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啦!”楼上传来安妮姨妈的声音。贝丝很惊讶,一早上这么快就过去了!
“贝丝,先把这些黄油放在盘里拿上去吧!” 阿比盖尔姨姥姥说道。
厨房里,午餐已经摆好,还热腾腾地冒着气。谢普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围着餐桌转来转去,吐着舌头,不停地打着响鼻。贝丝望着谢普嘴里那两排尖牙,吓得赶紧退几步,紧紧地把盛着黄油的餐碟抱在胸前,生怕被它抢了去。
“噢!别怕!谢普这是在提醒咱们别忘了给它留点吃的。”说着,安妮姨妈便叉着腰,朝谢普喊道:“你,一边去!”
说完,这只个头跟熊差不多的狗竟然乖乖转身,耷拉着头又回到了沙发上,一脸无辜地望着安妮姨妈。
阿比盖尔姨姥姥刚上楼,看到眼前这一幕,都快笑岔了气:“幸好我不是农场里的动物,不然就得被安妮使来唤去的。”
“哼!总得有人管管嘛。”安妮姨妈白了姑婆一眼,手里端着大盘子,里面盛着一只焖鸡,散发着浓郁的肉香,这一刻,贝丝感觉心都快融化了——鸡肉酱汁配上热腾腾的面包,那可是人间美味呀!鸡肉可是很贵的,哈里特姑婆一般都不舍得买。
除了焖鸡,桌上还真有一盘刚出炉的面包,贝丝一个闪身便坐到餐桌前,不停地咽着口水,迫不及待地等着安妮姨妈把鸡肉传过来。
过去,贝丝总是被告诫要吃清淡一点的,可现在面对这一桌丰盛的美食,全是她爱吃的东西,她显然已经把控不住自己了。这儿没人知道她的食量小得跟鸡差不多,也没人知道她挑食,更没人在乎她大口地吃肉、啃面包,吸果冻——一顿饭下来,贝丝感觉自己的腰都都变粗了。
吃饭时,安妮姨妈离开厨房接了个电话。门一关上,亨利姨姥爷弯腰轻拍了拍贝丝的肩膀,又朝着阿比盖尔姨姥姥使了个眼色,姑婆心领神会,捂着嘴笑。贝丝不解地转过头,看到老谢普小心翼翼地跳下沙发,朝餐桌走来,耳朵警觉地竖着。
“这狗老得快成精了!” 亨利姨姥爷笑骂道,“每次安妮一出去,它就往餐桌边凑。贝丝,你离它最近,给它块鸡皮吧。”
贝丝看着谢普滑稽的模样,显然是害怕安妮姨妈,不由得有点同情它来。
谢普走到贝丝跟前,不停地用鼻子在她腿上蹭来蹭去,贝丝丢了块肉皮给它,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老谢普一口吞下,接着又开始摇尾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过它并没有放松对安妮姨妈的警惕,一双耳朵始终警觉地立着。
”噢,它还要!”贝丝很快明白谢普的意图,大叫道,“快,姑老爷,再给我一块!”
亨利姨姥爷马上给了她一块鸡翅骨头,阿比盖尔姨姥姥也给了一截鸡脖子,贝丝则以最快的速度丢给谢普。
这时,隔壁传来电话挂断的声音,每个人(狗)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阿比盖尔姨姥姥呷着咖啡;亨利姨姥爷一本正经地往面包上涂黄油;谢普则飞速跑回沙发上,当安妮姨妈进屋时,它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当安妮姨妈走进来时,眼神犹疑地盯着姑老爷和姑婆,又转头看了看谢普。这时,贝丝再也装不下去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可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声。
结果,贝丝的笑声引发了连锁反映,阿比盖尔姨姥姥也跟着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快拧成结巴;看着姑婆的模样,亨利姨姥爷也笑了起来,唯有安妮姨妈故作严肃地说道:“你们四个!都是些坏孩子!”老谢普似乎察觉到气氛有所缓和,立刻跳下沙发,摇着尾巴走到桌旁,“呜呜”地笑着,它把头搁在贝丝大腿上,贝丝轻拍着它,玩弄着它的大耳朵,一时竟忘了害怕。
午餐过后,安妮姨妈看了看表,惊呼一声:“噢!贝丝!上学快迟到啦!”
见贝丝有点不明所以,安妮姨妈解释了一下:“昨天看你太累了,所以早上让你多睡了一会,但你下午的课还得去。”
贝丝还没回过神,安妮姨妈已经起身,一把抓起贝丝的衣服和披风,帮她穿好。
“来!” 她递过贝丝一副手套,“出门最好戴上这个,外面很冷。”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贝丝往门外走,阿比盖尔姨姥姥跟在后面,又往贝丝手里塞了块饼干,说:“下课时可以吃,我上学时就这样。”
贝丝本能地接过饼干,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没听见一旁的姑婆说了些什么。
这是在做噩梦吗?!过去她从没有一个人去上学。每年开学时,弗朗西丝姑姑都会带着她去见新老师,告诉老师,说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而且不太好接触,然后她会陪着贝丝在学校里呆上一两个小时,好让贝丝熟悉陌生的环境。
而眼下,阿比盖尔姨姥姥她们居然让她独自去上学,一个全新的学校!这太可怕了!她做不到!她肯定做不到!这简直太可怕了!
安妮姨妈牵着贝丝穿过门厅,走到门廊,然后对贝丝说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跑,在第一个路口左转,就可以看到学校了。”
贝丝身后的门合上了,她只能按着安妮姨妈指的路往前走,尽管心里揣着一万个不乐意,可又别无选择。
贝丝为什么没有选择?她完全可以倒回去敲门,然后对着安妮姨妈大哭一场,说她不想一个人去学校。贝丝并没有这样做,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她面对的是安妮姨妈,再直白一点,这是“个性使然”。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个性,不同的个性对周围人产生的影响也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贝丝面对的是哈里特姑婆,或许早就这么做了,而面对安妮姨妈,贝丝却不敢这样。
当然,贝丝没有说“不”,绝不是因为她决定服从安妮姨妈的指令,绝不是!一路上贝丝脑子里充斥着叛逆、恐惧和愤怒的情绪。
这太让人伤心了!一想到即将面对操场上一张张充满好奇的陌生脸孔,贝丝就觉得非常难受。
她可以就这么在外面溜达一下午,然后回去告诉安妮姨妈她不能一个人去学校!她可以跟安妮姨妈说弗朗西丝姑姑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出门!她可以跟安妮姨妈讲讲弗朗西丝姑姑到底有多关心她!
只要安妮姨妈没在跟前,这些话似乎就很容易说出口,可为什么一面对那双乌黑的眼睛,贝丝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呢?
唉,要是弗朗西丝姑姑这时候在旁边就好了!只有弗朗西丝姑姑才会关心她、了解她。她一点也不想回帕特尼农场,她宁愿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迷路为止,走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她就会筋疲力尽地倒下,冻死。如果是这样,安妮姨妈会有什么感觉呢?
“贝丝,你是贝丝吗?” 有人在叫她。
贝丝有点吃惊,她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格子布衣服,围着白围裙的年轻姑娘,跟帕特尼农场的人一个打扮,站在一栋像玩具屋的小房子跟前。
“贝丝,是吧?”年轻姑娘确定没认错人,接着说,“安妮说你今天会来上学,所以我一直留意你到了没有。刚看你从这走过,所以就把你叫住了。”
“学校呢?在哪儿?”贝丝四下看了看,但并没看到学校模样的建筑。
“这儿就是学校,”年轻的姑娘拉住贝丝的手笑着说,“我是学校的老师,赶快进去,快上课啦。”
年轻姑娘带着贝丝走进一间屋顶很低的房间,窗台上摆放着天竺葵,十几个不同年纪的小孩端坐在书桌后面。一见他们,贝丝的脸唰地又红了,但她看到那些孩子不知为何也全都满脸通红,埋着头,一副害羞的样子。这场面让贝丝很费解,转头看着老师。
“他们很怕生,”老师解释,“有新同学来时,他们都会害羞,尤其是像你这样从城里来的。”
“我是这个班的吗?”贝丝问。这简直是她见过最小的班级了。
“噢,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在这儿了,”老师说,“每个年级只有两三个人,你的年级可能有三个,安妮说你读三年级。你就坐那儿吧。”
贝丝的书桌旧得不能再旧了,桌面上到处都刻着字,当中有个“H.P.”看着特别醒目。
老师走上讲台,拿起一把小提琴。
“孩子们,我们先唱国歌,然后开始上课!”说完,她便开始拉起悦耳激昂的琴声, 听着旋律,孩子们站了起来,老师走下讲台,拉过最后一个和弦后,发出指令:“预备……开始!” 于是,贝丝跟其他的孩子一起高声唱起来。窗外,阳光明媚,老师边拉边唱,就连最小的小孩也张着大嘴,唱得欢快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