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见面(1 / 1)

县级公路路边的稀疏树林中,夜龙提臂敬礼,随后将自己的证件顺着窗口送进副驾驶。

副驾驶座位的上尉展开证件看了一眼,递还给夜龙的当口,顺势扫了眼周围向外警戒的几名带着红方识别标识的蓝方战士。

嘴角带着一丝淡笑的叹了一句:“敌后化妆侦查啊,有两把刷子。”

不待夜龙接话,又问道:“怎么样,红方防线后穿插,难度如何?”

上尉的问题,立足于他参加此次演习调研、观摩,本身没有什么。

可他的语气有些居高临下。

再一个,眼下一组人还在“敌”后渗透的任务当中,显然不是长篇回报总结得失的好时机。

夜龙也知道不合适,但发问的是导演部的人,后座上还坐着一将军。

只能按下心中的焦躁,认真的回答:“总的来说难度不算太大。红方的战场后方清理工作,虽然组织的声势很大。

但是,各单位配合,以及单兵对地形气候的适应程度很低,我们一路穿插过来……”

夜龙搜刮肚肠,努力的用相对精简的语言,总结之前行动中的感受。

车里的上尉听的也很认真,甚至还掏出小本本记了几笔,再针对特定的问题追问几句。

俩人一问一答整的挺正式,林子深处警戒的刘毅眉头越皱越深。

天气热,导演部的车停在那里四面车窗都是开启的。

刘毅刚过来,就注意到了后座里的“金豆豆”。顺势一看,宋天安的那张脸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刘毅看到宋天安的时候,猎犬也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刘毅背过身打手势,招呼几个小子周围警戒。

猎犬则走到夜龙身边,小声说:“游魂不好露面,你去。”

夜龙纳闷了一下为什么不好露面,但随即就看到了山猫身边上一任军区政委的脸。

他虽然不知道刘毅和宋家的纠葛,但也知道刘毅这个已经调走的人肯定不合适照面,于是便走上去和副驾驶的上尉交接。

原本以为小组一露面,对方就会放行。不成想,车里的那个上尉居然在这个时候搞起了“现.场调研”。

等了两分钟,刘毅不耐烦的冲猎犬打了个眼色。

猎犬会意,快步走到车边,把一个红军识别牌和一个红三团的臂章顺着车窗扔给山猫。

低声说了句:“换上,下车。”

“是!”山猫在车里坐的正难受呢,接住东西忙不得的应声。

猎犬转而看向前面副驾驶的上尉,用没什么感情的语气说:“我们时间很紧,有什么问题演习结束后再说。”

上尉正在小本本上快速记录夜龙反映的情况呢,听到猎犬的话,脸色顿时就耷拉下来了。

正想开口,心思稍稍一动,随即便忍住了。

猎犬明显是京城口音,不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整个人表现出的气度,都绝对不是普通小兵的模样。

这让他一个部里坐办公室混起来的“灵巧人”,不得不多想一些。

“不会是哪家下基层锻炼的少爷吧。”心念一起,借着合上手中小本本的动作,通过后视镜扫了眼后座的宋天安。

果然,他发现宋天安的脸色明显的有那么点儿……异样。

得,没跑了!

这肯定是认识,却又不方便打招呼。

看“明白”了情况,上尉脸上神奇的泛起了笑意。

不好意思的说:“对不住啊,考虑不周。”

伸手不打笑脸人,猎犬也不好再说什么。等了几秒,山猫换好标识开门下车,冲夜龙打了眼色。

三人离开导演部的车旁,随后一组七个人保持着松散的队形迅速远离公路,消失在林莽当中。

上尉暗戳戳的扫了下宋天安的脸色,眼睛瞅着一组人消失的方向,感慨了一句:“哎呀,精锐!西南军区特战大队,果然名不虚传。”

对方夸奖自己在职期间拉起的队伍,不论和他有没有关系,宋天安都得配合的做出一副矜持中透着自豪的模样。

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将身体放松下来,语气淡淡的吩咐司机:“走,回吧。”

“是!”驾驶座的一级士官随即发动汽车,利落的调头返回导演部驻地。

“嘿,兄弟!”一声吆喝在半山腰处响起。

刘毅几人推进时留意到了那里有个红方观察哨,但默契的佯装没有看到。

直到对方出声了,猴子才一惊一乍妇人拘枪瞄过去,同时高喊:“谁?口令!”

“雷霆,回令!”半坡处的人语气中透着无奈。

不清楚红方的口令制度是分片执行的,还是几个小时换一次。

猴子一听“雷霆”俩字,就知道“山摇地动”已经不好使了。

不过,这并不算十分意外。

“雷…雷霆?”猴子有意打了个结巴,而后扯着嗓子问:“口令换了嘛?你们哪个部分的?”

“405团,你们呢?”半坡处回应。

“我们红三团的,出来时还是山摇地动呢。”猴子回应。

“红三团的啊,上一班岗的时候就换了,现在是雷霆起航。”几个执哨的战士,哪知道红方的整体驻防布局啊。

出声的那名战士反应了一下,才纳闷的问:“你们红三团的,怎么跑我们团驻防区来啦?”

“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沿着125高地一线,一直向东搜索。”猴子真事儿似得回应。

“我去,真不愧是红三团哈,就是霸道。”半坡处的另一名哨兵感慨的发声。

夜龙接过话头儿,解释道:“蓝军阴了我们的人,团座大人惹恼了,命令我们侦察连不惜一切代价把那帮野兔子挖出来。”

“听说了,我们团也派人参与搜索了。”哨兵的表情多少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

他的同伴怼了他一下,然后冲着夜龙喊:“兄弟,还有水没,给整两口。”

“有。”夜龙应了一声,摘下水壶往半坡走去。

摸不准对方是真的想喝水,还是看出破绽想搞什么幺蛾子。猴子也把水壶摘下来,跟在夜龙身后稍稍错开点位置,同样向观察哨走去。

刘毅见状冲着左侧吆喝了一声:“休息二十分钟,撒尿喝水都麻溜的。”

一嗓子喊完,稍稍落后猴子和夜龙一些,从侧面不紧不慢的向观察哨侧面兜。

观察哨里当班的两个小子确实是渴了,如此高温的环境下窝着不动,带出来的两壶水连一个小时都没坚持到就喝没了。

眼下离换班还有半个小时呢,身上湿漉漉的,喉咙却干的冒火。

一名哨兵接过夜龙的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打了个水嗝,好事儿的问道:“前面有导演部的车,你们碰上没?”

“碰上了,还拽着我们问了半天呢。”猴子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另一名哨兵,随手接过人家手里的观察镜架在眼睛上,假模假式的四下乱瞅。

哨兵猛灌了几口,强忍着才没把壶里的水全部喝光。

抹了把嘴问猴子:“都问什么了?”

“问演习前有没有组织针对性学习,迷路找点儿,毒虫毒果辨识什么的。”夜龙很随意的回答。

“这破地方就不是人待的,我们团二营一班长上午的时候被什么五步蛇给咬了,扎完抗毒血清让直升机给接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可不是,刚才我们在211高地那面后勤基地听人说……”

两伙人闲扯了十多分钟,远远的看到405团来接岗的俩人从山脚转出来,刘毅才吆喝了一嗓子,再次整队出发。

通过之前一段时间的交谈,他们得知前面大约七公里的地方就有一处后勤配给基地。

405团的补给,就是从那里领的。

七个人散开搜索队形,大大方方的向目标方向前进的时候,宋天安坐在越野车后座上,借着看着车外的山色的动作,掩饰着脸上无法压抑的愠色。

余光注意到,司机似乎透过后视镜在小心的打量他,索性靠在靠背上做闭目休息状。

尽管他已经努力的装出平静的模样,但无意识间微皱起来的眉头,还有由内而外散播出的阴郁气息,依然让司机和副驾驶的上尉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要伪装成红三团的搜索队,所以刘毅一帮人擦掉了脸上的迷彩油。

之前刘毅看到宋天安后,第一时间就别开了脸,但实际上宋天安在那之前,就已经认出了刘毅,只不过佯作不知罢了。

宋天安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只是一岁多点儿的时候得了流行性脑脊髓膜夭折了。

后来媳妇再次怀孕,却生了个女儿。

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再要一个,不成想国家开始施行计划生育了。

虽然宋家有这样那样的特权,但对于基本国策的推广,却是不敢违反的。甚至为了进步,还要带头拥护。

以至于侄子宋若波,就成了他的延续,他的希望。

别看宋若波遇到刘毅时昏招不断,但实际上却是个极为聪明的家伙。

他半大不大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老爹是个没出息的货。而没儿子的伯伯,才是除了爷爷和刘爷爷以外,真正可以仰仗的人。

对宋天安两口子,简直比自己的亲爹亲妈还要亲。

现在宋若波死了,宋天宇两口子自然是伤痛万分,但宋天安的悲凉,丝毫不比他们稍轻。

对始作俑者刘毅的仇恨,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也正是因为这份仇恨,他才仅仅是老远打量了一个轮廓,就认出了刘毅。

同时他非常清楚,这帮经常在生死边缘游.走的人,第六感是非常敏锐的。

所以,他以强大的克制力,让自己面色自然的坐在后座上,全程没有再往刘毅的方向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