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家里又接到一个不吭声的电话之后,我就发现家伟开始有些心神不宁。偏偏这一晚我在家里加班,赶着整理一大堆资料,正忙得焦头烂额。过了一会儿,家伟突然穿戴整齐说要出去,我问他去哪儿,他说突然想起一件工作上的事情忘了交代,所以要去见一个同事。我没有理由阻拦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开门出去了。门一关上,我和小蝶立刻对视了一眼。
“快呀,跟着他,看他到底去哪儿!”小蝶对我说。
“不行呀,手头这一大堆文件明天一早就要交的!”我急得手足无措。
“那我替你去!”小蝶说着就跑进房间去换衣服,当时她的身上正穿着那件鬼里鬼气的旧衣服。
“你快点!再迟一会儿就跟不上了!”我急切地说。
小蝶打扮得像只花蝴蝶一样,拎着包迅速飞下了楼。我在窗口看到她尾随在家伟身后隐入了黑暗中。我心神不定地在家里等待着,双手虽然在键盘上敲打着,眼睛却不时瞄向一旁的电话,老是把字打错。小蝶怎么还不打电话来呢?
电话铃声突然炸响,我冲过去一把抓起了话筒。
“小蝶!”
“百合,我现在正在凯宾斯基的大厅外面,家伟正跟几个男人坐在里面谈话呢,我现在隔着玻璃就能看见他,看得清清楚楚,哎,他这会儿正端杯喝了一口茶,现在又放下了!”
“没有和女人在一起吗?”我心里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没有,半个都没有。他可能一会儿就会回去了。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太多心了!百合,我刚才接到我男朋友的电话,约我出去玩,我今晚可能要晚点儿回去。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我的任务也完成了,那我可就走了啊?”
“行,那你走吧,对了,谢谢你啊!”我对小蝶满怀感激。
“那好,拜拜。”小蝶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家伟很晚才回来,我一直躺在床上侧耳听着楼梯上的脚步声,当我听到家伟熟悉的脚步声时,一下子跳了起来奔出门去。
“家伟,你回来了!”
我刚听到家伟掏钥匙的声音,就伸手一把打开了房门,心里又羞又愧,觉得真是对不起他,我怎么能这样怀疑他呢?
“你怎么还没睡?”家伟被我吓了一跳。
“我在等你呀!”我目光幽怨地看着这个被我深爱着的男人。
家伟低头走进房门,象征性地轻轻拥抱了我一下,然后松开我,径直朝他的房间走去了,走到门口他才回过头来:“我今天太累了,先去睡了,你也快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默默地回到房间躺下,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家伟是不是不再爱我了?他对我的态度为什么有一种勉强和应付?
近来他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反常,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他一直是一个积极乐观的小伙子,似乎什么事情也不能让他发愁,可现在他好像被一种什么东西压迫着一样,思维混乱,举止异常。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睑浮肿,脸色苍白,我的心情低落到极点。
家伟的房门关得严严的,他的鞋还摆在门口,看来他还没有起床。
我推开小蝶的房门,这才发现小蝶一夜未归,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动都没动过。
这一刻我真有些羡慕小蝶了,看人家活得多轻松!
我心不在焉地弄了点简单的早餐,却没有胃口吃。
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小蝶还赖在被窝里睡懒觉,我心神不宁地走进去坐在她的床头。
“下班了?”小蝶睁开眼睛,妖媚地伸了个懒腰,“你最近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我失眠了。”我有好长时间睡不好觉了,我还从一个私人诊所里开了一些安定片。
“又怎么了?”小蝶不以为然。
“家伟昨天回来得很晚,都快凌晨了。”我闷闷地说。
“你怎么还在怀疑他呀?百合,你应该信任他,我都亲眼看见他了,根本没什么女人,你怎么还不相信呢?”
“可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情绪有些不对,对我也冷淡多了,我总觉得有问题。”
“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你为什么不跟他沟通一下呢?”
“他不理我。”我嘟囔着。
“干吗那么死心眼?你也可以去找别的男朋友啊!再说,就算他怎么样了,你又能怎样?”小蝶用挑战的目光看着我。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爱他,我这辈子非他不嫁!如果他不要我了,我就杀了他!我也不活了!”我咬牙切齿地发誓道。
“得了吧你,你真笑死我了,现在谁还像你这么死心眼儿啊?”小蝶哈哈大笑,但她旋即被我的脸色吓住了。
“好了好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留意他的,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通知你。”听了这话,我默默站起身走了出去。
接下来小蝶又自告奋勇帮我跟踪调查了家伟几次,但每次都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家伟不是整天奔忙就是跟朋友在一起喝酒谈话,还去过一次医院,不知道是去看望谁。
小蝶跟我汇报完情况,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又沉重起来,看来家伟已经宁愿跟朋友在一起待到半夜,也不愿回家陪我了。
小蝶看我为感情痛苦,便给我出了一个主意。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所以你要不时地改变自己。”小蝶经验十足地说,“你需要换个新发型,再买一件暴露一点的新衣服,把你以前那种传统温柔的形象彻底打破!你只要时不时改变一下,家伟对你就会永远有新鲜感的!”
“能行吗?”我心驰神往的同时又不禁有些为难。
“行,听我的,没错!”小蝶胸有成竹。
在小蝶的怂恿下,我立刻跟着她行动起来。
小蝶先是带我去了理发店,把我十几年如一日的温顺长发剪烫成一个飞扬跋扈的短发,又陪我去买了一件露出一大片前胸和后背的短衫和一双又细又高的高跟鞋。
小蝶又亲自为我化了个浓妆,给我的双手涂了五颜六色的指甲油。
镜子里的我立刻变成了一个酷酷的辣妹,但那种感觉真是太别扭了,我不但没有找到自信,反倒丢失了自己,我找不到感觉,我的言行举止也一下子变得畏缩起来。
那天,当我踩着颤颤抖抖的高跟鞋,带着一脸讨好和不自然的神情出现在家伟面前的时候,家伟吃了一惊。他沉下脸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把房门锁上了。我又羞又恼,一下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小蝶探头在门缝里冲我伸了伸舌头,便迅速缩回了脑袋。家伟的转变使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我整天心神恍惚,下了班也在外面游荡,故意很晚回家,似乎是想报复家伟。
可倒霉的事情还在接二连三地发生。
一天夜里,我参加完一个同事的聚会,喝多了酒,独自一人回了家。楼道里黑漆漆的,我用力跺了跺脚,可楼道里的感应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亮起来,我仰头朝楼梯上看着,后背突然升起一股凉意。我扶着楼梯,一边听着上面的动静一边摸索着朝楼上走,刚走到三楼的拐弯处,有一个黑影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强烈的光线从我脸上一晃而过,他的脚步同时迟疑了一下。我像被人点了穴一样站住了,反应迟钝地看着那个黑影,似乎因为喝了酒的原因,一时也忘了紧张。那人停了一下脚步就又迅速走了下来,我俩擦肩而过,我松了一口气,又接着抬脚上楼梯。
正在这时,我感到刚刚下去的那个人又返身走了上来,我只看见一个黑影罩住了我,紧接着头上就被重物砸了一下,我一声没吭就扑倒在墙壁上,接着雨点般的拳脚重重地落在我的身上和脸上,让我完全无法招架地瘫软下去。我在昏迷之前,听见那个人“咚咚”地跑下了楼梯,消失在外面了。
那天晚上我是被迟归的小蝶和家伟抬进房间的,他们闻到我一身的酒气还以为我只是喝醉了酒,进了房间后才发觉我被人袭击了。我的头发上沾满了碎砖屑和凝固了的血迹,脸部和身上除了擦伤和淤血,鼻梁处还有一个需要缝合的小伤口。
家伟和小蝶大惊失色,立即把满脸是血的我送进了医院。医生为我处理了身上的伤,幸好没什么大碍,但回到家后,突然的惊吓和之前郁积的忧郁却使我大病了一场。
我在家里躺了一个礼拜,迷迷糊糊地发着烧,在被噩梦突然惊醒的深夜里时常会看到家伟坐在我的床头,他双手抱着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一样,肢体语言所表达的是一种绝望和悲哀。听到响动,家伟立即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睛里带有一丝灼痛,并且握住了我的手。望着家伟久违的关切目光,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心里带着一丝安慰又昏睡过去。病好之后,我的鼻子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小疤。
小蝶心疼地埋怨我说,你怎么不当心点?现在这种在楼道里抢劫的特别多!幸好没怎么样,以后学聪明点,抢什么给他就是了,何苦让人打一顿?可是我没记得自己反抗过呀?我心有余悸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感觉那个袭击我的人,似乎并没有抢劫的意思。你都吓晕了,哪还记得清楚?小蝶瞅了我一眼,目光好像有一丝躲闪,似乎因为她的迟归而感到歉疚。这场事件过后,我还以为我和家伟的感情能有所好转,可家伟依然早出晚归,行色匆匆,而且他又恢复了以前对我的那种冷漠。
六
我病愈上班之后,公司有一个出差的任务,地点恰恰在老家附近的一个省份,领导便立刻想到了我。我想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回家看一看,已经有一年没回家了,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突然特别想家。带着对家伟的猜疑和伤心,我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办完公事之后,我顺便回了家。那天是阴历七月十五,传统的鬼节。家乡那个小山沟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山清水秀。我坐在车窗边,远远就看见了绿树掩映中麻疯病院那三排白色的大房子,我不由想起了儿时的情景。
小时候我经常在小蝶的教唆下跟她一起去麻疯病院的果园里偷梨吃。有一次,我正骑在树杈上把梨一个个摘下来扔给树下的小蝶,看果园的一个老头远远跑了过来。
我吓呆了,想从树上下来,又怕来不及,这时小蝶已经发现了危险,她抓了几个梨撒腿就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把我一个人扔在了高高的梨树上。
那个看果园的老头幸亏是个好人,他没骂我也没打我,也没说要去找我们学校的老师告状。
当我从树枝上溜下来之后,那老头还弯腰从树下捡起我摘下的梨递给我,当看到他的脸时我被吓了个半死,他没有鼻子,脸上只有两个黑黑的鼻孔,我想起大人们说的麻疯病人,不禁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那个看果园的麻疯老头肯定早就不在了,我和小蝶也早已长成了大姑娘。车子拐了个弯,我看到了半山坡上小蝶家和我家那肩并肩挨着的两座红砖房。近乡情切,我的心里不由焦急起来。
我背着大包在路边下了车,跟开小商店的王寡妇打了个招呼,就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朝山坡上走去。
“百合,你等会儿!”王寡妇在身后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来。
“小蝶没跟你一起回来?”王寡妇一边嗑瓜子,一边笑嘻嘻地问。
“没有,我出差顺道回来的。”
“小蝶在北京过得咋样啊?”我觉得她的笑容里好像有一丝神秘。
“挺好的呀!”我纳闷地回答。
“是吗?她过得还挺好的?她可把别人坑苦了!”王寡妇“呸”地一声吐出一口瓜子皮,撇了撇嘴。
“你说的什么呀,把谁给坑苦了?”我奇怪地朝回走了两步。
“你还不知道呀?小蝶没跟你说吧?亏良心的事可是不能说的,算了,那我也别说了!”
王寡妇嗑完了最后一粒瓜子,双手拍打着衣襟跟我卖关子。
“到底什么事呀?”我真有些不耐烦了。
“她把咱新上任的所长他老婆给害死了!”王寡妇把嘴凑到我耳朵上小声说。
我不禁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怎么害死的?”
“她跟所长勾搭上了,结果所长非要跟他老婆离婚,就这么着,他老婆想不开就上吊了!”王寡妇双手一摊,做了一个死了的表情。
“什么?不可能!”我惊讶地否认,“所长他爱人是我们小学的班主任,是我们的老师呀!看着我们长大的,小蝶怎么能……”
“就是,她可不管老师不老师的,惹完事儿就跑了,人家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被拆散了!这小妖精,打小我就看出她是个祸水儿!”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温柔清秀的面庞,那是我们多年前的班主任老师。
“死的可惨了!我亲眼看见的,用一根黑色的丝袜,听说那丝袜就是小蝶的!”
我的心头一紧。
“那不,骨灰盒就埋那儿了!”王寡妇冲山坡上抬了抬下巴。我抬头望去,远处的山脚下有几座坟墓,其中的一座新坟上面已经长满了长长的蒿草。
小蝶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呢?就算她不是我们的老师,小蝶也太不应该了!我心情沉重地慢慢走上山坡,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大大震惊了我,小蝶的面孔在我脑海里也突然陌生起来。跟家人团聚的兴奋并没有抵消我一直低落的心情,我给家伟打了个电话,可家里没人接听,他的手机也关了。
晚饭后,我心绪烦乱地出了家门,漫无目的地朝山坡下散着步,一边想着心事。家伟究竟怎么了?如果他不爱我了,为什么不对我讲出来?小蝶也是,她怎么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天一擦黑,突然起风了,我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山坡那一片坟地附近。坟前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烧起了纸钱,红红的火光闪闪烁烁,微风把一股股黑烟和灰色的纸烬吹了起来,在天空里盘旋飘荡。间或有一阵悼念的哭声传来,开始还悲悲切切,慢慢就变成了唱曲一样的哼哼呀呀,似乎已经渐渐忘记了自己起初哭的什么,却又不好戛然而止,因而哭声就转变成了一支惆怅的小调。我想起今天是鬼节,抬眼朝那座新坟望去。
坟前有一缕清烟正袅袅散去,烧纸的人已经隐进了渐渐拉下的夜幕里。我的脚步竟不由自主地朝那座新坟走去。一堆灰烬中有一些没烧透的纸钱,其中夹杂着几张没有烧净的照片,我不由自主地蹲下身把一张照片拾了起来。我发现那是一张我们小学的毕业照,我和小蝶每个人都有一张。我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稚气的小脸,寻找着我和小蝶,可是没找到,那一半已经被烧掉了。我又拾起另外一张,那是一张老照片了,老得已经发黄发脆,照片上人的头部已经被烧掉了,只剩下一个坐着的身体。那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她有一双尖尖的小脚。看来这的确是一张很古老的照片了,照片上的人穿着一件古老的衣服,那完全是另一个时代的装扮。
童年时期零散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出一个画面,我以前见过这张老照片,就在班主任老师的家里。
我的心头一震,这时夜幕突然间拉拢,我手里的照片好像立刻就看不清了。我惊慌地抬头四顾,四周黑漆漆的不见人影,一股阴风扫过我的脚面,我扔了手里的照片,撒腿朝家里跑去。
一个礼拜之后,我郁郁寡欢地从东北老家回到了北京,没有通知家伟和小蝶。
我开门进屋的时候厅里一个人也没有,小蝶和家伟都不在,我放下包,先探头朝小蝶敞开的的房门里看了看,又转身走进了家伟的房间。家伟的被子凌乱地堆在床上,一件衬衫也随便扔在床头,我走过去伸手拿起那件衬衫,家伟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立刻笼罩了我。我的心里一热,对家伟的爱恋和思念把离开前发生的一切不快一扫而光,我不由把那件衬衫紧紧贴在了脸上,深深地呼吸着家伟的味道。我打开衣柜把衬衫挂好,又去帮他整理床铺。
当我把枕头拿起来的时候,却一下子僵住了。一根黑色的长发赫然躺在白色的床单上!黑白分明,一下子刺痛了我的双眼。我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捻起那根长发,慢慢举到眼前。我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全都被证实了,家伟背叛了我!而且他还把外面的女人带回了家里,带到了床上!我被眼前这个无情的事实击垮了,我的心脏一阵阵痉挛起来,难受得站立不住了。最后我顺着床头瘫坐在了地板上,抱着肩膀哆嗦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我的理智逐渐恢复的时候,我的目光被床下扔着的一个东西吸引住了。刚开始我还麻木得没什么反应,渐渐地,我游离的思绪被床下那个意外的发现一点点扯了回来,同时,我的头发似乎也一根根站立起来了。
我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把那个东西轻轻拣了起来……
七
就在这个心碎的晚上,我没有目的地跑了出去,我在大街上茫然地走到深夜,最后找到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我还没准备好,我的心里太乱了,我不想在家伟和小蝶面前表现得太失常,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家伟,我没有勇气。一夜没合眼,一直想到天亮。第二天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强制自己平静了下来,我可不想就这样被打垮了。
那天我不由埋怨小蝶:“还说帮我侦察呢,可家伟就在你眼皮底下把人领进家来你都不知道。”
“怎么会?这些天我不常出去呀,我只有昨晚没在家住,他要是带人回来,我怎么会发现不了呢!”小蝶惊讶地看着我。
“可他真的有女人了,我感觉到她了。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一个女人,她就在这个房子里,她抢走了家伟的心……”
“你胡说些什么呀,怪吓人的!”小蝶不由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一定是你的那件鬼衣服,就是它带来了那个看不见的邪恶的东西,自从你把那件鬼衣服弄进了门,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我把满腔的愤恨都发泄在了小蝶和那件衣服上。
“快别瞎说了,你的精神太紧张了,恐怕快得妄想症了!”小蝶不快地阻止我。
“什么妄想症?你想想自从你把那件死人衣服弄进门后发生了多少事?”
小蝶听到我这句话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百合,你听我解释……”
我暗暗吃了一惊,警觉地看着她。
“我对不起你……”
“什么事对不起我?”我沉着地问。
“上次你被人袭击的事情,他们要打的人其实是我……我一直没敢跟你和家伟说……你别生气。”
我疑惑地盯着她。
“我前一阵认识了一个男人,他最喜欢我穿这件衣服的样子了……”小蝶用手指捻着身上那镶着水粉色牙边的衣襟,“他是一个珠宝商,可是他有老婆,他却向我隐瞒了,你还记得上次我被绑架的事吗?那是他老婆派人干的,她还找人跟踪、调查我,他们要打的人也是我……”
我明白了,原来我竟是代她受过,连这种倒霉事情都是由我来代替,我的心里不由腾起一股怒火。
“我心里一直有些不安,不过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知道他欺骗了我之后就跟他分手了。”小蝶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暗暗做了两个深呼吸,努力压抑住了心里的怒气。
“对你来说分手也不要紧,反正你是不会痛苦和寂寞的!”
“不,我很痛苦,我真的很爱他,这一次是真的,跟他的钻石和珠宝都没关系。”
“你每一次不都是真的吗?”我的语调有些冷。
“不,这次真的不一样,以前我自己也以为爱过,可遇见他之后我才明白什么是真爱,但是我不想再做错事了。我真的很痛苦,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也爱我。”
“是吗?那他为什么还会欺骗你?”我嘲笑地盯住她。
“他也是没办法,他老婆缠住他不放,那个女人派人把我绑去,她见到我先是打了我一个耳光,接着又给我跪下了,求我离开她老公。她真是个既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她根本就配不上他!”小蝶恨恨地说。
“你凭什么认为她不配,你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一个女人配得到所有男人的爱吗?”
我不由激动地质问道。
“百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小蝶有些迷惑,怯怯地问。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做第三者。”我的口气缓和下来。
“我不这样认为,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那个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她为什么要把怨气发泄在我身上?她为什么不找找自身的原因?”
“找自身的原因?什么原因?没有你漂亮?还是不如你有心计?这就是你抢别人男人的理由吗?”我再次激动起来。
“百合?你怎么了?”小蝶吃惊地看着我。
“我觉得你陌生了,是那件衣服带来的邪恶改变了你,还是你本来的邪恶带来了那件衣服?”
我看着小蝶的眼睛,突然想起了王寡妇说的那件事。
小蝶被我的话吓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我怕这件事会伤到她,人命关天,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算对小蝶这样的人来说也一样,不然她为什么没跟我提起过?
转念间我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可是小蝶不相信我的直觉和我说的话,我跟她无话可说了。
于是我看了看她就转身回房间了,我的后背都能感觉到小蝶疑惑的目光,也许她纳闷我为什么突然会变得如此冷静。
接下来的日子家伟对我依然如故。
他的心里像是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变得无比深沉和若有所思,那个神秘女人已经取代了我的位置,使我在家伟面前变成了一个透明人,家伟每次看到我都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反应。
我常常能在房间里感觉到那个女人的气息,甚至连小蝶的那只调皮的小哈巴狗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些反常。
一天半夜,它呜咽着来挠我的房门,当我打开房门放它进来的时候,我发现那只小哈巴狗似乎是受了惊吓的样子,很紧张,背上的毛也耸了起来,待在我的房间里不肯回去。
那件神秘的衣服正在向外散发着某种看不见的信息,似乎已经威胁到了大家的安全。
一天半夜,我被小蝶的古筝声惊醒,可仔细一听,声音又没有了。
我起床走到外面,小蝶的房门虚掩着,没有开灯,但里面却有闪闪烁烁的亮光。
我轻轻走过去朝门里一看,这才发现小蝶正背对着门,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她身上穿着那件可怕的衣服,四周的地板上放着一圈燃着的蜡烛和熏香,她就坐在中间像是在打坐。
屋子里雾气缭绕,鬼火绰绰,跳跃的烛光把小蝶的身影映在贴满了照片的墙壁上,时大时小,忽长忽短,像一个不断变化的妖魔。
我吓得趴在门缝边屏住了呼吸,怕惊动了小蝶,真担心突然回过头来的小蝶会有着一张陌生可怕的面孔。
等我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小蝶还在双手合十地端坐,我轻轻溜回房间,一直琢磨不透。
第二天,我迟疑地问起小蝶昨晚她都做了什么,小蝶一脸疑惑地反问:“我都做了什么?”
“你半夜怎么还弹古筝?弄得家里鬼里鬼气的?”我盯着她的眼睛问。
“没有啊?我哪儿弹了?”小蝶一脸的疑惑,不肯承认。
我突然不敢再问下去了。
“那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我看你房间里一直有灯光。”
“噢,我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就起来练练瑜珈。”她若无其事地回答。
“怎么,你又不跳健美操了吗?怪不得……”我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小蝶是中了邪。
可很快我又觉得她不对劲了,小蝶几乎每晚洗漱之后都要化妆了。
她对着一面小镜子描着眉毛,涂上鲜艳的唇膏,把长发盘在脑后,然后就穿上那件鬼气森森的衣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常能听见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的声音,间或还发出一种长长的叹息声,好像有无限的凄楚和挂念,就像个忧伤又美丽的幽灵在四处徘徊。
我觉得小蝶好像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了。
一天深夜,我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来去厕所,路过她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有暗暗的灯光和轻微的响动,我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把眼睛贴在钥匙孔上朝里看去。
小蝶正背对着门一动不动地坐在梳妆台前,好像在照镜子。
她身上就穿着那件死人衣服,我看不到她的脸。
我屏息窥视着,心里突然升起一阵莫名的紧张。
小蝶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抬起了手,动作奇怪地在脸上撕扯着什么,似乎要把自己的脸皮撕下来。
我吃了一惊,竟一下子把门给碰开了。
小蝶听到门响,突然回过头来,我俩同时发出一声大叫。
小蝶脸上粘着撕了一多半的面膜,好像一张脸皮脱落下来耷拉在下巴上。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小蝶说着一把把面膜撕了下来。
“你还吓着我了呢!”我不快地说,“你天天穿着这件死人衣服,半夜里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鬼呢!”
“你说什么鬼呀鬼的,让你说得我这阵子都不敢照镜子了,就怕万一镜子里出现的不是我……”
小蝶突然被她自己说出的话吓住了,一下子住了口,我也仓皇逃回了房间。
我还常常从厨房的门缝里看见小蝶一个人在里面偷偷弄东西吃,她就穿着那件鬼衣服,背着身子蹲在厨房地上,把什么东西放在嘴里嚼着,我听到了她的牙齿研磨着那东西发出的声音,有些脆,似乎还带着一股韧劲。
我没惊动她,我想她也许是为了保持身材所以才不正经吃饭,一到半夜就饿得睡不着,只好起来胡乱找些东西吃了。
八
礼拜天的早上。
我睁开眼睛,发现一个令人不安的夜晚终于又熬过去了,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昨夜我又失眠了,家伟还没有回来,他还是像前一阵那样早出晚归,一副心事重重、疲惫不堪的样子,身体也越来越消瘦了,但他却一直拒绝我的关心。
小蝶也不在,她很快就从失恋的郁闷中走了出来,又跑出去约会了,而且很开心的样子,似乎又找到了真爱。
只有我一个人待在空空的大房子里,被一种矛盾和痛苦的心情死死地纠缠着。
我想着家伟的突然背叛和无情无义,想着小蝶越走越远的人生脚步,不禁感到十分痛心。
我生命中两个如此重要的人,却眼看着就都离我而去了。
凌晨我才勉强睡着,可一大早我就被厨房里传来的一阵剁东西声吵醒,我翻身想继续睡,却被那声音吵得如卧针毡,实在躺不下去了。
我起床开门走进厨房,见是小蝶。
“你一大早就剁什么呀?”我不悦地问。
“剁馅,今天我给你包饺子吃!”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脖子,一边转身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伸手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等我把一个节目看完的时候,小蝶从厨房里端出来一盘白白的饺子和一小碗醋。
“来,饺子好了。”小蝶叫我。
“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我换着频道,想寻找一个好节目。
“尝一个,给个面子。”小蝶夹起一个饺子硬是塞进了我的嘴里。
我没滋没味地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可半天之后感觉那个饺子还是硬硬地卡在食道里,让我十分不舒服,喝了一口水也没冲下去。
我的心里突然起了怀疑。
“这饺子是什么馅的?”我心惊肉跳地问。
“就是你在冰箱里看到的那种东西呀,我今天又从医院弄回来一个新鲜的,刚从一个产妇的肚子里拿出来。”
小蝶得意地说完,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起身就朝卫生间里跑,还没等跑到马桶前,就已经吐了出来。
我拼命地吐着,喘不上气来,一直吐出了黄黄的胆汁还不罢休。
第二天傍晚,我下班后疲惫地回到家中,刚把锁打开,就被房子里的景象惊呆了。
地板上洒满了淋漓的鲜血,血迹一直延伸进了小蝶的房间门口,墙壁上也喷了一些鲜血,红白对比,格外刺眼。小狗也紧张地蹲伏在地,冲着小蝶的门口大声狂吠着。
小蝶出事了!我的脑子里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同时本能地回身想往外跑,这时,披头散发的小蝶手里高高地举着一把滴着血的菜刀从她的房间里冲了出来,她边跑边弯下腰,发了疯般挥舞着菜刀朝地上一下一下剁着。
就在我这一怔的功夫,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朝我飞扑过来,一只巨大的黑色翅膀带着一股冷风“啪”地拍打在我的脸上,我仰面跌倒在地。
这时,我看到小蝶灵活得像个精灵一样,从我身上一跃而过。
还没等我从这意外的惊吓中清醒过来,小蝶手里拎着一只黑毛的大公鸡从门外走了进来,那大公鸡的脑袋歪在一边,脖子上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血。
“一刀没杀死,让它跑了。哎呀,你的脸……”小蝶一手拎着鸡,一手举着菜刀指着我叫道。
听她这样一说,我才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我急忙转身去照镜子,我的脸上现出几道清晰的划痕,正在慢慢渗出血来。
“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这可怕的女人!”我气急败坏地大声吼着,似乎透过小蝶的身体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对,我现在更加清楚了一个事实,小蝶一定是被那件死人的衣服里带来的灵魂占据了身体!
我的脑袋嗡嗡乱响,这个可怕的念头一直萦绕着不肯离去。
“别生气嘛,没事没事,快找药箱我帮你消消毒,鸡爪子上说不定有毒的!”
一听小蝶这话,我才回过神来,感觉更加委屈了,这一段时间跟家伟的感情问题所郁积的眼泪突然一下子涌了出来。
“哭了?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没事,不会留疤的,放心吧!”小蝶急忙扔了手里的鸡来安慰我,我挥手推开她,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坐在床上照着镜子,一边观察着脸上的伤一边默默地流着泪。小蝶在外面敲我的房门。
“百合,百合,你别生气了,等会汤煲好了,我先盛一碗给你喝!解解气!”
“你滚!离我远点!”我大声吼道。
“这人怎么了?以前也不这样啊!”我听到小蝶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走开了。
我继续照着镜子,泪眼婆娑中脸上那几道渗血的伤痕突然变得异常刺目。
我用手轻轻抚摸着鼻梁上那个模糊的旧疤,我看到镜子里那张脸突然抽搐了一下,似乎扭曲变形了。
那晚小蝶正把自己关在厨房里煲着她的老鸡汤时,家伟回来了,他看到我脸上的伤痕,愣了一下。
一看到家伟,我顿时觉得十分委屈,不由分说地拉着家伟进了我的房间。
“你不觉得小蝶自从买了那件衣服之后就变得怪怪的了吗?”我说出了心里的气愤、疑惑和不安。
“怎么了?”家伟警觉地看着我。
我把小蝶吃胎盘的事情告诉了家伟。家伟反应很冷淡,只是说:“她爱吃什么吃什么,管她呢!”
“她不但自己吃还让我吃!”说到这里我的胃不禁又一阵翻腾。
“而且,这还不算过分的……”说到这里,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寒冷了,似乎有一场寒霜突然降在整个房间。
“什么?”家伟不由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左右看了一下。
“她还害死了一个女人,用她的丝袜……”
“你说什么你?”家伟怀疑地盯着我,可我看到一丝惊恐正渐渐蔓延到了他的脸上。
“是真的,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坟,小蝶夺去了她的丈夫,还用丝袜吊死了她……
“你别胡说了!”家伟阻止我。
“还有那件衣服,那件死人的衣服招来了鬼魂……小蝶变成鬼了,她也想害你和我!”我难以控制自己。
“你不正常,百合,你现在怎么了?”家伟难以置信地盯着我,摇了摇头,“我要回房间了。”
家伟说着转身推门,他一定以为我发疯了。
“真的,小蝶变了,现在她已经不是她了,她被邪恶的鬼魂附体了!”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房门“砰”地一声被他摔上了。
我返身躺倒在床上,独自伤着心,连晚饭也没有出去吃。
家伟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厌恶!难道这就是我用全部的爱和付出所换回来的吗?
小蝶看我还在生气,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把一碗汤放在我的书桌上就溜走了。
我睁开眼睛盯着书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汤,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小蝶每天煲汤喝,到底补什么呢?也许跟男人一样是补“那方面”吧,也许就是因为补了的原因男人才都喜欢她。
我差点把那碗鸡汤倒进马桶里。
但想了想,又起身趁小蝶不注意的时候把那碗汤倒回了她的汤锅里。
我才不喝她煲的鬼汤呢,谁知道她都在里面放了些什么!(欲知结局如何,请看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