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季副总。

季木清听到这个称呼愣在原地,她还攥着余笙的手臂,雨势太大,砸在两人身上和脸上。

余笙抬头看着季木清,眼睛眯起,秀眉皱着,长发黏在脸颊上,有些狼狈,她试图收回自己的手臂,喊道:“季副总?”

又是一声季副总敲在季木清的心上,余笙生疏有礼的态度刺到了她,让她有几分无措。

余笙莫名看着她,问道:“季副总有什么事吗?”

事实到现在她还是懵逼的,完全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季木清,更没想过,季木清会这样抓着她。

刚刚还在车上和裴依依说到的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怎么想怎么觉得戏剧性。

季木清听着她的问话,目光依旧盯着她,涂抹红艳的唇瓣微启,心里有千万句话,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余笙。

“季副总。”邓迁打了伞站在季木清的身后,替两人挡雨,他自己站在伞外被雨灌的透心凉。

季木清听到他的声音回了几分神,接过他手上的伞之后偏头道:“你先回车上。”

邓迁看眼季木清,又看眼余笙,点头道:“好。”

他说完转身上了车。

余笙已经抽回了手,她站在伞下,随意的抹了把脸上雨水,又将湿发拨至耳后,露出精致的俏颜,见身边的人一直没说话,她忍不住喊道:“季副……”

“余笙,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季木清开口问道,她试图云淡风轻,想装作她们只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偶遇的样子。但绷直的身体,苍白的神色出卖了她,她很紧张。

非常紧张。

她问完话转头看着余笙的俏颜,比十三四岁时长开了不少,但依旧能看出以前的五官轮廓,还有她眼睑下那颗小小的痣。

“木清,你说这颗痣就不能换个地方吗,非要在我脸上,搁我屁股上不好吗?”

“怎么了?我觉得很好看。”

“好看吗?好看我给你用黑笔也画一个!”

“不用。”

“为什么不用,点一个嘛!你说的很好看,点一个!季木清!木清,清清……”

季木清的手无意识的抬起,想触碰那颗痣,那段记忆,手伸到半空听到余笙茫然的声音。

“季副总,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

这四个字仿佛是刺一般扎到季木清的身上,让她立刻就蜷缩起手指。

她定定看向余笙,对上她清澈的眸子,里面盛满了陌生,面前的人看着她,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认错人?”

季木清顿了几秒道:“余笙,你是不是在生我气?”

因为生气,所以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

季木清脑子里乱糟糟的,刚刚认出余笙时的巨大喜悦,和此刻余笙的冷漠态度形成巨大冲击,击垮她平时自以为豪的冷静,她没有办法和往常一样思考事情,面对余笙看向她如同陌生人的无措被无限放大,她有些慌了。

余笙却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皱起秀眉道:“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季副总,您真的认错人了。”

“我以前不认识您。”

相较于在公司的匆匆几面,现在她才近距离看季木清,和她想象中差很多。

她以为的季木清应该是五官锋利,气势凌人,脾气不好喜怒无常。

但是她现在眼前站着的这个,却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淋了雨的关系,她湿发黏糊在脸上和身上,并没有压迫人的那种气势,反倒她能察觉到季木清此刻很无助。

无助?

余笙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忙往后退一步。

季木清听了她的话抿直唇,侧颜绷紧,暴雨砸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水沿着伞的边缘落下,形成雨帘,两人站在雨帘里,格外的近,也格外的远。

她就这么看着余笙,也不说话,余笙硬着头皮道:“季副总,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还没转身,季木清伸手拉住她手腕,声音低沉道:“余笙,你是不是在说气话?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你看清楚了,我是木清!我是当初被你带回余家的季木清!”

她的力道很大,余笙手被扯疼,她下意识的缩回来,皱起眉头,果断道:“抱歉季副总,我不认识您,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是不是喝醉了?”

季木清听她一再的否定,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得她脸色苍白,身形晃了晃。余笙缩回自己的手,两人比邻站着,邓迁一瞬不瞬的看向不远处两个人,在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时他才咬咬牙,下车走到季木清身边喊道:“季副总。”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我们要走了。”

季木清举着伞的手背上青筋全部凸起,看起来狰狞又恐怖,她靠近余笙一步,不死心的问道:“余笙,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真的。”

清浅的声音不带有丝毫的温度,随风吹散在雨里。

空气中有片刻沉寂,只听到雨滴砸在伞上发出的声响,扰乱人的思绪,邓迁想提醒季木清又察觉气氛不对劲,他往后退了几步,站在车旁。

季木清在余笙的面前站了几分钟,对上余笙茫然的表情和眼神,她抿抿唇,没再问话,径直转身往车的方向走去。

余笙盯着她的背影看,眼底盛满不解,轻摇头,准备回去。

还没转身就见已经走出去的人又折了回来。

一把伞塞在她的手上。

余笙愣住了。

季木清绷着脸,不吭一声,将伞给她之后就踩着高跟鞋走出了伞下,雨水和狂风肆虐着她,但她的背影却挺得笔直,双手握着垂在身侧,余笙盯着这幕看,脑海里倏地闪过什么画面,快的她捕捉不到。

不远处的车很快驶离视线,余笙举着伞回了公寓,换下湿衣服后她站在门口,看着放在桶里的雨伞,回想刚刚季木清和她说的话,她微微蹙眉。

季木清的样子。

以前是认识她?

还是单纯的认错了人?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认错了人。

可她肯定的是,以前没见过季木清,至少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个人。

余笙被刚刚的闹剧弄得略微心烦,做晚饭的时候也没如往常那样有心思,她匆匆熬了粥就拎着保温桶去医院。

路过刚刚和季木清说话的地方时,余笙蹙起秀眉,忍不住响起那人离开前的样子,抿着唇,黑色发丝黏在脸上更显得面色发白,双手握紧,走路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直,余笙站在原地想了一会,直到有车从身边经过才回神。

到医院的时候赵香媛正趴在床边干呕,这几天她的状态就是这样,吃什么都吐,喝水也会吐,余笙忙走过去将保温桶放下,拍着赵香媛的后背,送进来就单薄的身体,此刻更显得瘦弱,后背弓起的时候能清楚的看到凸出来的背脊。

余笙心疼的拍着她后背,掌心底下是硌人的骨头,眼前的赵香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瘦骨如柴。

她眼角略微湿润,眼睛里聚起水光,偏开头。

赵香媛干呕了一会才被余笙扶着靠在床头,她用纸巾擦拭了唇角,余笙端了温水过来给她漱口,赵香媛的脸色发黄,气色不好。

“妈……”

赵香媛知道余笙想说什么,握住她的手摇头道:“不要。”

她很虚弱,说话时气若游丝。

余笙张张口,声音哽住,闭了闭眼岔开话题:“妈,我晚上熬了点白粥,我去给你盛一碗。”

赵香媛靠在床边的枕头上,从鼻腔里发出嗯一声。

余笙转身在床头柜上忙碌,侧过身体,不让赵香媛看到自己眼梢的红晕,还有眼底没消散下去的水光。

喂赵香媛吃了晚饭之后,余笙还陪了她好一会,见她没什么要吐的迹象才松口气。赵香媛吃了晚饭之后精神似乎好了些,问了不少余笙工作上的事情,见她一切顺利才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窗外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病房里,絮絮叨叨的声音好一阵才结束,余笙起身道:“我去洗碗。”

“晚上我就不回去。”

赵香媛靠在床头看着余笙:“不回去了吗?在这边,你睡不好。”

余笙低下头:“没事。”

赵香媛:“余笙。”

余笙嗯声道:“妈,我想多陪陪你。”

赵香媛鼻尖一酸,没再反驳余笙的话,看着她端着饭碗出去没几分钟又回来了,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她去卫生间打水。

余笙给赵香媛简单擦拭了身体,换了件病服,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赵香媛催促她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余笙应下后关掉了病房的白炽灯,整个房间顿时暗下来,外面走廊有灯光照进来,添了朦朦胧胧的感觉,余笙睡在赵香媛旁边的陪护床上,不大,她侧着身体,在黑暗里看向赵香媛。

“妈。”

过了许久,她开口喊了声,以为赵香媛睡了,没想到立刻就有人应她:“怎么还不睡?”

余笙想了几秒诚实道:“我睡不着。”

赵香媛声音带着安眠效果,安抚道:“睡吧,我没事。”

余笙的神色隐在黑暗里,她眼眶灼热,鼻尖酸涩,有水沿着脸颊滚落,担心被赵香媛看出来,她翻过身体,看向窗户那边,听着外面暴雨般的声响,她慢慢呼吸平稳,心神稳定不少,眼前浮现傍晚那一幕,她没回头对赵香媛道:“妈,我以前有带人回家吗?”

赵香媛声音添了暖意:“有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交朋友吗,经常带朋友回家玩。”

余笙有些头疼,她按了两下太阳穴道:“可她不是我的朋友,我都没见过她。”

赵香媛听到她的话敛起笑容,眼前倏地一张稚嫩的脸,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但是她不敢向余笙求证,只是旁敲侧击道:“是谁啊,余笙。”

余笙诚实的答道:“季木清,她说她叫季木清。”

黑暗里,赵香媛的脸色陡然变了,声音透着紧张道:“你们还聊什么了?”

余笙想了想回她:“没有,她问我认不认识她,我说不认识。”

“她还说以前住在我们家,妈,你知道她吗?”

病房里有片刻没有声响,过了会,赵香媛缓缓道:“不知道。”

余笙松口气:“果然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