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词女君总是想:作为一名水系异能的觉醒者,能进入晚青城,是她的幸运,同时也是她的不幸。
晚青城是赤读帝国青阶圣女堂中最擅水系的,她能进入此地学习,当然得益多多。此谓幸。
说到不幸,那就是晚青城还有一个絮女君。
是的,她承认自已是妒忌着那个冷冷淡淡,清高孤傲如天山白雪般的雌兽的。
自记事起,晓词就一直生活在晚青城圣女堂,那里有她的授师、朋友、熟人,还有几个小吵小闹的冤家。五岁时,她觉醒了水系异能,在伙伴们羡慕的注视下进入了那个小雌兽们梦寐以求的女君院,同年,她还挑选了自已的守护雄兽小队。她天资极好,不光异能潜力比其他雌兽大,悟性也高,一时进步很快,成了院长及授师们的宠儿。那几年,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天是蓝的,空气是清新的,伙伴也是可爱的……
美妙时光都结束在八岁那年的冬天,自从那个由白阶圣女堂转上来的絮一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就像是一首节奏明快而欢愉的曲子,中场陡然变成了阴暗晦涩的调子。
絮永远冷冷清清,对其他雌兽的亲近总是淡淡地看着不回应。几次接触后,她们也不爱和她一起交流了,絮将自已隔绝在她们的圈子之外。
絮天资比之晓词更优秀,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修练狂。于是,一年后,絮已和她不相上下;又半年后,演练战中晓词首次战败。
晓词震惊了,她也终于认识到了自已已处在弱势。为此,她发奋图强,以期能够追上絮的脚步。但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往后多少年里,只要是两人相遇,总是十战九输。曾经晚青第一的光环给她带来了无尚的荣耀与自豪,现在,这个光环却照耀着絮。朋友仰慕的注视,雄兽暗恋的视线,师长们宠溺的眼神……絮夺走了原属于她的一切。
“一定要赢。”她目视着站在另一角的絮,眼中暗波翻滚。
对晚青城圣女堂来说,无论是她还是絮胜出,关系并不大。堂主、院长更关心的是谁能让晚青城走得更远更高。但对于她晓词来说,机会只有一次。要么战胜这个踩在她头上阻碍自已前途的拦路石,从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要么,一败成殇,她晓词今后真心臣服,不再起妄念。
“是,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她身后的雄兽低声应道。
他们和她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晶屏中的机械声音响起,那“嘀~”地一声,尾音还未消失在空气中,晓词已是一声喝出:“银龙现!”
于是,三号擂台半空水汽凝结,几息之间聚拢成巨量,一众人仰望上方,如身处海底水晶宫之中。
“去~”
随着她一声大喝,半空中如银河悬挂,又如水银泻地,水“哗啦啦”地倾倒下来,甫一沾地又高高弹起,形成一条银色大蛇,翻蜷着身体张牙吐信地向絮一方几人扑将过去。
看台之上惊呼四起,晓词女君的这“银龙”现在尽管还只是“蛇形”,但还是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要知道,这是青阶的排名战,在其他水系异能者都只是发发小水球时,她却已能形成规模颇为壮观的兽形,真不愧是以水系擅长的晚青城代表。
“哎!这界的青阶排名战真是不好混啊!”选手区有人低声哀号道,“苍城的小原女君我都不想说了,就说之前寒城出了个有红阶武技的七七女君,现在又来个已能精度控形的晚青城晓词女君。那是精度控形唉,我还没有听说过哪个青阶的女君可以做到精度控形呢!”
身边队友很以为然地点头赞同,一边叹气:“本来以为,我们城这次的选手实力略强于上界,想着本界的排名能不能往上浮动一下。没想到,到处藏龙卧虎,能保住上界的排名就不错了。”
选手席中众选手对以后的比赛满怀不安,观众席上是觉得精彩连连,大叫不虚此行。而包厢里的众领队面上都是笑嘻嘻,肚里各怀鬼胎。一面称赞晚青城训练得法,多了个了不得的天才,一面又对她们的自相残杀兴灾乐祸。
天才又如何,二择其一,那种是选左手还是右手的痛,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过,倒也干净。
晚青城的领队脸上的肉直抽抽,对那些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搭讪根本就没有心情回应,只是糊乱地“嗯”“啊”地敷衍了事。她此时的整颗心都飞向了三号擂台,恨不能亲临现场。
不错,絮是晚青城公认的实力第一,但是,晓词也只是略逊一筹。何况,晓词毕竟与她相处时间更久,性格又活泼讨喜,从情感上讲,她是更倾向于那个孩子的。只是,作为一名好的院长,她不能那样做……晓词的不甘、愤恨、焦躁不安,她早有所觉,也开导过多次。但收效甚微,那孩子是入了魔障了,非要超过絮不可。
唉,如果晓词和絮的年纪错开个五年,那就又不同了。可惜……只能说,时也命也!
如果说,晓词的“银龙现”令得在场所有人惊艳,那么絮的“水之赞礼”的出场就显得暗淡无光了。
清清浅浅的水流从她背后绕到身前汇集,潺潺水声令人几疑是置身于森边野地,斗折蛇行的清泉自峡谷中流淌出来,涓涓流泻,汇聚成泊。
晓词的“水”暴烈而刚猛,飞冲之势满含一往无前的勇气。
絮的“水”看着绵软无力,却是至清、至美、至柔。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乃柔德;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杨七七看着絮女君的“水之礼赞”,不由得想起了杨氏宗族藏书楼里看到过的一本古中国书籍中关于描写水的句子。
“什么莫柔?什么攻坚?”涂进一脸的问号,探过身问道。
“那是我家乡的古语,是说遍天下再没有什么东西比水更柔弱了,而攻坚克强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胜过水。”杨七七解答。“就好比滴水可以穿石。”
涂进“噢”了一声,缩回了头,表示听明白了,其实也就是半懂不懂,但他向来不是追根问底的人。
煦眼神微闪:“七七的意思,是不是并不看好晓词女君?要知道,她的‘银龙现’已步入精度控形阶段,这是黄阶才能掌握的异能技巧。而絮女君的‘水之礼赞’并没有脱离青阶的框架。”
杨七七横他一眼,“哼”了一声:“别告诉我说,你心里真以为晓词女君的胜算更大。”
“难道不是吗?”涂进再度探身,眨巴着眼睛:“晓词女君的‘银龙现’气势多么的雄壮啊!再看絮女君的,半死不活的水流……除了量有些多,一点也看不出比其他同阶女君强啊!”
不光是涂进,就连凌月也转目看她,想来也有同样的疑惑。倒是项不臣依旧目光浅淡,并不惊讶于她的论断。
“水无识无觉,又流转自如,顺乎本心,止于当止,却又汇纳百川。”杨七七遥指晶屏上的絮,“你们看絮女君的‘水之礼赞’是不是已触及了水的真义?反观晓词女君,却是违逆水的本性,看着强大,却终会被对方吸纳同化。你们看那高山瀑布无论冲下来时多么的激越,最后还不是回归幽潭,消寂无声?”
“真的呢,七七讲得真有道理。”涂进一手握拳砸进另一手的掌中。
七七哼(ˉ(∞)ˉ)唧:姐向来是很有道理、很有内涵的人,平日不显,那是姐太低调了,不怪你们……
凌月一脸钦佩,煦也赞许地点头,紧挨着她左边的项不臣却是直接一手搂过肩膀,另一手很“熟门熟路”地揉上她的头。
“七七的家乡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呢。”
项不臣一句话,把杨七七打击了。
哎玛!原来那什么“软佩”啦、“赞许”啊的,都是冲着“家乡”去的,姐竟然难得地自作多情了。
“别动手动脚的,好好看比赛。”七七很不爽地挥开项不臣的手,撅着樱唇,皱着鼻子,挺了挺腰杆,端正了下坐姿。
项不臣看着小雌兽难得地露出些许孩子气,嘴边露出一抹浅笑:七七的家乡真是神奇的地方啊,竟然孕育出这样美好而可爱的小雌兽!
话说,项不臣,你难道就不能把话讲完吗?你这个样子,害得七七都郁闷了。当然,她也就郁闷了那么几秒,立马被擂台上的战况吸引了注意力,之前小小小小的失意,早抛到爪洼国去了。
水系对决唉,场面那是华美又潮湿滴~
一个是来势汹汹,银蛇翻腾咆哮,势要冲破对方的封锁线。一边是不急不躁,水流慢慢旋转,在水泊中心形成了个小漩涡,削减着银蛇的冲击力的同时,渐渐地吞嗜着它的身体。
好一个聪明的絮女君,这与太极推手的“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不知是她本就悟到了,还是受了杨七七他们那场战斗的启发而临场发挥?但,不管是哪种,都不能不承认,絮的天赋确实极高。
晓词越来越显急躁,银蛇也上蹿下跳得更猛,却始终不得寸进。之后,她突然发觉蛇身正在变小,才知道絮一直就在吞嗜着她凝出的水元素。面色一变,双臂大张,就要指挥着银蛇脱离水泊。但是,絮哪里会轻易放过如此好机会,水涡一个急转,硬是又绞下了一大片水流。
来时,银蛇威武抖搂,去时,仓皇狼狈……断尾而逃,确实算得上狼狈。
晓词目光复杂地看着絮,絮淡然回视。
视线稍移,她的雄兽们还在拼搏,她……也决不放弃!
晓词索性放弃了蛇形,那毕竟是黄阶才能掌握的技能,她此时使来虽成功了,但到底还是有些勉强,很是耗费心力与异能。
“大浪淘沙~”
无尾银蛇在空中四散开来,成了一波又一波的巨浪。真是前浪引后浪,后浪推前浪,喷溅着雪白的泡沫拍向絮的水泊。
絮则是以不变应万变,只是加快了水涡的旋转速度。
之后,无论晓词怎样地变换招式,怎样地重凝异能,总是被絮不慌不忙地同化、吞嗜。
晓词的落败在银蛇断尾后,大家都有所预料,但是,她的精湛的精度控形技能还是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尽管在第二轮比赛就被淘汰出局,她在众人心中却是等同前十的种子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