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光金币》作者:塔什涅特(1 / 1)

孙维梓译

我是个讲究实际的人,但我的儿子们却非常聪明。的确,他们天赋独厚,才华横溢……而且还是一对双胞胎。他们都是优秀的工程师,而且算得上是顶儿拔尖的人才。

拉里的拿手好戏是激光,嗯,这是一种产生光线的方法;而列奥——是位魔术十爱十好者,他的手法可以说玄妙莫测。加上他俩在一起还想出了不少花样的戏法和节目,我们的地下室里简直都堆满了各种设备和道具。现在且让我言归正传。

拉里常常为列奥设计一些仪器,利用激光装置产生了类似图画的东西,但那并不是图画,而是叫做什么“全息图”——对,就是这个名字。在底片上只是无数斑点和各种涡纹合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一旦把它用激光投射在屏幕上,那简直是栩栩如生的真正的实物。如果你从左面或右面去看它的话,和正面所看到的情景并不一样——它是立体的!这简直不可思议!在空中浮现出真正的小木匣子,盛满水果的果盘,或者是一束花——要什么有什么,甚至于还有一堆铜币,它们使我浮想联翩。

“实在是和真钱一模一样,”我说,“可惜不能永远保存它们!我想要是能给它们包上一层透明的有机玻璃就好了,怎么样?”

我这是受了启发,那些为旅游者们开设的小铺子里就供应各种各样的纪念工艺品,整个小玩艺都被密封在一层有机玻璃里面,再放入一个透明的小方盒子里供人赏玩。

谁知道儿子们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爸爸,”他们齐声说(他们经常同时开口说话),“这只是个幻影,它们不是真正的钱,实际上它们什么也不是。”

“孩子们,你们都十分聪明能干,为什么你们就不肯动动脑筋,让你们的激光机在关掉以后,这些幻影也不至于消失呢?尽管这只不过是一堆零钱,但不管怎么说也毕竟是钱啊!”

唉,他们马上就接着向我解释说,什么光波是根本没有质量的啊等等,还讲了各种深奥莫测的道理,总之是些连鬼都听不懂的东西,然而总算有一件事情让我听懂了:

“既然按你们所说,光波几乎不可触十摸,但又能画出如此的图画来,那么依我看,它总还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也总还可以给它再涂上些什么,比如说用其他什么光波来涂。只要一旦涂上了,事情就有门儿了,对不对?”

他们又都笑了,但是我看得出,我的论断并没有完全被他们束之高阁……

“爸爸,你真是个哲学家。”列奥说。

于是在他们之间展开了争论,是关于应该用何种特殊波长的光波来涂的问题,我就走了。

过了三星期孩子们又请我去看他们的成果,在原先的装置上他们又增添了附加设施,使全息图(这次用的是十分币以代替铜币)的周围产生了一些雾状物。当烟雾刚一出现时,他们就又打开了某个开关,于是烟雾消散了,然后——不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十分币的图象开始向地面掉落。真的,掉得很慢,但不管怎么说,它还是落下去了。

“看见了吗,爸爸?”列奥说,“全息图象现在有重量了。”

“的确有趣。”我说,我还能说什么呢?因为这时图象突然消失了,掉落在地板上的只是一滴胶水,就是孩子们用来制作航空模型的那种胶水。

“那么,接下去的又是什么呢?”我问道,“你们究竟又搞成功了什么呢?”

孩子们齐声说;“我们现在要努力是,使涂层在全息图消失以前就能够硬化,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就能得到原品的模塑复制品。”

噢,我已经说过,我是个讲究实际的人,所以我向他们建议说:

“你们可以这样做:当烟雾消散而图象开始下落时,让它落到液体塑料里去,这东西在一秒钟之内就能硬化,我们就能象变戏法似地拿到这种光学幻象的模塑品了。”

哼,他们又开始来教导我说,什么全息图仅仅在于光束之中——东拉西扯的一套——然后突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还相互对瞧了一眼,我明白——他们已开始想到些什么。

后来我时不时地想向他们打听,这种新型的魔术进行得如何了,但他们缄口不语。半年多工夫过去了,我已几乎完全忘记了这全息图的事情,但他们又来让我去看看新的装置。

在地下室的角落里有两个小桶,儿子们给了我一副摩托车手用的眼镜,让我戴上。就在那时候,我往小桶里一瞅,看见那里面几乎装满了十分币。

新装置和以前的完全不一样,它是由厚而透明的玻璃做成的管状体,外形就象是字母“X”似的。玻璃管的各个方面都被烧焊封死,只有在X形的十交十叉点下面有个小十洞十口,管子下方的地板上放了一条旧十床十垫,上面布满了黑色的孔痕,就和在熄灭香烟头时摁下的一样。列奥先让管子里面产生出十分币的全息图,并使它慢慢移向“X”的中央点,而拉里让另外一方又启动了某种装置,于是在管子的另一端又出现了烟雾的图象——是长长的一细条。拉里转动了一个旋钮,烟雾开始慢慢沿着管子流动,直至在中央处和十分币的图象重合为止。

“来吧!”列奥下令说。

只见他俩同时转动了什么控制钮——在“X”管的中间闪烁了一下灯光,下面的十床十垫也同时前后左右晃动起来。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管子的小十洞十口里向十床十垫上洒落下一连串的十分币,连绵不断,很快就使十床十垫上铺满了一层钱,接着就停止了洒落。

我只能大张嘴巴,而儿子们又哈哈大笑起来。列奥说:“好吧,你可以把它们拿在手里试试看,爸爸!”

我双手捧起了钱币,哦,和真币毫厘不差!只不过镀上了薄薄的一层透明的硬膜,而且非常之轻——简直谈不上什么重量。

“你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启示,爸爸,”拉里说,“但我们自己又补充了不少内容。光波的凝块上是不能被涂上什么物质的,但我们设想出,在十分币的全息图上可以加上透明塑料快速气溶胶的全息图象。”

他解释说,光——这并不完全只是波,而且同时还是一种微粒,所以从理论上讲应该能形成凝结的薄膜等等。

他非常详细地把道理解释给我听,只是我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也没听懂。

“现在你看见了吧,爸爸,在一张底片上面加上了另一张底片——结果却得到了正像,负负得正嘛。这不仅在数学上是正确的,就是用哲学的观点来看也是如此。黑格尔曾说过——否定之否定,所以这新的正像和原品相比,就好比是位于辩证学螺旋上的更高一圈罗纹上。”

如此等等,等等……

但我只注视着十分币,如果没有这层薄膜,它们和真正的钱币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那么你们打算拿它干什么呢?”我问道。

儿子们对望了一眼。

“我们没有准备拿它派什么用处,”他们回答说,“不过就是玩玩,很有趣罢了。”

大概,他们也发觉到了我瞪视他们的脸色,所以忽然齐声说:

“我们可以在魔术表演以后把它们分发给观众作为纪念物,爸爸。”他们还微微笑着看看我,意思是说,瞧,我们是多么会讲究实际。

你们自己也能看出了,我教育出来的竟是如此讲究实际的儿子,发明了能拷贝出原物的机器却只打算用在业余魔术演出上面!我摇了摇头说:

“不,我有更好的想法,如果不把电力和塑料的成本计算在内的话,这玩艺儿几乎是不花钱而来的。所以我们可以大量地干上一番(他们马上明白了我的意图,要知道我本来就是干妇女饰物买卖的),把它们做成印度手镯或者是吉普赛人的耳环等等。”

“这不行,爸爸,”他们说,而拉里又加上一句说,“你看。”

他拿起一枚钱币并用力扔向墙壁,只见霞光一闪——一切都没了,那钱币甚至连一点点痕迹都没留下。

“见到了吗?”列奥说,“整个结构全被破坏了——它们又还原成了光波,那可是在一秒钟里能飞行十八万六千英里的。”

这一点没有说错,无法对钱币加工。我站到钻台前面打算在十分币上钻上一个小眼以便悬挂,但是——噗的一下!不但钱币没了,甚至连它的塑料外壳也没了。这时拉里说:

“现在你知道了,爸爸,这东西只能用来当作免费的纪念品,那倒是挺吃香的,如此而已。”

“那你们就试着把它们做得重一些,把外壳弄得更厚一些,行吗?这种小玩艺实在很受顾客欢迎,不管是外国金币还是什么小花小草,甚至于连小苍蝇都有人抢着买咧。”

不过,似乎他们早就这样试过了,但没有成功。只要热十乎十乎的塑料壳一碰上十床十垫的话就马上消失了,儿子们还特地又做了一遍给我看。

咳,要是我受过了他们这样的教育,我早就成为百万富翁了,他们怎么连这样简单的问题也解决不了?

“这么办,孩子们!在还没有投射图象以前,在底片的钱币上面先贴上一个象针眼那么大的东西,这样的话,做出来的钱币就会有小孔,就能穿进细线或金属丝了,对吗?”

我看得出,他们不很高兴,因为他们自己没有想出这样简单的解决办法来。所以我得鼓励鼓励他们,做父亲的让儿子们垂头丧气总不是个滋味。所以我又说:

“是这样,孩子们,这也只是因为我化二十元买过一枚金币,并请首饰匠在上面打了个洞才想到的。现在你们多多准备一些复制品,我去拿给汤尼(他是我的美术师)加加工,利润我们对半分成好了。”

我们就这样干了起来,他们为我做了满满一桶金币(不消说,那只是包上外壳的金币图象),但是连一点分量都没有。汤尼用它们设计出各种各样的腰带、项链、发箍等等,我开始象卖热馅饼一样把它们销售出去。在纽约和达拉斯我为那些大商场供货,甚至还供应给洛杉矶的首饰用品商店,它们一下子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看上去简直和真金一样。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讲比真的还要好,因为真金会使耳朵头颈感到十分累赘,而它们却轻如鸿十毛十。一段时期以来销路极大,而我们也获利颇丰。

这是明摆着的,电花不了多少钱,而激光设备和管子都是早做好的,加上一块二十元面值的金币(从古董店里买来也只化了七十二元),你自己都能算出纯利润有多少。总之,如我前面所说,我们赚了很大一笔钱。

但是时髦货总归是时髦货,一旦当用金币做的装饰品被人们厌腻以后,我就又让孩子们给搞点什么别的花样出来。

我开始另辟蹊径:比如买上一颗晶莹透亮流光四射的8克拉大钻石,配上由金银细丝十精十工制作的托架等等。嘿!有了这么一桶饰物就足以干一番真正的事业了。由于薄膜外壳的关系,这种宝石看起来要比真品略许逊色一些,但是请你们相信我,它仍然相当光彩夺目,完全可以和从奥地利进口的水晶工艺品或人造宝石媲美。

当我已经找到上百种方法来利用这被硬化了的全息图时,我对儿子们说,该去申请制造的专利权了,越快越好,现在可以暂停生产。

他们马上就都同意了。

真是蛮不错的小伙子,可办事却大大咧咧,看来,他们搞得已经有点厌了。一提赚钱的事情,他们从来是不感兴趣的。

这时圣诞节即将来临——是我们做生意的旺季——我忙得里外不可开十交十,只是到了元旦以后才又过问起这专利的事。谁知他们对望了一眼,然后齐声对我叹了一口气:“我们决定不要那个专利了,爸爸。”

啊哈,真是心血来十潮!我捉摸,他们大概只想在什么科学杂志上发表论文并将成果献给人类吧,可这样一来,一定会有滑头家伙去稍加改动并用自己名义去申请专利的,这就糟了。

“你们为什么要作这样的决定?”我捺住怒气问。

“这太危险了。”他们齐声说,接着列奥开始解释起能量守恒定律,而拉里大讲原十子十弹。他说啊说啊,说个不停,而我的脑袋却搞得晕乎乎的,什么“衣等于埃姆和西的平方”啦(注;即ΔE=Δmc2),什么“波在叠加时的十交十混回响效应”啦,所以我只好打断他们说:

“让科学去见上帝吧,你们对我要说人话。”

“说得不能再简单了。”列奥说。而拉里补充说:“还是让我们做给你看看。”

前天下过一场大雪,所以院子里有不少雪堆。拉里去地下室那儿拿来一小包十分币,还带来一杆气十槍,然后他放一个十分币在雪堆上,上面再放上一个,自己拿块小石子朝钱币扔去,刚一打中,钱币就象往常一样闪烁了一下并消失了。

“这又怎么啦?”我问,“我们早就知道它们并不结实,而且对所有的顾客都事先关照过。”

“再仔细瞧瞧,爸爸。”列奥说,指指钱币原先所在的地方,那儿的雪业已融化,形成一个2英寸直径1英寸深的小圆坑,但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

儿子们又把我领出屋外走到一个大雪堆前面,那是我们昨天从屋顶上扫下来的,这雪堆几乎有人那么高。列奥拿出10个钱币,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叠放在雪堆齐胸深的地方,然后让我们躲到离围墙四步远外,举起气十槍射击。刹那间只见霹雳暴风,雪雾弥漫得遮天蔽日似的,直到风停日现我再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雪堆?空气中只散布着一种雷雨后常有的气味。

我灵机一动,急忙抓住列奥的手喊道:

“这才妙不可言!那些叮叮当当响的小玩艺算个啥?你们现在简直能在个把小时里清除掉全城或者整条公路上的积雪!”

但孩子们仅仅是摇摇头。

“不,爸爸,你是个十爱十好和平的人,也这样教育了我们,难道你不懂得这将带来什么吗?”

于是列奥又开始解释,拉里也开始解释,而我只是闷着头听着。

“要知道这种简便方法可以用来产生比氢弹杀伤力更大的毁灭十性十武器。除掉这堆雪是只要10个钱币,但请你设想,要是有人把30个这样的钱币堆起来再用气十槍射击呢?要是堆上50个,甚至100个呢?单个钱币一破似乎就无影无踪了,它被还原并回到总的电磁场中去,放出的能量也只小到无可测量。但是当2枚钱币同时消失时,连锁释放出的热能已足以融化掉不少雪,这你已亲眼目睹。10个钱币就产生了爆炸并放出可观的热能,还把大气中的氧电离出来,你也闻到了那股臭氧的气味,是吗?我们计算过,如果钱币数达到一百时的结果,再多的话我们也不敢去算了。每增加10枚钱币,就还要在爆炸及放热以外出现更高一级的种种现象,事情将弄得不可收拾。”

我们回进屋内,默默无言地相对坐了半个小时。我从头到尾地想了个遍,孩子们是绝对正确的:这个世界就是没有我们也够多灾多难的了。所以我告诉他们,他们做得对,而他们也高兴得跳起来并吻了我——真是些大孩子!他俩容光焕发:

“爸爸,你真是好样的!”

后来他们又有点难过,是为我而惋惜——我的一切发财梦想都将化为泡影。

“别担心,孩子们,”我对他们说,“我终究还拥有你们,还需要什么呢?”

我甚至还流了点泪——那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