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规矩,只要官人之家受到冲击,那就等同于杀官造反,性质完全就变了。
贾昌朝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北平府的后衙看妓子跳舞,这事情原本就是士大夫的常做的,更胜于风花雪月的事情。
一个妓子在秋千上高高的**起,引得一群人高呼,七间破的裙子最是惹眼,比七间破更为吸引人眼球的是八破裙,一群妙龄女子在台榭上迅速的旋转,上身笔直,下身的裙子如同鱼尾,在高速旋转的时候型如花朵,藕节似得小腿露出在外引得人无限遐想。
神都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间天堂,贾昌朝坐在主位上喝着美酒,此时没人会说他在享乐,因为他这不是一个人在享受,而是邀请了北平府中的同僚一同来观看,除了北平府的兵曹参军之外都在这里。
贾昌朝认为,作为主官当然要和下官的关系和睦,否则如何用人?朝廷各个府衙都有自己的公用钱作为招待宴饮之用,自己合规合矩,没有挪用之嫌疑,自然是不惧人参的。
唯独那兵曹参军霍老七不识抬举,自己知道他有能力,也是官家当年所嘉赏的人,听说此人还和官家有过一段故事,但此人却太过傲慢,从不参与这等饮宴。
兵曹参军不过是六曹之一,掌缉捕擒盗,维持治安这等小事,地位还不如通判,岂敢拂了自己这个北平府知府事的面子?
说什么界面不平,孔有械斗,什么样的械斗,不过是一群闲汉争夺地盘的厮打而已,这些人的背后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岂能不知道事情闹大的后果?
居然以为械斗是帮派之间的事情?难道不知这些人械斗的背后都是那些大人物之间在过招吗?
要不然也不会有“观斗”这件事的存在,每次“观斗”可从来没有传出过误伤旁人的事情,由此可见这些人之前就定好了目标。
自己已经和东城的大户打过招呼,大事根本就不用北平府出面便可解决,小事需要你一个堂堂正六品的兵曹参军去处置吗?
贾昌朝越想越气,只觉得这霍老七不光是不给自己脸面,甚至是个官场异类!
这么多年的官场坐下来,贾昌朝自己从未遇到过大事,皆是顺风顺水,究其原因就是自己遵守官场上的规则。
其实他霍老七不知道,这些城中的大小帮派根本就是依附权贵才能存在的东西,小帮派和中等帮派也都不是独立存在的,他们是依附在大帮派之下而存在的。
若是有心人便会发现,其实这些帮派若是仔细划分下来,就那么几个势力在操纵,这些人的权势有多大?反正贾昌朝觉得自己没办法和人家抗衡。
只要和那些大户打过招呼,把影响控制在小范围内,终究是不会影响自己的。
这些人该进行势力划分就进行势力划分,自己该升官就升官,互不影响岂不大好?
霍老七那个傻子还想去维持,这事情是你能维持得了的?背后有大家大户的人撑腰,这些帮派根本就不怕你一个小小的兵曹参军!
想到这里贾昌朝便稍稍快意了些,自己坐在这里带着同僚看着妙龄女子的表演,吃着美食喝着美酒,那霍老七却在街面上喝冷风,甚至要遭受别人的白眼,这就是不尊上官的教训。
此时的霍老七哪有功夫考虑这些,他是从亲卫司出来的人,又在黑手待过,在遇到战事的时候身上的鲜血就会不自觉的沸腾起来。
但在他看到械斗的规模不断壮大之后,心中的凉意越来越盛,他知道数百人的械斗和数千人的械斗有何区别。
眼瞧着不断有人涌进来参与这场不分青红皂白的拼杀,霍老七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
“贼直娘,这是要造反啊!北平府的兄弟速速随本官撤走!”
当刀剑以及梿枷这种重兵器出现的时候,眼下的乱局已经不是他霍老七以及北平府的数百衙役能控制的了。
这梿枷原本是农具,在一个长木柄上装上一排木条或竹条,用来打谷脱粒的东西。
但这东西稍加改造,在木柄上加上一个锁链,连着一个硕大的铁锤的时候,这东西就要了命!
挥舞起来力量巨大,被锤头稍稍碰碰触,几乎立刻筋断骨折,要是被砸到胸口或是脑袋,立刻当场毙命。
这东西以前是军中器械,现在已经被淘汰了出去,谁想到居然出现在这里。
最要命的是,霍老七居然从这些拼杀的帮派中看到了军阵的影子,这是不得了的事情,寻常闲汉,城狐社鼠之间的斗殴怎可能出现军阵?
貔貅帮和狻猊帮的主力几乎都是用上了军阵,盾牌在前,短兵相接,长兵在后,进退有度,号令统一!
霍老七已经不敢往下想,打了个寒颤之后便带人迅速离开,以他手中的这数百衙役,上去阻挡简直就是白给!
小的帮派已经厮杀成了一团,不光如此还有些帮派在报仇,打砸抢的事情逐渐开始,当一个门口竖着一对小石狮的官宦人家被闯入后,霍老七的血彻底凉了。
率领身边所有的捕快涌进去,正瞧见巡城虞侯翟镇挥舞手中的马槊捅死一个冲上去的花胳膊,一柄马槊被他舞动的是水泼不进,四周的小喽喽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很快便退去。
但此时的霍老七已经带人堵住了他们的退路,岂能让他们从容离去,十来个人很快就被斩杀,鲜血流了一地,翟镇和霍老七却毫不在意,手持刀兵闯进官家就是找死。
“翟巡城无事?”
“某家无碍,但听家里人说,甜水井的黄提刑已经遭了毒手!某家与其有旧,还请霍老哥驰援!”
霍老七大惊:“这些帮派疯了不成?还真的要杀官造反!为何不调巡城兵马镇压…………”
翟镇苦笑道:“乱情如火,凶猛如风,这市井街已经乱了套,整个神都城的帮派都在互相厮杀,其中还不乏军阵之术,这到底是怎么了?!”
霍老七正色道:“翟镇,你身为巡城虞侯,此时若在家中事后怕是难逃其咎,家中之人还是交给仆役躲起来的好!”
翟镇点头道:“某家自会去巡城司点卯听用!”
霍老七拱了拱手便向外走去,眼下神都大乱,怕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自己要回北平府坐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