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北海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么?”宴心轻点着手心,抬眸看下前来报告征讨北海进度的修士。
“是。”那修士低下头,不敢直视宴心的目光。
“好,既然如此,那派人随时关注北海动向,少了多少人,让下面的门派补上就是了。”宴心从西南诸派的联盟大殿之中走下,不疾不徐的声音响彻整个厅堂。
“那这些人的安全如何保证,苏梧能够虐杀仙子全门上下,那么前去探索北海的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那修士站在宴心身后,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西南诸派人那么多,再不济,去中洲找人填上。”宴心挑眉,温柔地笑了一下,“我和宿裴真人的婚事要顺利举行。”
那修士呆呆地看着宴心的笑容,终究是浑浑噩噩地答应了,将此事记下,躬身而退。
宴心孤身一人站在殿堂之上,回身看到屏风后挂着的火红色的嫁衣,似一团燃烧的火焰。
“红色啊……我不太喜欢。”宴心抚摸着嫁衣袖口上细密的纹路,喃喃自语出声,因为每次看到这样明艳的颜色,她总是难以忘记凤凰尊主。
与其说是不太喜欢,倒不如说是求不得。
既然求不得,那还不如毁去,让它永存于心间。
所以后来,将“裂天”送入宿裴的胸膛之后,宴心扯下披挂在身上的喜服,露出惯常的一身白衣。
片片火红布絮飞向空中,飘飘扬扬地落下,像四散的火花。
“我是来杀你的。”宴心将“裂天”收入剑鞘之中,看到心上所爱之人颓然倒在她的脚边。
然而鲜血盈满宿裴的胸口,现在的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如果你喜欢他,倒可以让他留到最后。”宴心的身后出现一个淡淡虚影,缥缈空灵的声音从那虚影口中传出。
“这对他真残忍,不是么?”宴心将宿裴的身子扶起,没有回头,只是这么说着。
“那又何妨,你又不爱他。”虚影说完这句话,便重新消失不见。
宴心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认同虚影的说法。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爱过宿裴,名为喜爱的情绪有,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宴心低下头,将宿裴的身体放在大殿之上,回身俯瞰整个灵凤门。
中洲,修真界之中最辽阔无边的一块土地,穹隆高峰,中洲最高的山峰,灵凤门坐落于山脚。
曾几何时,穹隆高峰之上栖息这法力高强的凤凰一族,而现在,一只凤凰都没有留下。
这座高耸入云的高峰,似乎少了些什么。
宴心抓住空中飞扬的火红嫁衣碎片,手指一碾,它们便化为灰烬,散入空中。
她反手抽出背上的“裂天”,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自掌心而起,汇入剑身。
一瞬间,黑色的雪花飘满了整个穹隆高峰,寒冷的北风呼啸着从百丈深渊之中奔腾而上,缠绕着中洲最高的山峰,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如黑色冰晶的雪花划破灵凤门门下弟子的脖颈,鲜血涌出的一瞬间便被极寒的温度所冻结。
宴心漫步行走于灵凤门奇崛陡峭的山门之中,所过之处,没有一条活着的生命。
方拾一守着灵凤门守护着凤凰心的最后一道门,自曼灵死后,凤凰心自动归位,他靠着金碧辉煌的大门,看着眼前漫天的黑色雪花,想到了千年前的极域。
终究,是野火烧不尽么?
宴心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抬头看着方拾一。
“是你。”方拾一的手臂被雪花划破,溢出点点鲜血,他看清了站在眼前的人正是云山翠微派举世闻名的大师姐。
本以为是良缘一桩,没想到是祸事一件。
“不是我,是我们,那极域之中被你们杀死的千千万万同族之人。”宴心一剑挑落方拾一的头颅,推开沉重华贵的大门,举步走进大殿之中。
这里存放着灵凤门时代供奉着的凤凰心,是凤凰一族炼制的无上法宝,有起死回生之奇效,它的力量源于凤凰一族的法力,一脉同生,同样,凤凰一族觉醒血脉有了凤凰心的帮助,就不用受那烈火焚身,向死而生之苦。
现在所有的凤凰都已经死去,失去法力的支持,凤凰心应当成了一块破石头,毫无灵气。
但是宴心看到漆黑的大殿之中,那颗凤凰心依旧熠熠闪着光芒,耀眼至极。
宴心确信曼灵当胸受了“裂天”一剑,不可能活过百年,因为就连他们同族最强的沈灼,也饮恨于剑下,她这个懒惰疏于修炼的凤凰,又怎么逃得过?
她无法相信眼前的画面,走上前去,将凤凰心翻来覆去地看,它却还是闪着光。
“这是怎么回事?”宴心对着虚空开口。
这个灵凤门之中,除却昏迷的宿裴之外,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她在对谁说话?
那虚影再次出现在了宴心的身后,缥缈的声音似断线的风筝:“为什么还有一只凤凰?”
宴心皱了眉头,将凤凰心放下:“不知。”
“去找。”虚影的声音虽缥缈,但坚定,“找不到,杀光所有人,总归有一个是。”
“反正,本就要如此做。”宴心点了点头,她若是不杀尽天下人,便只能一辈子沉沦于此界之中。
天道自有其一套标准,若是罪大恶极,手上沾满鲜血之人,就算法力高强,也无法飞升而去。
这套标准,视这个世界之中所有人的诉求而定,若此界中人都是凶残恶人,那么唯有成为最邪恶的人,才能破界飞升而去。
这个修真界之中,飞升的标准,自然视大部分人的所认同的道德准绳而定。
只要将其他所有人杀死,让这世界唯独剩她一人,宴心便能颠覆此界飞升标准。
这就是她敢如此大开杀戒的依仗。
宴心飞至空中,低头,长发飘散开来,抬手将“裂天”祭出,锋锐的剑刃直直刺入大地中去,不灭的冰雪自这大地的伤痕开始绵延而开。
极域的黑色雪花与风暴从中洲穹隆高峰开始,往整片修真界的土地蔓延开去,来自极域深渊的心魔与黑刃溶进风暴里,将所过之处的所有生命吞噬殆尽。
她曾对苏梧说,此界已是“将死之地”,并不是无的放矢,她确实打算这么做。
现在谁也无法阻止她,那些逃跑的人跑得再快,也逃不出此界去。
宴心看着逃窜的修士们乘着飞剑,法术的光芒狂乱飞舞,气定神闲地落到地上,并没有去理会他们。
逃就逃了,反正迟早,这片黑色地狱会笼罩整个世界,到时,又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就算是苏梧,也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实。
宴心的太阳穴忽然跳了一下,苏梧……他到底是去了哪里?
到底是那日想通了破界飞升而去,还是并没有离开,反而在想办法暗中阻止她呢?
宴心乐得苏梧不来搅扰她的事,到时修真界之中只剩她与苏梧二人活着,他将别无选择。
她握着“裂天”,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北海一观,确认苏梧是否真的离开了。
顺便,清理那些黑色风雪奈何不了的,有些棘手的杂鱼。
——
逃窜的修士们望着身后席卷而来的黑色雪花,加快了催动法力的速度,往前飞速逃跑着。
有的人法力用尽,或是速度太慢,难以避免地被卷入了那黑色风暴之中,不知所踪。
璇玑挠了挠满头的乱发,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卧槽,这是怎么了,我刚闭关出来,这又闹的哪出?”
浮生老人回身甩出拂尘,将快要被卷入黑色风暴之中的一批修士给拽了回来,往后疾退:“我也不知,这样子,倒像是极域遗族又回来了。”
“极域之人当初不是都死了么?就连那极域深渊之下被封印的宴安,前些日子,不是也被宴心证实已经身死么?!”璇玑双眸之中映照出这令人绝望的黑色雪花,声线有些颤抖,带着一丝仇恨问道。
“你们在说我么?”宴心微微笑着,从雪花之中走了出来,含着笑意问道,“宴安是我父亲,怎么了?”
“你……”璇玑与浮生老人同时出声,一时被眼前翻天覆地的变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眼前之景,竟恍若梦中。
宴心在他们心中的形象,虽然说不上特别好,但也算得上是略有好感,没想到她竟然是极域之人。
极域之人在修真界之中修炼了这么久,竟然能够不死,还修炼到了这等境界?
宴心的演技真的很好,他们都被骗了,包裹在甜蜜外表之下的,是昔日仇人。
修为大成,即将飞升之人,其强大修为虽能够横扫此界,但受此界法力上限所制,若强行使用强大力量,必将承受天道反噬。
此等毁天灭地的法术,宴心用起来竟然气定神闲,没有受到丝毫惩罚。
“为什么这么惊讶呢?”宴心还是笑着,“裂天”的寒芒剑光却已经来到两人眼前,“我记得你们,封印我父亲的大阵,也有你们的功劳。”
“尤其是你。”剑锋扫过璇玑的眉毛,带起一片风雪,割断璇玑长长的睫毛。
璇玑修为虽不及现在的宴心,但也至渡劫期,尚有一搏之力,正暗暗咬破舌尖,准备反击之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却席卷而来。
苏梧将宴心的“裂天”荡开,金色的光芒在黑色暴风雪之前显得格外耀眼。
天象明王阵已经大成,深埋于整个北海之中的天象明王阵蓄势待发,他将一切准备就绪,重新出现在了宴心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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