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沈时苍的话,陈越阳瞬间就懵了。
浅淡的琥珀色眼珠转了一圈,然后他像是没听清一样,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沈时苍放下了笔,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与他平视,一字一顿道:“高一的最后一天,为什么让一群不良在后门堵我?”
这一瞬间,记忆似乎就回到了高一的时候。
那时,沈时苍刚刚进入了学生会,就被任命为学生会副会长。那时的市一中和现在不一样,高一时都是平行班,到了高三才会分尖子班和普通班,所以,陈越阳才能和沈时苍被编入同一个班级。
陈越阳第一次见到沈时苍时,就有一种非常惊艳的感觉。
因为,他的模样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再加上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文质彬彬的,跟寻常刚上高中的男生比起来,简直完美得不像个地球人。
看起来就不合群的男孩子,总是难免被人私底下讨论。
“阳哥,你看那人,”赵朋轩朝沈时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然后小声说,“他这模样看着就像是有洁癖的人,希望我别那么倒霉,跟他分到了同一桌。”
赵朋轩刚上高中时就和陈越阳等人混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明月和篮球队正选位置这两件事,或许这个人最终也不会和陈越阳闹得那么难看。
“要我说你就是不中用,”陈越阳吐槽他,“真正的男人才不管洁癖不洁癖呢,我要是跟他同桌的话,要不然就是我把他征服了,要不然就是他被我征服了。”
卢记平茫然地问道:“老大,‘你把他征服了’和‘他被你征服了’有啥区别吗?”
宋明延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解释道:‘笨,这你都不知道,老大把他征服了的话,自然是让他跟着老大一起邋遢,他被老大征服了的话,就是帮老大收拾东西呗。’
听到宋明延的话,陈越阳笑着踹了他一脚,骂道:“就你明白事儿,哪儿哪儿都有你多嘴。”
之后,陈越阳为了向兄弟们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就嘚瑟地跑去“征服”沈时苍了。
沈时苍坐在最中间的第一桌,他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陈越阳单肩背着书包,吊儿郎当地往那个方向走,结果,还没等开口,就看到一个男生站在沈时苍的面前,规规矩矩地问他:“同学,请问我能坐你旁边吗?”
那人戴着厚厚的无框眼镜,一脸的古板严肃,五官清秀,但是跟沈时苍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陈越阳直接把自己的书包扔在沈时苍旁边的座位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扬着下巴说:“不能,因为他旁边有人了。”
那人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道:“同学,这里是第一排,你不爱听讲,坐在这里很浪费。”
陈越阳不仅没穿校服,而且还穿了一身吓死人的潮牌休闲装,刘海抹着发胶梳成了浪奔,一双亮红色的阿迪达斯骚得没边儿,整个人从上到下,写满了不正经。很难让人相信他会认真听课。
而实际上,高一时的陈越阳确实从来没认真听课过。
但他不认真听课是一回事,他想坐哪里又是一回事。
于是,陈越阳对他说:“老子就要坐他旁边,不服?”
他在初中时打架就出了名,刚上初三没几天,就把附近高中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几伙不良少年挨个料理了一番,从那之后,“陈越阳”这个名字,在四九城的学生圈里就算是出名了。
尹松野嘴唇动了动,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没敢继续说些什么,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到了别的位子。
自此之后,两个人的孽缘就算是开始了。
陈越阳这个人,手欠得厉害,他上课时不爱听讲,不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看漫画书,就是正大光明地睡觉。他家里背景让人不敢惹,所以各科老师和班主任也从来不敢管他。
但是一到了自习课,他睡了一整天养足了精神,就开始折腾沈时苍了。
陈越阳最大的爱好,就是在自习课上给沈时苍传纸条。
因为沈时苍高一时没有手机,所以陈越阳只能用这种最为原始的方式,去骚扰他。
纸条上也从来没写过什么正经话,不是骚话就是屁话,和他的人一样不正经,每次都把沈时苍逗得面红耳赤,要不然就是气得不行。
后来,沈时苍干脆连看都不看一眼了,陈越阳觉得没意思,就开始画画。
陈越阳拄着下巴,侧头盯着他看,盯得沈时苍浑身不自在。
盯了几分钟之后,陈越阳对他说:“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儿上,我给你画个画像吧。”
他找到空白的草稿纸,然后三两下勾画了几笔,折好之后,递给沈时苍。
沈时苍瞪了他一眼,没接。
“你看一下嘛,”陈越阳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对他说,“我画画特别有天赋,把你画得贼帅,你不看的话,我就拿走了,再也不给你看了。”
说完,陈越阳就作势要把画往回收。
沈时苍几乎是下意识地对他说:“给我。”
“诶?”陈越阳一愣,“你又要看啦?这才对嘛,给你给你。”说完,他就把画递了过去。
沈时苍打开一看,白皙俊俏的面孔瞬间就沉了下去。
草稿纸上,赫然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企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啊沈时苍,是不是和你很像!”陈越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画画不错吧?这天鹅的气质和你特别像,是不是?”
沈时苍:……
他这一笑,把宋明延等人也招来了。
卢记平一看那张纸上的东西,心直口快地说了一句:“老大,你这北京烤鸭画得挺像啊。”
宋明延:“我觉得比较像企鹅。”
赵朋轩:“讲道理,阳哥画的这玩意儿更像猪……”
陈越阳:……
烤鸭和企鹅他就忍了,至少和天鹅一样,都算是一个门类里的物种,但是“猪”是怎么个意思?啊?!
陈越阳深觉自己的美术天赋被人狠狠地践踏了一番,心情十分不爽,于是踹了赵朋轩一脚,骂他:“滚滚滚,赶紧滚,一群没有艺术细菌的玩意儿,老子懒得跟你们说话。”
一群人知道他能打,也不敢把他惹急了,于是都不约而同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该看漫画的看漫画,该玩手机的玩手机。
等陈越阳转头再看沈时苍的时候,就看到沈时苍正认认真真地写练习册,而那张草稿纸,被他团成了一团扔在了书桌上的纸篓里。
“你怎么给我扔了呢,”陈越阳捡起那个被团成一团的“废纸”,然后对他说,“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别人画画像啊。”
沈时苍没理他,连看都没看他,仍然在写练习册。
陈越阳把那张画铺平,然后一点一点地折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方形,又不由分说地抢过沈时苍桌子上的练习册。
蓝色的水性笔就这样在练习册的页面上,划下了又重又长的一道痕迹。
陈越阳完全没把那条蓝色笔道放在心上,他翻开了练习册的最后一页,然后把叠好的草稿纸塞到里面,又合上了练习册,交给沈时苍,并说:“你留好了啊,以后这东西能卖大钱的。”
沈时苍抢过练习册,看着那上面的划痕,忍不住皱了皱眉。
陈越阳又说:“我是说真的,万一以后我成为了什么大画家,你这可是我的初稿手稿,肯定值钱。”
沈时苍懒得理他,但是陈越阳却丝毫没有放弃对于绘画的热爱。
他隔三差五就画,而且还专门画沈时苍。
卢记平看到天天混在一起的老大只画沈时苍一个人,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于是,在某天一起翘课去网吧打游戏时,就忍不住问他:“老大,你为什么总画沈时苍啊?我们不是哥们儿吗?你怎么不画画我?”
对此,陈越阳表示:“你这颜值和我的美术天赋不搭啊,我这天赋多高,肯定得画美人儿才行,画你?太大材小用了吧。”
当然,对于这个能把天鹅画成北京烤鸭的人来说,他好像是对自己的天赋有什么误解。
但是大家都不敢说,因为怕挨揍。
关哲忍不住说:“那你为什么不去画高三那个校花学姐啊?她也是美人儿啊。”
陈越阳想了想,才说:“我也想啊,但是那就算骚扰女生了,那样不好,再说了,万一校花学姐爱上我了,非要早恋,耽误人家考大学多不好。”
宋明延哈哈大笑:“老大永远都这么有自信。”
赵朋轩也说:“因为老大够帅气呗。”
陈越阳一听这话,就非常开心,夸他说:“那当然啊,还是老赵看事情看得透彻,小小年纪就承受着如此巨额的智商。”
再后来的事情,也和这些差不多了。
陈越阳几乎没有在沈时苍面前留下什么好印象。
他记得自己做得最过分的事情,就是在沈时苍的书包里塞了一本《男人装》。
那是陈越阳第一次听见沈时苍说了脏话,而且,他气得双颊泛红,胸前起伏不定。
“教你长大,有什么不好的嘛,”陈越阳咂咂嘴,笑嘻嘻地对他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总有一天你会冲出中国走向世界,日本和欧美在向你招手。”
他说起荤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最终在沈时苍快要杀死人的目光中,闭嘴遛了。
结果没过几天,在高一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上,陈越阳破天荒地收到了沈时苍传过来的纸条。
一连好几天,沈时苍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陈越阳后知后觉地有点儿心虚,以为自己把他气大劲儿了,所以也没敢再去撩他。
结果,这天他居然自己主动传纸条过来了。
陈越阳本着“难不成太脏的话他骂不出口,所以写出来给我看?”的心情,拆开了那个纸条。
但是,纸条上的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
那上面写着:放学,后门。
陈越阳:???
他一脸茫然,把纸条上那四个汉字和两个标点符号来来回回正正反反地看了好几次,得出来了一个非常神奇的结论:沈时苍在约他见面。
这不对啊,这不科学啊,他应该看到自己就觉得很烦才对,怎么可能主动约他见面。
陈越阳越来越想不明白,于是他收起纸条,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问他,:“你,约我?”
沈时苍:“嗯。”
这回陈越阳更懵了。
陈越阳有些好奇地问他:“你……约我干什么?”
沈时苍顿了顿,才说:“有些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骂他的话吗?
陈越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这一天他没有翘掉下午的自习课,而是一头雾水地趴在桌子上玩手机,玩着玩着,他就睡过去了。等到了放学的时间,他竟然也没醒。
陈越阳是被卢记平和关哲摇醒的。
高一的最后一天,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市一中自发的为期十五天的暑假补习也已经结束。
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是和卢记平等人去练篮球的。
陈越阳跟着卢记平和关哲走到了球场,才猛然想起来沈时苍约他放学后见面的那件事。
“沈时苍约我去后门,”陈越阳对他们两个人说,“估计也没什么大事儿,我去去就回。”
说完,陈越阳就往学校后门的方向跑。
因为是沈时苍约的他,所以陈越阳并没有多心,以至于他刚到后门,没什么心理准备,就被人从身后蒙住了脑袋。
还好他身手好,直接将那人扬了个过肩摔。
为首的那个人是个光头,额角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看起来就不像个善茬。
那人冷笑着说:“九个人不够打的话,那就再来九个人。”
这人陈越阳不认识,但是,他知道现在再找关哲和卢记平也来不及了,索性做好了一个人面对的准备。
对方一共带来了八个人,算上领头的人,一共有九个。
不良少年之间的干架,是一个死结,无从可解,只有越打越凶。今天你把我揍进医院,明天就是我把你揍进医院,互相伤害,没完没了。
所以,这一次陈越阳被抬上了救护车。
他伤了一条腿,万幸的是没有骨折,只是脱臼,麻药的劲儿过去了之后,疼得他龇牙咧嘴,鲁凤芝当场就哭得昏了过去。
出院之后,陈越阳就比以前收敛了很多。
这种收敛不是因为他怕事,而是觉得,这样的冤冤相报没什么意思,只会让家里人更加担心。
那群人他一个都不认识,而且知道他那个时间会在后门的,只有沈时苍。
关哲和卢记平愤愤不平,想要为这件事讨个说法,但是却被陈越阳拒绝了。
除了不想让鲁凤芝担心之外,陈越阳自己也觉得,《男人装》那件事做得过分了些,所以这件事就算不了了之了。只不过论坛上关于沈时苍和陈越阳从高一起就结了仇的这个流言,就算从这时候起,开始疯传的。
但是回忆到了这里,陈越阳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做过找人在学校后门堵沈时苍这件事。
陈越阳回想了好几遍,都只能记得高一的最后一天,自己被沈时苍找了的一群人打断了一条腿。
于是,他又问沈时苍:“你再说一遍?”
沈时苍扫了他一眼,然后没再说话。
陈越阳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我记得你刚上高二的时候,胳膊上还绑着石膏……你不会以为那是因为我吧?”
沈时苍低下了头,继续翻出了数学卷子。
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底的一根刺,每一次触碰时,都疼得呼吸一滞,久而久之,就和他的骨肉长在了一起,再也拔不出来了。
暑假之后,文理分班,两个人再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
再后来,论坛里就出现了针尖对麦芒般的两种风向,无声地将两个人越拉越远。
没有一个人肯回头看一看,也没有一个人能向前走近一步。
慢慢地,就变成了陌路的模样。
沈时苍一直都不是一个善于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人,与其说是容易害羞,不如说成是内敛来得贴切些。
他的性格和沈时望很像,那些在性格开朗善于言谈的人面前都不算是什么大事的事情,在沈时苍面前,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否则,沈时苍也不会和沈时望冷战了两年之久。
如果没有陈越阳的突然出现,闯进了沈时苍和沈时望两个人之间的冷战关系里,或许到了现在,沈家两兄弟的关系依然没有破冰。
如果陈越阳不问,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提起这件事。
但是幸好,陈越阳问了。
沈时苍再一次放下笔,眼睛盯着卷子,但是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深深刺入心脏里的那根刺,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被人拔.出.来。
他疼得声音都有些抖了,但是却依然把那句话重新说了一遍:“你为什么找人堵我。”
沈时苍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他还记得高一时自己曾经亲眼看到,有个外校来找茬的男生,只是在陈越阳面前说了一个脏字,就被他打得鼻青脸肿。
看到那本杂志时,他气急了,但是当时陈越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仍是和以前一样笑嘻嘻的欠揍模样。
沈时苍以为,他在陈越阳眼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结果看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他冷着脸揍翻了八个人,但是,自己的胳膊也被第九个人一钢管揍折了。
那人被他的强悍吓得半死,扔掉钢管就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沈时苍心情平静地去了医院,自此,两个人几乎就没有再说过话。直到他们因为意外灵魂互换的那一天的到来。
在此之前,他们两个人就像分别活在两个没有门的围城里面。
就算是到了现在,沈时苍也只是发出了这样的质问而已,眸子里并没有太多的感情.色彩。
但是陈越阳就不一样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委屈到了极点。
陈越阳深呼一口气,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沈时苍啊,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一巴掌拍在沈时苍的桌子上,声音奇响无比,脸色阴沉得吓人,似乎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冤屈。
沈时苍垂眸,看了一眼那个拍在桌子上的手,比他的手小了一圈,但是却十分漂亮,手指纤长,骨骼分明。
他从位子上站起来,然后抬起头,与对方视线持平。
那双寒潭般清冽的星眸里似乎写满了千言万语,但是房间里却安静到了极点。
陈越阳抬起手,抓着他的肩膀,一下子将他按在了衣柜上,气急败坏地说:“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找人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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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感谢槿桐kmiry的地雷,感谢福西西阿呆姆0616的地雷(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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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作话:行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我说啥都有人不满意,就连维护我自己的孩子都是不被各路文豪们允许的,总结一句话我就不应该脑子一热开这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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