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跟在季木清的身后上了车,黑色轿车,和那天在医院门口看到的如出一辙,余笙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副驾驶上,静静看着前面,偶尔余光瞥到季木清。
这是她第一次坐季木清开的车,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季木清开车特别的认真,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侧脸的线条弧度精致,神色淡淡然。
“季副总,您要带我去哪?”十分钟后,余笙忍不住问她,她虽然在天泉生活了挺久,但是不经常出门,更别说闲逛,所以对天泉各个地方都不算熟悉。
季木清趁着红绿灯的空档偏头看眼余笙,表情犹豫:“你不是说记不得我了吗?”
“我带你去找回记忆。”
余笙懵懵的看着她:“什么?”
“季副总,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季木清刚想说话,绿灯亮起,后面的车发出鸣笛声,她抿抿唇:“到了你就知道了。”
余笙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季木清,眉头皱的很紧。
她不记得季木清,现在带她去回忆?
所以季木清还是认为她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余笙?
她觉得自己失忆了,所以不记得她了?
荒谬!
简直荒谬至极!
余笙被这个念头逗笑,歪过头和季木清说道:“季副总,你真的……”
“到了。”季木清将车缓缓停在大门口,余笙偏头看,是一处私人诊所,她没下车,问道:“季副总这是什么意思?”
诊所里走出来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他走到车旁,对季木清笑道:“来了?”
季木清点头:“等我一会。”
男人一脸我明白,他往后退两步,站在车外。
余笙表情有些不悦:“季副总,您想做什么?”
季木清偏头,像是在办公室那般拉过余笙的手,语气平缓的说道:“余笙,你生病了。”
她数次联系了当初给余笙治疗的医生,只是时间已经过去太长,医生也没办法给出准确的说法,他想让季木清带余笙去医院做详细检查,但是季木清知道余笙是不会去的。
最后几经周旋,医生告诉她确实还有种可能。
选择性失忆。
她记得所有的一切,记得所有人,但是偏偏忘了自己。
季木清起初并不相信这个说辞,她宁愿相信余笙是全部失忆,但是日渐相处,她对自己的过去有着清晰的认知,甚至很多事情她们一同经历过,但是在她的记忆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余笙确确实实,完完全全的忘了她。
余笙听到季木清的话蹙眉,甩开她的手:“我生病了?”
“季副总你在开什么玩笑?”
季木清见她表情愠怒耐着性子喊道:“余笙……”
余笙偏头:“什么病?失忆?记不得你了?季副总,这又是什么地方?心理诊所?所以你想怎么做?给我植入一段记忆?让我变成你认识的人?”
“是这样吗?”
季木清扶着她的双肩道:“余笙,你能安静一会吗?”
“我安静不了!”余笙用不可思议的看着季木清:“我觉得她们说的对。”
“你才是有病!”
她口不择言,说着狠狠推开季木清,打开副驾驶的门准备出去,季木清手快的拽住她手腕,将她扯进车里,双手环抱住她的肩头,将她压在胸口处。
余笙挣扎两下,季木清死死按住她肩头,余笙被迫靠在她身上,听着她心跳扑通扑通声,声声震耳。
季木清见她安静下来,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抚着她长发,声音轻缓道:“你等会。”
余笙没了动作。
季木清见她没再挣扎慢慢松开她,伸手从包里拿出钱包,余笙看到她对自己看一眼,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自己。
余笙低头,见到照片四周还有白丝棉絮,她不解皱眉,季木清举起照片:“余笙,这是你过生日的时候照的。”
“还记得吗?”
虽然后来她们拍了很多的照片,但是她最喜欢这张,从余家离开的时候,带走的也只有这张。
余笙表情复杂的看着季木清,想伸手接过照片,但双手握得很紧,她松不开,没勇气去接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她。
她还记得这件衣服是她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但是照片里怎么会有,季木清的身影?
余笙脑子里有瞬间很乱,她头疼欲裂,面色微白,季木清想将照片塞在她手上,但是看着她的表情又怕她承受不起,两人坐在车里就这么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车窗被敲响,穿着休闲装的男人探出头:“两位谈好了吗?”
季木清竖起手,男人往后退一步,余笙依旧陷在季木清给出的消息里,久久没回神,季木清看她神色茫然的样子小声喊道:“余笙?”
余笙抬眸看她一眼,目光复杂,她接过季木清手里的照片,摇头道:“对不起,我没办法相信。”
她不相信自己真的失忆了。
更不相信以前认识季木清。
她宁愿相信这是季木清造假出来的照片。
虽然这么想有些自欺欺人,因为她有什么是季木清可以贪图的呢?她没钱没权没势,还有个病重躺在医院里的母亲,她什么都没有,季木清没必要弄这样的照片糊弄她。
可她也不愿意相信。
矛盾的情绪太强烈,余笙面色苍白如纸,身体在轻颤,季木清心疼的想要抱住她,被余笙轻轻推开。
“对不起。”
余笙把照片重新递给她,清浅的三个字砸在季木清的心上,她脸色不比余笙好看多少。
“你就不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吗?”
季木清低下头,手指捏着照片的边缘,照片上有些皱褶,余笙表情犹豫:“我……”
她没办法给季木清一个肯定的答复。
说不想太违心,说想,太害怕。
所以余笙沉默了。
季木清看她表情,垂眸:“余笙,我不会逼你做什么决定。”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对你很特别吗?”
“这就是原因。”
因为她就是季木清找了很久的人。
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
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余笙整个人都乱糟糟的,她没想过第一次和季木清开诚布公的谈话,居然是因为自己的记忆受损,如果是在平时,她一定觉得非常可笑。
但是现在,她笑不出来。
她勉强镇定情绪,把那些在脑海里肆意窜流的念头及时阻止,从副驾驶出去,这次季木清没再拉着她。
车旁的男人用不解眼神看向季木清,季木清想了几秒道:“艾伦,下次约。”
艾伦回了个OK的手势,返回了诊所。
季木清喟叹一声,发动引擎,跟在余笙的身后。
她走的很慢,侧脸看,表情和平常一样,但是微白的脸色,紧握的手掌,宣告余笙和平时不一样的情绪。
她是真的很乱。
特别乱。
她知道季木清没必要骗她,甚至打从心底,她是相信季木清说的那些话的,但她不敢去相信。
说她懦弱也好,无能也罢。
好端端的记忆突然硬是要塞个人进来,霸道分享她的那些喜怒哀乐,余笙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她一个人沿着路牙边走了很久,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她仿佛不知疲倦,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季木清开车跟在她身边,在小道上,她开的慢,后面的车堵了一路,喇叭声此起彼伏,余笙没听到般神色恍惚,季木清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直到商场附近,余笙才停下来,歪头看着商场门口的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或笑或怒,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嘈杂声伴随嬉笑声从耳边掠过,越来越远。
季木清将车停在路牙边,跟在余笙身后,看到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上前两步还没开口,就看到余笙往旁边倾斜的身影。
眼前一片黑暗。
世界安静。
余笙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擦黑了,她睁着眼看向头顶的白色墙壁,鼻尖下窜着消毒水味道,刚举起手就听到有人说道:“醒了?”
她侧目看去,季木清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眼梢泛红,声音略哑。
“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余笙手放在额头上:“我怎么了?”
季木清垂眸:“没什么,你低血糖,走了那么久,太累了所以就晕了。”
余笙听到她的话想到两人之前的话题,刚刚还稍有血色的脸颊有些发白,唇瓣嗫嚅,季木清从旁边倒了杯水递给她:“喝吧。”
“谢谢。”
余笙接过后想坐起身体,但是刚醒没什么力气。季木清双手从她腋下穿过,抱着她腰,余笙微怔,一只手握着杯子,另一只手想撑起身体,但是季木清的举动太出乎她意料,她手一滑,半个身体趴在季木清的身上,杯子里的水有些晃出来,溅在季木清的背上,打湿她的小西装。
“季副总……”
“叫我木清吧。”
见余笙看着自己,季木清淡笑:“不是递交辞呈了吗?以后就不是新淮的员工了,也别叫我副总了。”
余笙愕然:“季副总,你同意我辞职了?”
季木清定定看着她,笑容里有几分苦涩:“余笙,你还不明白吗?”
“选择权一直在你手上。”
余笙对上季木清淡棕色的眸子,红唇微张,犹豫几分钟后,她说道:“谢谢季副总,同意我辞职。”
季木清应下:“不客气。”
“季副总。”
“叫木清。”
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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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怎么办,我还是喜欢叫你季副总。
季木清:没事,以后床下叫副总,床上叫木清。
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