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会为赵祯效死命,有人却在寻找赵祯讨要说法,或者说是讨要一个出路,自从找不到赵祯之后,东城豪门的勋贵们便急疯了。
在他们看来,每耽搁一日,他们便要亏损一日,这里的亏损还不算每月要向钱庄支付的利息。
他们当中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东京城中的买卖几乎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失败,几乎所有的商号都在亏损,没有一家是赚钱的。
库房中堆积着大量从官营买卖或是蔡记中买来的货物,除非低价销售,否则根本就没有变现的可能,而他们现在最缺的便是钱财。
他们已经错过了止损的最佳时期,所有东城商贾都认为官营买卖和蔡记在亏本,在拖延时间,想要拖垮他们,但两个月后他们始终没有看到对方崩溃的迹象。
反倒是他们自己崩溃了,要知道堆积如山的货物和不断延长的时间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不断的碾压着他们,一点点的挤压着他们最后一搏的疯狂。
当疯狂随着时间消失,恐惧和惊慌便开始出现,资本是无情的,他们之前一直在收割着别人,现在轮到自己的是否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大宋没有破产一说,这个时代也没有,只有商号关张,而关账意味着无限责任。
无论是什么情况产生的债务都要由东家负责,只要是和商号有关的亏损也都需要东家负责,东城豪门也是大宋的商号,商号就要有商号的规矩和道德。
这个时代的商业道德要比后世严苛的多,即便是人在这个社会上都是信用的体现,何况是商号?
一个商号不光是有掌柜伙计那么简单,相反一个商号拥有大量雇佣的人,尤其是东城豪门这种庞大的商号,不光店铺众多,还有大量的工厂在背后作为支撑。
工厂便要有工人,这些人是和商号捆绑在一起的,同样商号还有掌柜的伙计,以及许多帮工甚至是佣人。
这些人的钱财是要照付的,而且还有大量的额外支出,每月的开支高的吓人,即便每月的钱财赚的少了,也会出现亏损的情况,何况是数月不开张?
东城豪门原本打算等待官营买卖和蔡记最先撑不住,哪知道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自己便撑不住了。
向钱庄归还的利润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一年后将要归还的钱款也是一座堵在他们胸口的大山。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现在东城豪门所面对的压力,他们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不是拆借钱款,他们比谁都清楚拆借钱款的代价,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求皇帝的帮助。
但就在这个时候皇帝紧闭宫门谁也不见,东城豪门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最少当家之人都知道,而这场商贾之战是如何爆发的他们同样也知道。
其实就是勋贵组成的商贾和官家之间的商贾之战,官营买卖和蔡记便是官家手中的士卒,他们和现实中的大宋禁军一样,“能征善战”。
既然战事不利,那就要求和,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也是一种妥协,现在东城豪门就是要向大宋的官家妥协,向大宋的帝国资本妥协。
只可惜,他们连妥协的机会都没有,所有人都以为赵祯是避而不见,但事实上赵祯已经悄然离京。
整个皇宫中知道帝王行踪的人不会超过五个,而且这五个人中包括皇后,皇妃,皇贵妃以及太子。
大宋的皇宫和历朝历代都有些不同,最奇特的地方就是更为“团结”,皇后的御下之术相当了得,这全赖与赵祯早年经常御驾亲征所致。
每当赵祯在前线御驾亲征,皇宫中便只剩下“孤儿寡母”,而赵祯非常大方的放权给了皇后,皇后在后宫的权利很大,整肃后宫成为皇后的日常。
原本大宋的皇宫中有一点风吹草动,朝臣们都会得到消息,但现在几乎不可能。
最主要的原因是内侍越来越少,而宫女越来越多,王语嫣虽然善待宫人,可一旦触犯宫中的规矩便会毫不犹豫的扭送皇城司,对于宫人来说皇城司就是地狱一般的存在。
老老实实的在宫中做事便有好生活,谁没事会把自己往地狱里“折腾”?给再多的钱也不会干这种事。
铁板一块的后宫几乎难以“攻破”,没人知道宫中的实际情况,只有宰执相公和六部相公以及三司相公知晓,而这些人守口如瓶,绝不会向外泄漏一个字。
这是赵祯当年定下的规矩,相公们可以知道宫中情况,但却绝不能泄漏,否则便是叛国之罪,会写入春秋史册永世不得更改。
于是当东城豪门希望知道皇帝会不会召见他们的时候根本就无从得知答案。
原本的皇宫对勋贵来说并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诰命夫人可以求见皇后,勋贵宗亲可以求见皇帝,或是走亲戚,或是闲聊家常,或是商谈机要之事。
但现在一切的门路都被堵上,没有人会给东城豪门以机会,他们见不到皇帝,宫门仿佛永远不会对他们开启。
即便是诰命夫人也别想进入宫中寻找皇后,而当他们询问宰执相公和六部相公时,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句“不可说”。
东城豪门甚至不知道皇帝还在不在宫中,这是最可怕的事情,一旦皇帝离开皇宫,离开神都城,那他们就再无办法。
眼下只有一条路能走,卖货止损…………
破产一词还未出现在大宋,东城豪门的一群家主聚集在一起,吕夷简的模样更显苍老,头发是从上到下的白了,这种白不是时间积累的雪白,而是一夜白头的灰白。
在座的人和他几乎一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憔悴,无力,和绝望。
一场贸易之战他们几乎输的一败涂地,官营买卖和蔡记却在不断的壮大规模,蒸蒸日上,而他们的商号却**,入不敷出。
关闭商号的代价是惨重的,意味着他们可能失去所有。
“东京城的小甜水巷传来消息,要压低货物的三成,甚至是四成价格才愿意接手,否则便让这些货物对在库房之中。”
丁掌柜的话让在场的家主们浑身颤抖,也让吕夷简疯狂咆哮:“降低三成还是四成?这点小事都问不清楚还来作甚?!库房中堆积多少的货难道你心中不清楚?相差一成便是万巨的钱财!”
丁掌柜颤颤巍巍的说道:“琉璃,铁器,毛料降价四成!成衣棉花,布匹,丝绸,瓷器降价三成!”
“巧取豪夺!巧取豪夺!”
整个密室回**着吕夷简的咆哮,但其他人都在默默的看着他,事到如今,回天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