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站在大梁宫中,轻轻走了几步,忍不住就要用手去抚摸有些酸楚的腰。
还是老了啊,今年已经四十四岁的他忽然有种深深的疲倦,真想抛下一切去仔细调理下身子才好。现在他都很少会去照镜子,每次面对光可鉴人的铜镜,总会感觉自己的白发又添多了几根、雄心壮志又消磨了几分;不知为何,新近纳入宫中的年轻美妃不会再让他心绪激动,反倒是更愿留在娇颜已逝的老妻身旁......
这位曾经的一代霸主不会想到,有只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小蝴蝶正悄悄拨动着历史的车轮。庞涓去了秦国,魏国停了征战,天性就是好大喜功的他就如同泄了一口气,眼望着秦国风起云涌、看着白栋指点间经略天下,而自己的儿子、王弟和国相却只会撅起屁股跟在人家身后忙碌......越来越没有存在感的魏婴有些迷茫,莫非魏国的将来就是要做秦国的跟屁虫麽?
或许发动一场战事可以打破目前的局面?可是打哪个国家才好呢?秦国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猛虎、韩国是‘兄弟之国’、赵国这些年厉兵秣马,国力已非当年可比。齐国?距离太远了,而且自从抱上了白栋的大腿,如今的齐国可是太有钱了,已经开始效仿魏秦搞起了职业军人计划,后庞涓时代的他可没这个底气开战。
魏国现在不敢轻易开仗,秦国的那位白子可是没停止过战争,从开办丰汇钱行、大秦时报到举办百家讲坛,周王室和秦国的声望越来越高。
这也就罢了,最让魏婴恐惧的还是白栋发动的这场‘白银战争’;无知总是最让人恐惧的,偏偏从白栋为推广新银开始布局时起他就没看懂过,本以为白家的这个小子就是被钱烧坏了脑袋才会做出这种蠢事,不想一转眼间魏国也稀里糊涂地加入了白家同盟,华夏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华夏银业总司’,最奇怪的是当初还是他同意了世子申和惠施所请,让魏国成为了白栋的盟友!
韩国的张家也就罢了,不过只是拥有一个小型银矿而已,可楚国的项家呢、巴国蜀国呢?燕国呢?如此多的国家和大贵族与白家开战,结果却是一败涂地。就连他这个盟友都被白栋吓了一跳,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就能从海外搞来如此巨量的白银,而且还能秘密运送到丰汇钱行和白家的商贸据点!只是在一夜之间啊?白家就将银价硬生生打落了七成!项家联盟可是高价收购了白银足有数月之久!
在魏婴看来这比真正的战争更为可怕,这就是不见血的吃人手段啊?如今所谓的项家联盟早就四分五裂,那些曾经高价收购白银的贵族和国家都在拼命出售白银以求挽回一些损失,项猛却像个傻子一样坚守承诺没有买出一两白银?他以为这样做就是讲信义重承诺麽?简直就是个最大的傻瓜!据魏婴所知那些曾经的盟友不但不会感谢他,反倒在威逼项家赔偿损失,否则就会联手挤压项家,让这个传承近百年的巨商世家灰飞烟灭。
“父王,又有好消息了。”
魏婴刚刚坐下喝了半碗莲子羹就见到世子申急冲冲的地走入宫来,因为走得急,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不过满脸都是喜色,好像又新娶了一房媳妇那般。
“还能有什么好消息?韩国张家为了保留生机,将手中大量存银连同银矿一并低价卖给了白家,白栋是个聪明人,收购了张家的银矿后却将其赠于‘华夏银业总司’,魏国有了些分润是不是?不过你身为魏国世子,莫非将这一点点利益都看在眼中,还当是天大的喜事一般?”
魏婴长叹一声:“申儿,楚国项家巴蜀之流不过野狼耳,白栋才是真正的猛虎!你当他是好心赠予银矿麽?这是要做实了‘华夏银业总司’的名声,日后华夏以银为货币,魏国可是产银地麽?山东各国又能产银多少?就算整个华夏,怕也不及他从海外弄来的白银多,到时天下都要被他用白银控制,魏国空有几十万魏武卒也是无用力之处!亏你如此开心兴奋,还说什么好消息?”
“父王这次是看错白栋了。”
魏申笑道:“这次白子的‘新银战’大获全胜,不只是从此定下白银为华夏通行货币,所得铜铁更是无数,但凡与白家有盟约者皆可分润。我大魏算是出力不多的,却也得到了足够武装五万名全甲精兵的铜铁!而且白苟在华夏银业总司的论会上一再承诺,白家既不会参与华夏银业总司、更不会干涉总司一切事项,所为只是向总司提供有关银业的法令建议以及根据各国所需提供必要的白银而已。日后各国铸币多少,都要由银业总司一统厘定,根据各国德尔人口数量、粮油盐价、金银铜铁矿藏多少计算白子所谓的‘综合指数’,而后才根据指数来决定铸币数量,看来极是公平。魏国毕竟是大国,任他如何厘定,总归是吃不了亏的。”
“是你太过年轻,看不出白栋的狠毒心肠罢!你也就罢了,惠施这只老狐狸竟然也被他欺骗,却是奇事。白家口口声声不会干涉华夏银业总司的一切事务,你等就当真信他了?却不知经此一役,项张两家的银矿尽归白家所有,燕国巴蜀勉强支撑,再加上范徐两家相助以及越国的句与银矿,便是不算上那个日本岛的产银,白栋也将半数之银控制在手,华夏银业总司又怎能不被白家影响控制?白栋此人口口声声都是慷慨大义,所行却尽是阴谋算计,我儿又岂是他的对手。”
魏婴长叹一声,怪不得如今华夏有云‘生子当如白柱国’,此子实在是厉害啊,自己的儿子也算是精干之才,又有公子昂和惠施辅佐,想不到还是会被这小子欺骗。
“父王这次又猜错了,你猜那白栋是如何说得?他说这日后天下银价一要靠市场调节、二要靠银业总司厘定,三要靠建立法令加以规范,不出三五年,自会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法令章程;这还不是最最重要的,白子还说了,华夏各国就应该放弃内争、共尊天子,放眼海外,无论天下各国,只要愿意参与大航海活动,都会得到白家的技术支持,白家愿意将建造海船、制造指南龟的各种秘技传授各国,还会帮助各国建立学馆、培养‘航海’人才,日后各国在海上发现金山银山,那都是属于第一个发现者!”
魏申笑道:“儿臣曾修习过白栋的经纬定位法,有了此法再辅以白家的新式海船和新式船帆,茫茫大海就再也不是险途。父王,魏国困于中原,虽号称天下之中,却实为四战险地,若是能在茫茫大海中寻找到一处类似日本岛的去处,岂非绝妙?我......我想去航海......”
“你要去航海?真是疯了!且慢,这些话当真是白栋所言?”
“这些话是白苟在华夏银业总司当着天子使臣和各国贵族说的,他是白家商社副总管,白栋的心腹贴心人,自然不会有假。白栋还说,天下各国不必有疑,说什么他虽是起自蓬篙,却常心怀华夏,只求一个‘天下为公’的新华夏......”
“天下为公、天下为公......这个白栋倒是有些意思,先不去管他究竟存了何意,海外既有无数财富,魏国倒也不可后人,不过我大魏不比齐越,并无沿海土地,又该如何去海外呢?”
儿子亲自去航海是万万不成的,海上风险之大只怕还要胜过江河十倍,不过若是派他人前往,死了也就死了,魏婴倒也不会心疼。
“白栋说了,若是各国有意航海远行、皆视为华夏效力、实为尊王之举,白家在越国的海港当可租借于各国,另外还提议各国共同出资出人,建立一支‘华夏海师’,为各国所共有,专一巡戈华夏海岸,保护来往海上的各国船队。似我大魏这般没有沿海土地的,还可向越国租借海岸建立海港,只需支付相应的‘租金’便可。父王,此举对我大魏极是有利啊,越国乱了整整三年,国家穷困无比,偏偏土地又多,租借海边一块土地又能花费多少?若是我大魏也能找到日本岛那样的金银岛,岂非大妙?”
“越国的土地,他白栋说租借就租借了?”
“父王应该知道,越国新君无颛就是白栋的弟子,又与白栋唯一的妹子白草儿订婚,白栋还有一层身份,却是守护越国百年的神秘门派越女门的大师兄,他说得话自然做数。更何况越国虽远,却也在我大魏兵锋之下,难道我大魏还怕越国不认账麽?白苟可是说了,白家力助航海一事,不日就会登入《大秦时报》,到时不用几日就当传遍天下,他白栋偌大的名声、堂堂的学宗白子,难道会不要颜面了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