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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老爷子没料到北悦敢这么跟他说话,一时间气血涌上心头,“你说什么?”
北悦平静地看着他,“阿公的教导,北悦从不敢忘。您视我父亲为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和污点,身为北谷丰的女儿,我自然不敢再高攀于您。既不再是您的徒孙,也就不劳烦您管教了。无意中听见您爷孙说话,是我失礼了。您若不说我,我也不屑去听。”
言下之意是,你们如果不在背后议论我,我闲的慌去听你们的墙角?
邓老爷子被北悦一番话噎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好啊,你偷听,你还有理了?还口口声声不敢高攀于我,既然如此,你还勾搭我孙儿做什么?!
老爷子气得须眉倒竖,抄起手中的拐棍夹着风朝北悦狠狠抽过去,北悦站在那里不躲不闪,却吓得季南霆心中一凛。
“哎呦……”只听一声惨叫,季南霆捂着大腿一蹦三尺高,被这一拐棍砸得结结实实。
北悦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没想到季南霆会突然闪过来替她挨了这一下,也惊了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季南霆当着媳妇的面不想跌份儿,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疼得钻心,不一会儿就鼓起一道檩子,肯定青紫了。
他暗暗咧了咧嘴,心道老爷子都这么大年纪了,气性大,手劲也不软,还维持着当年的雄风,虎虎生威。
生怕北悦再吃亏,季南霆赶紧将她拉到身后,“外公,您干嘛呀,您生气打我,别打我媳妇。”
声音里备含怨念,我媳妇我心疼都来不及呢,您怎么能打她,有您这样的吗?
这还没过门呢,再被您一棒子打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邓老爷子收了拐棍,冷冷一哼,他知道这一棍子打不到北悦身上,南霆这个小混球肯定就出来挡了,因此下手毫不含糊。
他不心疼,北悦却是心疼了,脸色当即沉下来。
“邓书记,您要打人教训人,请您回邓家或者去军营,这里是我和南霆的家,不是您作威作福的大本营!”
她一句话说得毫不客气,邓老身份摆在那里,军界政界谁不得给三分颜面,这么多年被人捧惯了,真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季南霆偷瞄着外公铁青的脸色,冷汗都快掉下来了,暗暗捏捏媳妇的手背,示意她别说了,没看到老爷子要发飙了吗?
一方面也有些莫名得意,也就是他家北司令,敢跟老爷子顶牛,别人谁敢啊?
连他叱咤风云的舅舅在外公面前都缩着脖子,乖得跟二哈似的。
这就是咱家媳妇,暴脾气,还贼维护我!
邓老气闷非常,坐在那里直喘粗气,多少年了没被人当场撅过面子,以前也就只有个北谷丰,敢时不时来撩老虎须。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爷俩这熊脾气,一样一样的。
“你和南霆的家?”邓老爷子不怒反笑,悠悠道:“据我所知,你们还没领证呢吧。你算什么身份,敢在我面前说话?”
老爷子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当着孙儿的面就这么着被撅了面子,心里能痛快就怪了,话锋自然不再客气。
北悦淡淡道:“您说的对,我现在还不是南霆的妻子。您管教孙儿我管不着,但我既不是邓家人也非季家人,您也管不到我的头上。我是南霆的女朋友,我心疼我男人,当着我的面谁也不能欺负他,您也不成!”
一番话,铿锵有力的,又说的邓书记和季南霆纷纷傻眼。
季南霆听出了北悦话里话外对他的维护,心里像拌了蜜似的甜,就知道她面冷心热,表面冷淡如水,实则是很爱自己的。
邓老爷子眯了眯眼睛,旋即冷冷一笑,“你的男人?刚才我和南霆说的话既然你都听到了,便也应该清楚我的心意。我直说了吧,你和南霆之间我不同意。你们俩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趁着时间还短早点分开,长痛不如短痛。”
果然兜兜转转了这么久,翻来覆去说的还是这么一番话,北悦听都听腻了,能来点新鲜的吗?
她在一旁淡定如斯,季南霆却是急了,“外公,我跟您表过心意了,我一定要娶北悦,我要跟她结婚,跟她在一起!”
“你闭嘴!没出息的东西!被人家一勾搭,连姓什么也不知道了你!”
邓老爷子气得直骂,从闺女到外孙,一个个的在婚姻大事上都糊涂得紧,还都是些痴情种,为了心上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北悦面无表情,一脸平静地看着邓书记,“您反对我和南霆在一起,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父亲,是不是?”
邓老爷子也对上她的目光,“你之所以跟南霆在一起,不也是因为你父亲?”
话音一落,北悦脸色倏然一变。
季南霆夹在两个人中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脸上都写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一老一少的,在打什么机锋?
北悦暗暗攥紧手指,眼眸微微眯细,“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别在我面前装蒜了,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
邓书记站起身来,拄着拐棍目光凛凛地盯着北悦,“老头子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记忆力也好着呢,我可清清楚楚地记得,你在我面前撂下的话,你说,我毁了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人,你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挖走我的心头肉,让我尝尝,‘痛’是什么滋味。这话我一直都记得,你该不会忘了吧?”
北悦瞳孔一缩,身子重重一震,像是突然一道响亮的雷击到她的脑门上,帮她唤醒了以前的记忆。
那是她最后一次跟老爷子谈判。
“我父亲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不清楚吗?别说他头上的一应军衔,就说他服役期间荣获两次二等功、两次三等功,多少次出生入死,在反恐行动中为了救您用胸膛去挡子弹,差点没抢救过来!您亲自授予他‘国家十大忠诚卫士’,现在有人说他通敌叛国,您连调查都不调查就信了?他为国效忠,战死沙场,凭什么连个烈士的称号都没有?凭什么?!”
北悦吼得目眦欲裂,不顾警卫员的拦阻气得直踹车门,那俨然是要逼宫的架势。
邓书记在车里冷冷淡淡地看着她,“我说过了,这次行动伤亡惨重,你父亲要负全责,他该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人都死了,为什么不能全他最后一点脸面?行动失败他作为领军人是该负责,但不至于连烈士称号都不给他,也不让他入烈士陵园啊,他是您的徒弟啊,您忍心看他连死后最后一丝尊严都得不到吗?您明知道,军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北悦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印象中那是她长那么大哭得最惨的一次,只是为了替父亲争最后一点颜面。
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归宿。授予烈士称号,入烈士陵园同样是军人的荣誉。
可她父亲,打了一辈子的仗,战功赫赫,为什么连这一点都满足不了?
她不服,不甘,不平。
“他做错了事,害得那么多战士枉死,不配成为烈士,更不配进陵园。”
邓书记脸色没有一丝缓和,冷冷道:“培养出这样的徒弟是我从军生涯的耻辱和污点,我没有这样丢脸的徒弟。”
这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北悦所有的心理防线,她看着眼前这个不再慈祥和善的老人,一股愤恨之意从心底油然而生。
“难怪人家都说登高位者无一例外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今儿北悦算是见识了。您真狠,真无情。我无能,无法证明父亲的清白,也无法承担他的责任,这是我的命,也是他的命。可您记得今天在这儿说话的话,千万不要后悔。您毁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人,毁了我心中的山,迟早有一天,我也要挖走您的心头肉,让您尝尝,痛是什么滋味。”
北悦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她自己亲口说的话,邓书记都记得,她又怎么可能忘?
心头肉……季南霆听了老爷子的话,怔怔地看向颤颤发抖的北悦,这说的,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