他俩,大吃一惊,连连地向后退着。
贝格彬彬有礼地说:“十分抱歉,没有找到主人,我们擅自进来了。”
姑十娘十的眼光停留在他俩的增压服上,一种十分亲切的感情涌上了她的心头。她说:“啊,不,见到你们我很高兴,我已经有300年没有听到人的声音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她的泰利,这时忍不住开了口:“请原谅,我们有幸拜读了尼蒙博士的日记,如果我们没有猜错,您是伊丽莎白?”
姑十娘十点点头,“是的,我叫伊丽莎白。”
泰利满腹狐疑,禁不住又问:“您一个人在这个天牢里生活了300年之久?”
伊丽莎白看出了泰利的疑惑,禁不住嫣然一笑。她没有回答泰利的问题,却转向贝格,问:“你们一定是宇航员,怎么到这个小星球上来了呢?是来侦察吗?”
贝格摇摇头,十分懊丧地叙述了他们的遭遇,最后,他苦笑着说:“看来,我们也将和尼蒙博士一样,永远安息在这儿了。”
一直城沉思的泰利这时插话说:“不,贝格,我们会有希望的!”他诚恳地对伊丽莎白请求说:“伊丽莎白,请说说你能在这儿生活这么久的奥秘,我们要生存下去,争取一块儿返回地球!”
伊丽莎白莞尔一笑,沉吟片刻,说:“来,我带你们去看看!”
伊丽莎白把贝格和泰利带到一个更大的石室中,昏暗的光线下,他们看到一大堆各种形状的箱子以及许多乱七八糟的被肢解了的机器人。
“我就是靠它们活到今天的!”伊丽莎白指着那堆被肢解了的机器人说。
贝格和泰利犹如坠入了五里云雾中,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伊丽莎白竟是个机器人!
伊丽莎白说:“泰利,这下你该明白了吧?我是个万能机器人,是尼蒙博士的助手。”
伊丽莎白继续说:“宙斯号装载的货物中除了仪器大部分是机器人。这些年来,依靠它们身上的零件维持着我的‘生命’。现在零件已经用完了,我也快完了。能和尼蒙博士一起安息在这绿色的小星上,我就不会觉得死是令人遗憾的事了。”
伊丽莎白疲乏地喘了一口气,接着又说:“看见你们,又使我想起了宙斯号遇险的情景,我十分同情你们的遭遇。我在安息之前,我愿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们,设法帮你们回到地球上去。”
“真的?”这次,贝格和泰利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是的,我早已修复了定向无线电,可惜那是在尼蒙博士去世后的几天。现在你们可以用它和奥佩号取得联系。”
“可是我们没有足够的电源!”贝格焦急地说。
伊丽莎白指指墙边一排用绝缘塑料封着的瓶子。
泰利过去一看,是酸十性十电池!对了,利用酸十性十电池的化学反应,可以产生电流。
伊丽莎白说:“我早已不想和外界联系,所以没有试过它们。如果电池没有失效的话,它们就能产生足够的电流了。”
泰利激动地握住了伊丽莎白的手说:“伊丽莎白,你太好啦!”
贝格、泰利和伊丽莎白吃力地把沉重的电池瓶搬到一起,准备试验。
突然,贝格拍了一下脑袋叫道:“不行,我们唯一的天线在飞船上,如果要把它弄到这儿来,可太费事了,我们必须把这些东西般到飞船边上去。”
泰利望着这一大堆的东西,犯难了。
伊丽莎白说:“我来搬吧,尽管我已经十分虚弱,可是跟你们比,我还行。”说完,她拎起几只沉重的箱子,摇摇晃晃地向洞外走去。
“伊丽莎白,快放下!你会累坏了的!”泰利禁不住叫起来。
“傻瓜,她是机器人!”贝格提醒他说。
“不!”泰利望着伊丽莎白蹒跚的脚步,心中忽然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感情,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情:钦佩?感激?怜悯?十爱十慕?……他自己也不知道。猛地,他抱起一只沉重的酸十性十电池瓶,大步赶上了伊丽莎白……
当暮色苍茫的时候,贝格和泰利已经把那架老式定向无线电装好了。他们试测串联好的电池瓶,瓶里响起了轻轻的噗噗声,并冒出了汽泡。一条细长的电线通向船仓,把这架定向无线电与船仓中的天线连接起来。
“准备好了吗?”贝格问。
“快好了。”泰利捏紧了话筒说。他看着微微闪光的指针:“电源比我们飞船上的强几倍,应该没啥问题。但还要看奥佩号目前所处的位置。另外,太十陽十对无线电发射将会有什么影响,我们现在还一无所知。”
他按了一个按钮,一只黄色的小指示灯立即亮了起来,他宽慰地舒了口气,一边准备通话,一边用目光寻找着伊丽莎白。刚才他们忙于准备,没注意伊丽莎白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他们。
泰利问:“贝格,伊丽莎白呢?她好像疲惫极了。”
“哦,不知道。你别耽心,她是机器人。”贝格说着,对泰利一挥手:“开始呼叫!”
泰利只好收回目光,他拨了一个号码,对着话筒呼叫起来:“紧急呼叫!紧急呼叫!X-2呼叫奥佩!X-2呼叫奥佩!……”
泰利反复了好多次,然后停下来,倾听着。扩音器里只有轻微的干扰声,此外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俩互相看了一眼。贝格说:“再呼叫!”
“紧急……X-2……”
“再等一会儿看看。”贝格掏出了烟,递给泰利一支。他们俩都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吐着烟圈,其实,都全神贯注地竖着耳朵,捕捉着扩音器中任何一点儿微小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寂静与焦虑中,泰利忽然又想起了伊丽莎白:“300年了,她独自在这儿活动着……”
突然,扩音器里响起了劈劈啪啪声音:“X-2!X-2!奥佩呼叫!奥佩呼叫!”
贝格和泰利像触电似地跳了起来,两只手同时抓住了话筒:“奥佩号!奥佩号!X-2和你通话!”贝格的声音都颤十抖了。
“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贝格扼要地叙述了他们的遭遇和目前的处境。
扩音器里静了一会儿,大约是奥佩号正在研究决策。不久,声音又响起来了。
“马上派X-3号来,在地球时间12小时内到达。维修组随后出发。地球时间10小时后再联系。电讯收到,通话结束。”
“电讯收到,通话结束。”贝格说完话,依然紧紧地攥着话筒,泰利也像醉了似的靠着他。
好半晌,他们突然从梦中醒来似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兴奋的,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贝格,快!快把这好消息去告诉伊丽莎白!让她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泰利高兴得大叫大嚷着,一把拉起贝格就往山洞冲去。
泰利一边跑一边说:“她一定累极了,我们真得好好谢谢她,没有她,我们就完了!”
大概因为绝境逢生,贝格太兴奋了。从来不开玩笑的他,这时一反常态,笑着说:“你好像十爱十上了她?别忘了,她是个机器人!”
泰利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跑着,跑着。
他们又登上了壁梯,来到山洞前。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泰利迫不及待地叫唤十起来。
洞中边叫边往里走,可是没有人应声。伊丽莎白不在洞中,她到哪儿去了呢?
他们失望地转过身,不知到哪儿去寻找伊丽莎白。刚才还是那么欣喜欲狂的心顿时充满了一种不安和惊恐。
“泰利,快看!”突然,贝格发现在墙角那只钢十床十上,那具白骨的旁边,躺着一个人!
他俩快步走到十床十边,呆住了:“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安详地躺着,就像熟睡了一般。
她那秀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来,她已实现了她最终的心愿。
泰利默默地站了半晌,缓缓地转过身,向湖边走去。不一会儿,他捧来了一大束蓝色的小花,那种尼蒙博士和伊丽莎白称为太空毋忘我的小花,轻轻地、深情地放在十床十前。
两天以后,贝格和泰利正整装待发。已修复的X-2与X-3、维修飞船并排在山坡上。
这时,泰利钻出座舱,远望着山坡上的洞十穴十,这个曾使他绝望的小星球,现在却使他有几分留恋。他喃喃自语:“别了,绿色的小星!别了,伊丽莎白!”
他最后望了一眼山洞,用力关上了舱门。
一排排指示灯闪闪发光,飞船慢慢离开了绿色的小星,向奥佩号飞去。
小星上又恢复了原先的沉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山坡上,山洞里,那束太空中的毋忘我花正对着尼蒙和伊丽莎白美好的灵魂,吐着醉人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