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溜出西域的草儿曾经做过许多种设想,娘亲和哥哥会不会发雷霆之怒?西尔德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会不会被哥哥训斥?花刺子模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自己真能习惯做一名‘战地记者’麽?
战地记者这个名词还是白栋在《大秦时报》总社提起的,本意是在激励这些开辟天地行前人未行之事的记者和编辑们,却没想到辗转被草儿听了去,偏偏又遇到了一个胆大包天只求红颜一笑不顾利害的臭小子西尔德,居然帮助她来到了花刺子模。不过在接到信报后,白栋倒也没有大发雷霆,其实早就该想到的,以草儿的性情和西尔德的胆量这根本就是必然的结局,好在有孙宾和自己派去的两万大军在,花刺子模完全在控制之中,他也不需要为草儿的安全太过担心,让这个小妮子开开眼界也好,一个成熟的女记者无论如何看都比好奇宝宝更安全。
可当真正来到一座燃烧的城市,那种感觉却是极其可怕的。从西尔德的第一支‘商队’进入,整整十几日下来,花刺子模这个冒险家天堂就彻底成为了冒险家的地狱。
就没见过这样凶横又仁慈的商队,带着大量的财富、装备精良的骑士,遇到苦难的平民就会扔下烤肉和面饼,遇到那些城狐社鼠和连强盗都不如的所谓军队就立即大开杀戒!草儿坐在覆盖了两层铁皮的马车上,身前身后有上百名精锐战士保护,就这样施施然走在血流处处的街市上,恶心、呕吐、低声哭泣、后悔、怀念白家的温暖和哥哥动人的故事,初到花刺子模的草儿简直无法相信人间会有如此可怕的地方,更加想不明白为什么西尔德一定要用杀戮来征服这座城市,偏偏孙先生还不去阻止?
可是这种感觉只是持续了不到半个月,某一日草儿忽然发现自己见到流血杀戮居然不会再恶心了,自己渐渐开始学会了去观察杀戮背后的故事。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进入花刺子模的‘商队’也越来越多。这个城市虽然几乎被鲜血洗过了一遍,却再也不会见到有善良的老人和孱弱的妇女跪在地上哭泣,他们居然在歌唱、在舞蹈,再拿出自己储藏的食物来招待手上还沾染了鲜血的秦军战士......
守卫城门的已经不是那些比强盗还不如的花刺子模士兵了。现在换上了一些秦军战士和怎么看都是温文有礼的花刺子模新兵,遇到有老人推着车子走过,他们会上前帮忙扶一把、遇到有妇人顶着高高的泥瓶走过,他们也会笑着夸奖顶得真稳、这个妇人一定是个贤惠的母亲和妻子;现在有些平民的门前已经开始有了鲜花,人们也开始有心情走上刚刚被清洗掉血迹的大街四处逛一逛。邀上几个朋友去酒肆里喝上一杯最最廉价的蜜瓜酒了,虽然怎么喝都不会太醉,可他们还是会做出开心的酒醉模样。
玉龙杰赤城干燥的风中还略略带着血腥味,可草儿却与这里的平民一样嗅到了希望的味道,她忽然很想写一篇文章,而且迅速就想好了名字——‘从黑暗到阳光,鲜血洗涤的城市’。望着飞鹰将自己这篇文章带去了华夏,草儿才想到自己没有顺便给哥哥和娘亲写封家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眼中只有家和书院的小女生开始彻底蜕变为一位‘职业女性’,首先想到的竟是自己要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
对于草儿的改变。最欣喜的莫过于西尔德,这个骄傲冷血的小子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比不上那个懦弱的无颛,一定是草儿看不惯自己的杀戮手段!他从来不准备改变自己,认为要改变的就是草儿,白家大小姐太脆弱了,就该接受这种血与火的锻炼!老师是最疼草儿的,以他老人家的手段,如何会不知道草儿偷偷溜来花刺子模?可老师阻止了没有?可见老师心中真正爱的还是自己,当初答应无颛与草儿订婚多半也是勉强的,自己如果能够改变草儿。也未必就不能挽回这段爱情。
就在半个时辰前,西尔德亲自率领一万名精兵围歼了玉龙赤杰城的波斯乱军,看到自己国家的军队被这只黄肤黑发的外来军队歼灭,玉龙赤杰城从贵族到平民就没有不鼓掌称快的。西尔德在掌声和鲜花中得意洋洋地策马归来。递给草儿一条黄橙橙的金链子:“草儿,这是我从乱军首脑奥可多罗手上俘获的,送给你。”
“我不要。”
现在草儿已经不畏惧流血与战争,可是却见不得西尔德这种毫无意义的杀戮;在刚刚结束的那场战斗中,西尔德居然下令将两千名已经归降的波斯士兵全数砍头,人头挂满了足足两百棵沙枣树。草儿真的想不明白,西尔德为什么如此喜爱杀人?据说在扫平塞种王的时候,他也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砍掉了塞种第一美女的头颅。
“为什么不要?我知道这条项链上有血,可这更证明了我的力量!草儿,就连老师其实也是认同我的,否则我帮你‘逃’到花刺子模,他老人家为什么没有阻止?可见在他眼中我比无颛那个柔弱的小子更要靠得住,草儿,我才是这个世上最疼爱你的人,你知道麽?”
西尔德一把将金项链塞进草儿掌中,表现的狂热又有些无礼,在他看来这个世上的女子就该崇拜自己这样的强者,草儿虽然身份特殊,却也不能例外。
“胡说八道,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是哥哥和娘亲,最爱我的是无颛。西尔德,你就是个杀人~狂,连无颛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哥哥的信书上说,他之所以改变主意没有命我回去西域,是尊重我的‘职业选择’,是希望我在成为越王妃之前可以随心所欲一回,他还对我说过,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却绝不可做我的夫君,无颛才是我最佳的选择!西尔德,你听清楚了没有?现在我已经与无颛订过婚了,如果你不谈情事,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否则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将金项链狠狠扔还给无颛,草儿转过身去再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正因为当他是朋友才不会留下任何幻想给他;草儿现在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喜欢被三个男孩子追逐,享受被追求乐趣的肤浅女孩儿。
“老师真的这么说?”
如果只是面对草儿的打击和拒绝,西尔德就是一只生命力无比顽强的蟑螂,脑袋割掉了还能活上七天,可白栋的话却让他一阵心凉;追随了老师这么久,只有西尔德知道老师是何等性情、何等手段,如果真是老师从中作梗,那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哥哥说你是他最有潜力的学生之一,未来也定会成为一名成功的将领,可是你并不适合我,而且我喜欢的终究是无颛。西尔德,谢谢你,我们还是做朋友还不好?”
“我再说一遍,无颛配不上你!能够配上你的只有我西尔德,就算老师也无法阻拦!这条金链我会替你收好,等到有一天亲手为你戴上,你是我的妻子,这是任何人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转身跳上马背,西尔德没有回头去看草儿,却将这条金链紧紧握在手中,因为拳头握得太紧,指甲深深戳进肉中流出血来也不曾发觉:“老师!你怎会如此待我?你曾经说过的,不会影响草儿的选择,可现在为什么又要偏帮西尔德呢?难道就因为他是越国王储、对你更有帮助?难道就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华夏人,没有无颛的显贵出身麽?
“将军,孙先生急令!”
“孙师找我?刚好,我也正要去找孙师,走!”
西尔德扬鞭催马向城西军营奔去,战斗刚刚结束不久,军营的地面上还残留着许多没有清洗干净的血渍,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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