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个国王和王后,他们非常相爱,可惜的是,他们一直没有孩子。要是他们能有个可爱的儿子或女儿,那就幸福美满了。他们从来不谈论这个,而且总是装作对这个世界别无所求。可是有时候,当他们看见别人的孩子,脸上就会流露出难过的神情,他们的朝臣和仆人都知道其中的原因。
城堡旁边有个大公园,里面有个瀑布从岩石上倾泻而下。一天,王后独自坐在瀑布旁边,心情很苦闷,她把所有的侍女都打发走,免得有人看见她伤心难过。突然,她听见瀑布下的水池里有嗖嗖的动静,她看了一下,原来是一只大螃蟹,正从水里爬到她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尊敬的王后,”螃蟹说,“我是来告诉你:你心里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不过,首先要允许我带你去仙女宫,虽然很近,但那里有厚厚的云层笼罩着,所以凡人的眼睛是看不到的。你到了那里就会大开眼界。你相信我吗?”
王后从来没听过动物说话,惊讶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不过,她被螃蟹的话深深吸引了,甜甜一笑,伸出了手。这时候,抓住她手的并不是刚才那只螃蟹,而是一位老婆婆,身上穿着红白相间的漂亮衣服,灰白的头发上还扎着绿色的丝带。而且不可思议的是,她的衣服上一滴水都没有。
老婆婆领着王后,脚步轻快优雅,这是王后走了上百次的一条路,但王后觉得这次与以往不太一样,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同一条路。她不再需要穿过荨麻和荆棘,相反,玫瑰和茉莉悬在她头顶上,脚下的紫罗兰散发着阵阵清香,还有高大茂盛的桔子树遮挡太阳,所以虽然是正午,一点都不热。走到路的尽头时,不知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非常耀眼,王后不得不挡住眼睛,从指缝间偷偷地看。
她转向领路的老婆婆问:“那是什么呢?”婆婆回答说:
“哦,那就是仙女宫,有几个仙女来迎接我们了。”
她正说着大门就打开了,六个仙女走过来,每个人手上都戴着一朵宝石做的花,但看起来很逼真,只有亲自摸一下才能分辨出来。
“夫人,”仙女们说,“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的信任,但我们可以很高兴地告诉你,不久你就会有个可爱的女儿。”
王后听了这个消息又惊又喜,差点儿就晕了过去。等到能说出话的时候,她对仙女们倾述了心中的感激之情。
最后,王后说:“那么,我不能在这儿久留了,不然我丈夫可能会以为我把他抛弃了,或者被什么怪兽吃掉了。”
仙女们把自己手上的宝石花送给了王后,并告诉她只要拿着宝石花喊仙女的名字,仙女就会出现。和仙女们告别之后,老婆婆又把王后送回了原来的地方。王后对老婆婆表示了深深的谢意,然后老婆婆就消失不见了。
没过多久,仙女的预言终于成为了现实,王后生下了一名女婴。国王和王后当然非常高兴,他们给女儿取名为“梦梦”,意思是她是国王和王后的“梦想”,在她出生之前,他们已经“梦想”了五年。
一开始,王后心里想的全是她可爱的小女儿,后来她才想起了赐予她女儿的仙女们。她吩咐侍女把那束宝石花拿来,她每拿一朵花就喊一个仙女的名字,于是每个仙女就乘着各不相同的马车依次出现。不过,很遗憾,她忘记了最应该感激的人——螃蟹仙,所以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
但这时候,王宫里暂时还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每个人都跑去窗口看仙女们的马车。每辆马车都不一样,有一辆的车厢是用乌木做的,驾车的是鸽子,还有一辆是象牙做的,车上有十只乌鸦,其他马车是选择各种珍贵木料或色彩斑斓的贝壳做成的,驾车的有红色和蓝色的鹦鹉、长尾巴的孔雀、还有绿色的爱情鸟。这些马车都是仙女们在庆典时用的,如果要作战的时候,那些驾车的鸟儿就要换成飞龙、火蛇、狮子、豹子。
仙女们走进王后寝宫的时候,后面跟着手捧礼物的小矮人,这些小矮人看起来比他们的主人还要得意。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把礼物放到地上,都是婴儿的衣服、玩具和用品,普通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些礼物有多么精致可爱。除此以外,仙女们还有别的珍贵礼物送给小婴儿,那都是她们的义子义女才有幸得到的礼物。
婴儿正躺在一张粉红色的软垫上熟睡,大家都围在她旁边。这时,突然有片阴影遮住了太阳,向她们压过来,一阵冷风吹进了房间。大家抬头一看,原来是螃蟹仙,怒气冲冲的她变得有天花板那么高。
“居然把我忘了!你烦恼时是谁来安慰你?是谁领你去仙女宫?又是谁把你安全地带回家?可我……我……居然被忘了,相比之下,这些什么都没做的人却得到了你的恩宠和感谢。”她的喊声大得让王后听了浑身发抖。
王后被吓得哑口无言,想不出一句解释或道歉的话,她只能认错并请求原谅。仙女们也尽力去消缓螃蟹仙的怒气,她们知道她和许多凡人一样有虚荣心,于是就恳求她卸掉可怕的螃蟹外形,变回原来她们见惯的可亲模样。
一开始,她气得什么都不肯听,后来恭维的话开始起作用了。她卸下螃蟹的外形,缩回原来的高度,神情也没有之前那么凶了。
“好吧,”她说,“我不会要小公主的性命,虽然我原来有这个打算。不过,她要替犯错的母亲接受惩罚。夫母的过错往往就是会报应在孩子身上。我给她的惩罚就是——她在十五岁生日到来之前绝不能看见一点阳光,否则不幸就会降临到她身上,甚至会要了她的命。”说完她就从刚才进来的窗口消失了。仙女们一边安慰哭泣的王后,一边商量怎么让小公主平安度过童年。
半个小时后,她们终于有了决定。仙女们一声令下,在国王和王后的宫殿旁边就耸起一座美丽的大理石宫殿,但这座宫殿和世上其他宫殿不一样,它没有窗子,而且只有一扇开在地下的门。但是进去之后,里面明亮得如同白昼,因为墙上有数不清的蜡烛,把殿堂照得非常明亮。
小公主就在这个特殊的宫殿里一天天长大,除了见不到阳光,她的成长过程和其他公主没什么不同。但是,当她的“关禁”期快要结束时,她的命运又将发生一次转折。
在这将近十五年的时间里,她得到了仙女们的悉心照顾,她们逗她开心,教她知识,培养她的气质和才艺,让她将来出去之后毫不逊色于其他国家的公主。仙女们都非常疼爱她,尤其是郁金香仙子。随着公主十五岁生日的临近,郁金香仙子开始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她们无法预见的意外。她对王后说:“一刻也不能让梦梦离开你的视线。你可以让人给她画一幅画像,带到邻国的王宫去,让那些国王知道梦梦远比天下所有公主都漂亮,这样他们就会来为他们的王子提亲。”
于是王后按她的话做了。正如郁金香仙子预见的那样,所有的王子看了小公主的画像后都爱上了她。最后一位看到画像的王子深深被公主吸引了,他不肯让梦梦的画像离开自己的寝室,整天都盯着看,心里除了梦梦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
这个王子以前通常会整天在外打猎,国王看到他的变化感到非常惊讶。两个朝臣议论说王子变得如此反常和忧郁,肯定会疯掉的,国王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更加担忧了,于是决定马上去看看儿子。国王一踏进王子的房间,王子就冲过来跪在父王的脚下,喊道:
“虽然您已经替我订了婚,但我根本不爱那个人!如果您不肯解除这门婚约,不替我向梦梦公主提亲的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么痛苦,不如死掉算了。”
国王听了很不高兴,他知道,如果解除这门已经订好的婚约,很有可能给他的臣民带来一场持久的血腥战争。他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了,唯有希望王子过几天能恢复理智。但王子的情形每况愈下,国王无奈之下只好派使节马上去见梦梦公主的父王。
这个消息立刻就治好了王子所有的病,他开始计划使节出行的所有细节,包括服装、马匹、马车等一切尽显华丽的东西。他还想亲自充当使节队伍里的一员,甚至乔装成一个小随从也好。但是国王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只好在王国里寻找珍稀美丽的宝贝,作为礼物送给公主。他还悄悄地让宫里的画师给他画了一幅画像,赶在使节毕卡西格出行前把画像交给他。
对梦梦公主的父王母后来说,他们最大的愿望莫过于把女儿嫁入一个强大的王族,所以毕卡西格一行人到来的时候受到了热情隆重的接待。出于热情,国王和王后甚至想让使节亲眼看看梦梦公主,但马上被郁金香仙子阻止了,因为她担心这样会引起什么意外。
郁金香仙子还提醒国王和王后说:“你们一定要告诉使节,必须要等公主满十五岁的时候才能举行婚礼,否则可怕的灾难会降临到公主身上。”
因此,当毕卡西格在随从的簇拥之下郑重地请求国王和王后答应这门婚事的时候,国王回答说:“我很荣幸也很乐意接受这个请求,但是公主在十五岁生日之前不能见任何人,因为她出生不久就被一个心怀怨恨的神仙施了咒语,要到十五岁生日过后才能解除,所以婚期必须定在三个月之后。”使节感到很吃惊也很失望,但他也清楚咒语可不是说着玩的,所以没有提出异议。
最后,毕卡西格把王子的画像交给了王后,而王后马上就把画像拿去给公主。公主把画像拿在手里的时候,画像突然说话了,说出了最动听的甜言蜜语,让公主乐得脸都红了。
“你愿不愿意嫁给他呢?”王后笑着问。
梦梦公主回答说:“我理想中的丈夫就是这样!”她早就猜到了使节的来意。
“那好,三个月之后他就会成为你的丈夫。”王后说完就让人把王子的礼物拿进来。公主非常喜欢那些礼物,但王后发现公主的目光并不专注在那些光滑的丝绸和亮丽的珠宝上,而是经常游移到王子的画像上。
使节知道自己不可能见到公主,就告辞回到他的王国。
这时候又出现一个新的难题。虽然王子一想到梦梦公主即将成为他的新娘就欣喜若狂,但让他感到失望的是公主不能和毕卡西格一起回来,因为他原来就是这样痴痴傻傻地期待的。他从来没试过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也不懂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又像上次那样病倒了。他什么也不吃,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整天躺在**凝视着公主的画像。
这个被宠坏的王子整天只会说“如果要等三个月才能和公主结婚的话,我会死掉的!”。
最后,无奈之下,他的父王只好决定再派使节去见梦梦公主的父王,求他答应马上举行婚礼。他还亲笔写了一封信,让使节带去交给梦梦公主的父王。他在信中写道:“我本想亲自去提亲,但我年老体弱已经不胜车马劳顿。只要你们答应马上举行婚礼,我的使节会代表我同意你们的任何要求。”
于是,毕卡西格再次出使到梦梦公主的王国,这次他心急如焚地讲述了王子病倒的原因,恳求他们让梦梦公主考虑这个事情。王后赶紧去梦梦公主的大理石宫殿,把王子的可怜情形告诉了她。梦梦公主听了这个消息后就晕倒了,但很快又清醒过来,开始计划如何能见王子却不用冒险。
最后她高兴地说:“我有办法了!造一辆不透光的马车,送到这里来,然后我就坐到马车里,我们可以趁晚上的时候快点赶路,在天亮之前到王子的宫殿。到了那里后,我可以留在一个没有阳光的地下室里。”
“啊,你真聪明!”王后说着一把将她搂到怀里,然后就急忙去把这个计划告诉国王和使节。
毕卡西格知道后深深鞠了一躬说:“梦梦公主如此聪明,我们王子能娶她为妻子真是太好了!不过,我要马上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为公主准备好地下室。”于是他就告辞了。
几天之后,公主的马车就做好了。那是用绿色的天鹅绒做的,外面装饰着金色的花,里面是一层银色的锦缎,上面装饰着粉红色的玫瑰。当然,这辆马车没有窗子而且密不透光,但是郁金香仙子设法让马车里面有了柔和的光线,只是没人知道这光线是从哪里来的。
这辆马车直接被送到了大理石宫殿的大厅里。马车里一共有四个座位,公主先进去坐好,然后轮到她忠实的伴娘艾格兰苔进去。第三个进去的是她的女仆谢莉丝特,其实她看过王子的画像后也爱上了王子,所以非常嫉妒公主。马车上的第四个位置留给谢莉丝特的妈妈,王后派她去照顾这三个年轻的姑娘。
这时候应该讲一下王子背弃的未婚妻——妮拉公主,她的义母是泉水仙子。因为王子背弃了妮拉公主,这使泉水仙子非常生气,所以她一直在寻找机会报复梦梦公主。现在,梦梦公主外出在路上就是个机会。泉水仙子隐身坐在谢莉丝特的旁边,把一些坏念头灌输到谢莉丝特和她妈妈的脑子里。
她们一路上要经过茂密的森林,每当夜晚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时候,随从人员就打开马车让她们透透气。就这样过了几天,直到离目的地还有十二个小时的路程时,谢莉丝特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马车里割了一个洞。因为森林里漆黑一片,所以没人发现她这么做,但是,当她们出了森林进入一片旷野时,太阳升起来了——这时,梦梦公主自摇篮时期以来第一次看见了阳光。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从破洞射进来的耀眼阳光,发出了一声似乎来自心底的悲叹。就在这时候,马车的门像着了魔一样自己打开,公主变成一只白鹿跳出了马车,眨眼间就消失在森林里。虽然她消失得很快,但她的伴娘还是看清了她的去向,紧跟着从马车上跳下来追她,随行的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愣在原地。
谢莉丝特和她妈妈又惊又喜地对望着,几乎不敢相信她们的好运,因为事情的变化正如她们所愿。她们想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刚才割破的洞补好,销毁她们的罪证,而让她们再一次惊喜的是,她们已经找不到原先那个洞了,因为泉水仙子已经施法术将马车修复回原样。谢莉丝特急忙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后穿上公主的,还把公主的钻石头冠戴到自己头上。她发现这顶头冠比她想象的要重;而且她从来没有戴头冠的习惯,所以戴起来就很别扭。而她的妈妈则欺骗随从说:“刚才有只邪恶的白鹿让艾格兰苔着了魔,别再浪费时间等她回来了,我们必须继续赶路,尽快把公主送到王子那里。”
随从不知道那只白鹿就是公主,都以为公主还在马车里,于是按照吩咐让马车继续赶往目的地。到了城门,马车停了下来,因为国王派了仪仗队来迎接和护卫新娘。虽然谢莉丝特和她妈妈一点儿都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但她们清楚地听到路旁人群的欢呼声。
最后,马车停在一个地下大厅里,那是毕卡西格为接待公主特地准备的。王室的侍从长官和礼部大臣都在那里等候着。假冒的公主从马车里出来,走进这个金壁辉煌的大厅,大臣们向她深深地鞠躬,并说他们受命要在公主驾到后去通知殿下。因为宫里礼仪严格,不允许王子亲临地下大厅,所以王子在自己房间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当大臣来到他房间时,他假装在修理一把弓,一听见大臣禀报说公主来了,他马上放下那把弓,喊道:“她终于来了!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她是不是集美丽和优雅于一身的奇迹?世上是不是没人能和她媲美?”这两个大臣面面相觑却没有回答。最后,两人之中稍微大胆的侍从长官说:
“殿下,至于她的美丽,你可以自己判断。毫无疑问,她像你说的一样。不过,就现在看来,旅途劳顿似乎使她的美丽打了点折扣,这是自然的。”
这当然不是王子期待的回答。难道是画像夸张了?他以前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这么一想,他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没有再问其他问题,只是说:
“国王知道公主在宫殿里了吗?”
“是的,殿下,而且他很可能已经去那里了。”
王子说:“那我也要去。”
王子久病过后比较虚弱,所以两个大臣搀扶着他走下楼梯去地下大厅。他刚进大厅的门就听见国王的一声大喊,因为国王看见谢莉丝特的那一刻感到又惊讶又反感。
“我们被欺骗了!”国王喊了一句,王子被吓得倒向门柱,说不出话来。但谢莉丝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不慌不忙地上前掏出了国王和王后交给她的信。
她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念道:“这位就是梦梦公主。我很荣幸在此宣读国王和王后的信,并将公主装珠宝的首饰盒交给你们。”
国王没有动也没有回答,王子在毕卡西格的搀扶下一点一点地靠近这个假冒的公主,他希望是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但是,他越看就越同意父王的看法——他们被骗了,眼前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和画像相似。谢莉丝特太高了,公主的裙子还不到她的脚踝,而且她太瘦了,隔着衣服也看得出瘦骨嶙峋。此外,她的鼻子是鹰钩鼻,牙齿又黑又难看。
这下王子也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了。片刻之后,他终于说话了,但他的话是对他父王说的,不是对远道而来嫁给他的这个女人。
“我们被骗了,”他说,“这会要了我的命。”他说完就倒向毕卡西格。毕卡西格怕他晕倒在地上,就赶紧扶着他躺下。所有人都关注着王子,好几分钟后他才清醒过来。这时,谢莉丝特又开始说话了。
“噢,亲爱的公主,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家呢?”她哭着说,“等我们告诉你父王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他一定会为你受到的凌辱报仇的。”
“我会亲自告诉他的,”国王愤怒地回答说,“他承诺说给我一个奇迹般的美丽公主,可他送来的却是一具骷髅!难怪他把她藏了十五年,不敢让世人看见。”他又转过身对侍卫说:“把她们两个都带走,把她们关进监狱里,我要好好追究这件事情。”侍卫马上执行了国王的命令。
王子大声地哀泣自己的可悲命运,被人送回**躺着,接下来几天一直发高烧。后来,他慢慢恢复了体力,但还是非常伤心,他无法忍受见到陌生的面孔,就连想到王子本该去参加的宫廷典礼都打哆嗦。
国王不知道,或者说除了毕卡西格之外谁也不知道,王子有个计划,那就是身体一旦恢复他就要逃离王宫,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独自度过他的余生。几个星期过去了,他虚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实施他的计划了。在一个满天星星的美丽夜晚,他在毕卡西格的陪同下偷偷跑出了王宫。国王第二天醒来时发现床边有一封信,是王子向他告别的,可是信上没说王子要去哪里。国王看了之后伤心地哭了,他非常疼爱王子,但他也知道,也许王子这样做是对的,他相信:时间和毕卡西格的劝慰迟早会让王子放弃流浪,重返家园。
在这段时间里,那只白鹿怎么样了呢?在跳出马车那一刻,她就知道无情的命运已经把她变成了某种动物,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直到她跑到小溪边看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那真的是我梦梦公主吗?”她哭着自言自语,“是哪个恶毒的神仙这样对我?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复到原来的样子了?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在这个满是狮子毒蛇的大森林里,我也活不久了。”
这时候,郁金香仙子对公主的悲惨命运感到非常难过,就像自己亲生的孩子遭遇了什么不测一样难过。她觉得要是国王和王后当初听取她的意见,公主现在就会平安地在家里了。她太爱梦梦公主了,不忍心让她孤单无助地遭受太多痛苦,所以她暗中指引伴娘艾格兰苔去找白鹿。当艾格兰苔见到白鹿的时候,白鹿正在吃草。
这只可爱的白鹿听见脚步声就抬起头来,一看见她的忠实伴娘就向她跑过去,用头在艾格兰苔的肩膀上蹭来蹭去。一开始,艾格兰苔还不知道那就是公主,所以感到很奇怪,但因为她喜欢动物,所以她轻轻地拍着白鹿,一直温柔地对她说话。突然,这只美丽的白鹿抬起头看着艾格兰苔的脸,泪水从她眼里流了出来。就在这时,艾格兰苔突然明白了,于是她闪电般迅速地跪倒在白鹿脚下,捧起白鹿的每只脚来亲吻。她喊道:“噢,我的公主!我亲爱的公主!”白鹿又用头去蹭她,虽然那个万恶的仙女剥夺了她说话的能力,但剥夺不了她的理智。
她们俩一整天都依偎在一起,艾格兰苔饿了,白鹿就把她带到森林里摘梨子和桃子吃。但是,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艾格兰苔开始担心起来,这是公主第一次在森林里过夜,她怕野兽会来伤害公主。
艾格兰苔问白鹿:“这里没有房屋或山洞吗?”但白鹿只是摇摇头,她们俩坐下,害怕得哭出声来。
郁金香仙子很同情她们的处境,于是就迅速飞到她们身边帮助她们。
她对白鹿说:“我不能完全解除这个咒语,因为泉水仙子的法力比我高,但我可以缩短你受罚的时间,减少你的痛苦,那就是虽然你白天是只白鹿,但天黑后你会回复到原来的样子。”
梦梦公主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确切地说,天一黑就马上变回原来的样子,她就高兴得不得了,在草地上兴奋地跳来跳去。
“沿着你前面的这条路一直走,”郁金香仙子微笑地看着她继续说,“你们会见到一间小屋,你们可以在那里过夜。”她说完就消失了。白鹿和艾格兰苔高兴极了,她们没想到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重新快乐起来。
白鹿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在艾格兰苔旁边,当她们走近那间小屋时,一位老婆婆正站在小屋门口。
“晚上好!”艾格兰苔对老婆婆说,“您可以让我和我的白鹿在这里住一夜吗?”
老婆婆回答说:“当然可以。”于是老婆婆就把她们领进一个房间,里面有两张白色的床,又干净又舒服,让人一看就想躺在上面睡上一觉。白鹿看着艾格兰苔点点头,艾格兰苔高兴地谢过了老婆婆。
老婆婆刚关上门出去太阳就落到了地平线下,这时,公主变回了女孩的模样。
她哭着说:“噢,艾格兰苔!要是你当时没有跟着我的话,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说着就激动地扑到艾格兰苔怀里。
第二天一早,艾格兰苔就被吵醒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门上抓来抓去。她一睁开眼就看见原来是白鹿想开门出去。白鹿抬起头看着她的脸,艾格兰苔马上起来把门打开,白鹿对她点点头就向树林跑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时,王子和毕卡西格也在树林里徘徊。后来,王子实在太累了,就躺在一棵树下,让毕卡西格去找点吃的东西,再找个可以睡觉的地方。毕卡西格没走多远就在路的拐弯处看见了那位老婆婆,她正在屋子前喂鸽子。
他上前问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些牛奶和水果?我非常饿,而且我还有一个朋友在后面,他之前大病了一场,现在身体还很虚弱。”
“当然可以,”老婆婆回答说,“但你要先到我厨房里坐坐,我去挤奶。”
毕卡西格听了就高兴地坐在厨房等,几分钟后老婆婆回来了,手里拎着一罐牛奶还有一篮桔子和葡萄。
“如果你朋友病了,他不应该在森林里过夜,”老婆婆对毕卡西格说,“我的屋子里还有个房间,确实是小了点,但总比没有好,我很欢迎你们在这里住一夜。”
毕卡西格对老婆婆表示了深深的感谢。这时候太阳快要下山了,所以他要去把王子带来。就在他离开之后,艾格兰苔和白鹿回到了这个屋子。当然,她们并不知道隔壁房间来了新的住客,而且正是给她们带来灾难的那个像孩子般没耐性的人。
虽然王子很疲劳,但他睡得很不好,天一亮他就起来了,吩咐毕卡西格留在这里,让他一个人到森林里走走。他慢慢地走着,似乎被某种奇幻的感觉牵引着一样。突然,他来到一片空旷草地,看见那里有只白鹿在安静地吃草。白鹿没有认出他就是王子,所以一看见有人来就跑了。王子毫不犹豫地举起弓,一连射了几箭,但在郁金香仙子的保护下,白鹿没受到一点伤害。虽然她跑得很快,但很快就觉得力不从心了,因为十五年来,在大理石宫殿里的生活没有让她得到体力的锻炼。
好在王子还很虚弱,所以没追多远。白鹿跑到路的拐弯处就接近那间屋子了,艾格兰苔正在等她。她气喘吁吁地走进她们的房间,一下就倒在地上。
天黑后,她又变回了梦梦公主,把白天的遭遇告诉了艾格兰苔。
“我害怕泉水仙子和那些凶残的野兽,”她说,“但我从来没想过人也会伤害我。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能死里逃生的。”
艾格兰苔回答说:“别想这么多了,你必须好好地留在这里,直到你所受的惩罚结束。”公主答应了,可是天一亮,她又变回了白鹿,因为控制不了动物向往森林的本能,她又跑到森林里去了。
王子醒来后就急忙赶到昨天发现白鹿的地方,但是白鹿为了安全起见特意往相反的方向去了。王子没见到白鹿感到很失望,他到处寻找,最后,他累得再也走不动,就躺下睡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鹿从附近的一个灌木丛中跳出来,当她看见她的敌人正躺在那里时吓得直往后退,还浑身发抖。但是,她没有飞快地逃跑,好像有什么在指使她去看看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她轻轻地走过去,就在她凝视的一刹那,她感到一阵心跳,全身颤抖了一下,因为眼前这个人虽然由于生病而显得疲惫消瘦,但她还是认出这是她未婚夫的脸。她弯下腰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前额,这一吻使王子当即醒了过来。
他们两个对望了一小会儿,王子认出这就是昨天逃跑的那只白鹿,感到非常惊讶。白鹿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于是拼命往森林深处跑。而王子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在后面风驰电掣般地追赶着,但这次他并不想伤害这只美丽的白鹿。
他喊道:“美丽的白鹿!美丽的白鹿!别跑!我不会伤害你的!”可他的话被风吹走了。
最后,白鹿实在跑不动了。王子追上她时,她决定躺在草地上等死。但是,王子却在她身旁跪下,轻轻地拍拍她,让她什么也别怕,仿佛要照顾她一样。他用牛角杯从小溪装水回来给白鹿喝,还从树上砍下一些树枝,搭成一个窝,在上面铺了苔藓,然后轻轻地把白鹿抱到那里躺着。
他们两个在一起呆了很长时间,可是当白鹿看见斜照的夕阳时,她意识到太阳快要下山了,她开始担心夜幕降临后王子会看见她变回人形。
“不,他不能在这里第一次看见我的样子。”她这样想,开始计划怎样摆脱王子。过了一会儿,她张开嘴巴,把舌头伸出来,装出非常渴的样子,如她所料,王子急忙去小溪边给她取水。
王子回来的时候,白鹿已经不见了。
那天晚上,梦梦公主告诉艾格兰苔说,追赶她的不是别人,而是王子,那幅画像非但没有夸大他的英俊,还远远比不上他本人。
她哭着说:“我们这样深爱对方,但我却要以那种样子见他,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啊!”艾格兰苔安慰她,并提醒她这只是暂时的,情况很快会好起来。
王子发现白鹿逃跑后很生气,因为他为白鹿做了那么多事,可白鹿还是离开了他。回到小屋之后,他把这段奇妙的经历和心里的气愤一股脑告诉了毕卡西格,毕卡西格听了之后忍不住笑起来。
“她再也跑不掉了,”王子大声说,“要是我花一年的时间来找她,我一定会找到她的。”他就带着这种想法睡了。
第二天,白鹿进入森林的时候很犹豫,不知道该去昨天那个地方见王子,还是去王子找不到的灌木丛里避开他。最后,她决定还是避开王子比较好。本来是可以避开的,但巧的是王子却鬼使神差地朝着灌木丛的方向去找她。
王子透过灌木丛看到了她白色的身体,这时白鹿听见王子脚下踩断树枝的咔嚓声。她急忙逃跑,王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抓住她,情急之下就举起弓箭瞄准了她的腿,一箭使白鹿倒在了地上。
王子立刻觉得自己成了谋杀犯,急忙跑过去,尽他所能减轻白鹿的痛苦。王子先给她弄来一点水,然后找来一些草药,用双手揉碎后敷在她的伤口上。
王子看着白鹿的伤口时,心里感到莫名的心疼和懊悔。“啊!我给你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啊!”他一边喊一边把头伏到膝盖上,“这下,你会恨我,永远离开我的!”
白鹿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直到太阳快要下山时,她想起自己变形的时候快到了,于是挣扎着站起来。王子不忍心看她这样,他想那位老婆婆可能会帮她把伤口包扎得更好一点,于是抱起她,想把她带回小屋去。可是,虽然白鹿很小,但她故意使自己很沉,所以王子抱着她蹒跚几步就把她放下了,他决定去找人来帮忙。为了不让白鹿又再次逃跑,他解下自己帽子上的丝带,把白鹿绑在了一棵树上,然后才离开。
这时,艾格兰苔见公主还没回来感到非常不安,已经出来找她了。就在王子走开的时候,艾格兰苔看到了飘动的丝带,接着就看见美丽的白鹿被绑在树上。丝带打的结看上去很容易解开,但她费了很大劲也没解开一个。就在这时候,后面有个声音喊道:
“对不起,美丽的姑娘,可你怎么在偷我的鹿呢?”
“对不起,尊敬的先生,”艾格兰苔看了他一眼,回答说,“可是被绑在这里的是我的鹿!如果想要证据,你可以看看她是不是认得我。亲爱的小鹿,摸摸我的胸口。”她说着就跪下来,而白鹿就抬起一条前腿放到她的胸口。艾格兰苔又说:“再搂住我的脖子,叹声气。”白鹿又照她的话做了。
“没错,看来你是她主人,”王子说,“可是如果我把她还给你,我会很难过的,因为虽然我让她受伤了,但其实我是非常喜欢她的,我希望能亲自照料她。”
艾格兰苔没有回答他,而是小心地扶起白鹿,慢慢地带她走回小屋去。
王子和毕卡西格都不知道老婆婆还收留了别的客人,所以当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看见艾格兰苔和白鹿走进那间小屋的时候,感到非常惊讶。他们马上去问老婆婆,老婆婆回答说她们就住在王子和毕卡西格房间的隔壁,她们很安静,也给她很不错的报酬,除此之外她一点都不了解她们。老婆婆说完就进厨房去了。
当他们回到房间后,毕卡西格对王子说:“你知道吗,我敢肯定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个姑娘就是梦梦公主的伴娘,我在她们的王宫里见过她。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既然她的房间就在我们隔壁,只要我们在墙上挖个小洞看看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于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开始在木板墙上挖洞。隔壁的她们听见了还以为是老鼠,并没在意,所以毕卡西格得以继续挖。最后,他挖开了一个小洞,刚好可以窥视隔壁的情况。他看到的那一幕让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说对了:那个高挑的女子是艾格兰苔,但另一个——他在哪里见过来着?啊!他想起来了——那就是画像上的公主!
梦梦公主穿着柔软的绿色丝裙躺在**,当艾格兰苔弯下腰帮她擦洗受伤的腿时,她说:
“噢!让我死了吧,我不能再过这样的生活了。你不知道整天当一个动物不能和心爱的人说话有多痛苦。尽管我现在的悲惨命运是他的急性子造成的,但我一点都不恨他。”
这些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让毕卡西格听见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站着愣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窗口把正在看窗外的王子拉到小洞那里,让他亲自看看。王子只看了一眼就能确定那就是梦梦公主,至于那个冒名顶替的女人怎么能去到他的王宫,他既不明白也不关心。他踮起脚尖偷偷走到隔壁房门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艾格兰苔,她以为是老婆婆送晚饭来了。
当她认出是王子时,惊讶得直往后退。王子把她推到一边,跪到梦梦公主身边,向她倾吐了心中的爱意!公主也向王子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他们就这样一直说到天亮。直到太阳高高挂在天上的时候,公主发现自己没再变回白鹿。啊!她知道受罚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她是多么高兴啊!
到这里,这个故事就要圆满结束了。这个屋子的老婆婆就是郁金香仙子变的,后来她为这对年轻的爱人办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特别婚宴。每个人都非常开心,除了谢莉丝特和她的妈妈,因为她们俩被小船带到一个小岛上,过着放逐的生活,要辛苦劳动才能维持生计。
【改编自奥诺伊夫人的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